“姓名。”

“林北。”

“年齡。”

“30。”

“家庭住址。”

……

明亮的燈光照在林北臉上，晃的他眯起眼睛，機械地回答警察提出的問題。

金盾一戰，林北打傷下來的全部14個人，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傷，被隨後而來的警察帶到這裡。

“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私人的。”審訊完畢，一直坐在黑暗中的警察突然探出身，“那14個人真的敗在你一個人手裡？”

林北盯著約莫二十出頭的小夥子看了一陣點了點頭。

“好了，審訊到此結束，簽字吧。不過你還不能離開，需要等待處罰。”小夥子說著開啟審訊室的門。

“李克，審完了嗎？”門外，一個女子的聲音傳進來。

“嗯，完了，相當成功。”李克露出一個笑容。

“你出去一下，我和他單獨聊聊。”話音落點，一個20多歲的女子走進來，隨手關上審訊室的門。

“你叫林北？”女子一身深藍警服，英姿颯爽，給人一種幹練的感覺，說話時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林北，彷彿要看穿他的靈魂一般。

“嗯。”林北點了點頭，“我能吸支煙嗎？”

女子皺了皺眉，卻還是道：“可以，不過吸菸對身體不好。”

“我知道。”林北掏出廉價的香菸點燃深吸了一口。

“廢話我也不多說了，我看過那些人的傷勢，斷胳膊斷腿斷肋骨，出手狠、準，毫不留情，你出身軍隊？”美女盯著林北，旋即有些凝重，“我只是個人好奇而已。”

“嗯。”林北懶得回答太多，14個人重傷，夠判自己10年的了，還要額外支付大筆醫藥費。

“哪支？”女人似乎沒看出林北的不情願。

“這與你無關，小女人，還是管好你自己。”林北說著閉上眼睛。

“哼。”見林北不搭理，女人冷哼一聲站起身開啟審訊室的門，旋即回過頭來惡狠狠地道，“希望你在牢裡蹲一輩子。”

警察局裡嘈雜混亂，金盾公司當時在一樓大廳的人幾乎全部被帶過來做筆錄，讓這裡顯得特別亂。

被兩名警察帶著剛走了幾步，馮雲迎面跑過來：“你…沒事吧。”

“沒事。”林北努力地擠出一個笑容。鬼才沒事，先不說打鬥中受的輕傷，就是即將到來的10年徒刑也足以毀了他這一生。

“我請了律師，他可以保釋我們出去，很快就到了。”馮雲帶著哭腔兒道。

“小姐，不要白日做夢了，他傷了14個人，而且3個重傷，還想要律師保釋？”一旁，審訊林北的女警道。

“那…那怎麼辦？”馮雲一聽慌了神兒，無助地看向女警。

“自求多福吧。”女警有意無意地瞟了林北一眼坐到椅子上，身旁的電話恰好響起。

“您好，刑偵科秦歌，是，是，是，明白，我馬上辦。”放下電話，秦歌站起身走到林北面前，上上下下仔細打量林北一陣，“你被保釋了，不過根據規定，每週一你需要到警局向我報道，寫一份檢查交給我，明白嗎？”

“北子……”沒待林北回答，父親熟悉的呼喊聲傳來。林北回頭看去，白髮斑駁的父親在母親和大哥的攙扶下看著他。父親背後，大嫂的目光更加冰冷、不屑一顧。小林風也目光怯怯，再沒有往日的純潔、明朗。

“北子，怎麼回事？警察同志說你和別人械鬥，把人家打傷了？到底是怎麼回事。”林銘心甩開攙扶走到林北面前連珠炮似的問道。母親和大哥大嫂也圍過來，等待林北解釋。

父母斑白的頭髮在警察局白熾燈下格外刺眼，林北沉默半晌：“沒事了。”

“放屁。”話音落點，一向維護林北的林銘心怒罵一句，“你械鬥傷人，說沒事就沒事了？虧你還是軍人出身，國家法律豈是兒戲，你這個不孝子，你是要氣死我才肯罷休。”老人伸出顫抖的手指著林北，因為氣憤，臉色呈現病態的潮紅。

“二叔，我可是聽說了，你因為女人和別人爭風吃醋，一連打傷了14個人，重傷3個，真是好大的威風啊。”大嫂鄙夷道。

“閉嘴。”林東瞪了大嫂一眼，“北子，別往心裡去，你大嫂不是那個意思，快和爹解釋清楚，大哥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林北。”林東話音剛落，秦歌拿著一張收據走過來，“剛才忘了告訴你，除了我說的之外，金盾公司毀壞物品和受傷人員的醫藥費需要你承擔，總計19W元，五日內交款，否則我們會申請法院強制執行。還有，馮雲小姐，你被金盾公司解僱了，同時因為事情與你有牽連，你需要賠償6W元，同樣限期五天。”

