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會議室之中，文明領導者們再一次開始了沉默。

所有人都在心中思考著這件事情。

大部隊改變了航向，可以明顯看出，他們的主要目標仍