“哼，還說不是。”大嫂看了馮雲一眼，目光又定格在林北臉上，“19W，呵呵，好啊，自從回家，一分錢沒賺到還賠出去這麼多，就算把他賣了都不夠。”

“孽子，孽子……哼。”林銘心臉色一陣慘白，無力地罵了兩句甩手走向大門。

“老頭子，老頭子，哎，北子，你……”林母嘆了口氣也無奈地搖了搖頭追向林銘心。

“林東，還不快走，我可沒錢替他還那筆爛債。”說完大嫂抱著小林風緊跟出門。

“北子，快和大哥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林東神色焦急問道。

父母轉身走遠，大嫂冷嘲熱諷，一瞬間，林北的心沉到谷底，再也不想解釋什麼，輕輕搖了搖頭：“大哥，你先回去吧，我出去走走。”說完頭也不回離開。

“林北，林北……”馮雲一見忙跟出去，轉瞬間消失在蒼茫夜色中。

天空，細雨如絲，洋洋灑灑，打溼整個世界。霓虹燈的色彩在雨霧中迷濛起來，變成一片朦朦光暈。

“今天的事真是太對不起了，我會儘量想辦法的。”馮雲亦步亦趨跟在林北身旁，晶瑩透亮的雨珠順著額前兩綹長髮滴落。

菸頭亮了一下，一口青煙迎著雨霧嫋嫋升騰。林北默默地、漫無目的地走著，沒有回答。

林北不開口，馮雲也找不到話題，就這麼陪著林北，在深秋的雨霧中前行。

“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半晌，林北開口道。

“林先生，今天的事真是對不起。”說著，馮雲深深一躬，“錢我會想辦法籌措的，你不必擔心，還希望你原諒。”

馮雲仰望林北，清亮的眸子沒有一絲雜質。林北和她對視半晌苦笑著搖了搖頭：“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說罷扭頭走向遠處。

“我是真心的，如果不是因為我，憑你的身手早就進金盾公司了。”馮雲緊追幾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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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也命也。”林北嘆了一句，“你回去吧，男人的事不用女人操心。”說罷頭也不回走向遠方。

背後，只剩下馮雲孤零零地站在冰涼的秋雨中！

******

推開家門，溫暖的氣息迎面撲來，林北卻感覺不到絲毫溫暖。

林銘心正坐在桌旁，手旁菸灰缸裡，最後一縷青煙從剛掐滅的菸頭上嫋嫋飄起，屋子裡充斥著劣質菸草的味道。

“北子。”大哥林東叫了一句，示意林北坐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打傷那麼多人？”

“還用問？”林銘心一拍桌子，“為了女人爭風吃醋，你好，你有種，我林銘心沒你這樣的兒子，滾，你給我滾。”

“老頭子，消消火。”林母趕忙跑出來，“都這麼大年歲了，還發這麼大脾氣。”

“北子，你也不小了，怎麼不讓爹孃省省心。”林東道。

“林東，你少管閒事。”大嫂瞪了林東一眼，又不屑地看了看林北，“常言道，狗改不了吃屎。”

“放屁。”林母勃然大怒，指著大嫂的鼻子，“北子的事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東子，管管你媳婦。”

“敗家娘們，回屋。”林東不由分說將大嫂拽進屋裡。

“爹，娘，孩兒不孝。”林北重重地給爹孃磕了3個頭轉身收拾好行囊。

“北子，你這是幹什麼？就算犯了再大的錯，爹孃也不會不管吶。”林母一把拉住林北，帶著哭腔道。

“別管他，讓他走，我林銘心沒這樣的兒子。”林銘心巋然不動，滿臉慍色。

“死老頭子，你還嘴硬到什麼時候。”林母怒喝一句轉向林北，“北子，你爹說的氣話，別往心裡去，你現在連工作都沒有，傷還沒好利索，一個人出去可怎麼辦吶。”

“娘，你放心，我會解決的。”林北甩開母親的手，轉身消失在樓道裡。

“北子。”林母無力地倚在門旁，乾瘦的手無力地虛抓向林北消失的方向。

“孽子，孽子。”端坐的林銘心連罵兩聲，渾濁的老眼裡滲出兩行清淚。

自打林北出生，林銘心就格外喜歡這個幼子，儘管林北並不比同齡人出色，儘管林北高考落榜，儘管林北只是一名軍人。在林北身上，寄託了他全部的希望和期待。直到林北甩開母親的手，毅然決然走入黑洞洞的樓道，消失在秋雨淋漓的冰涼世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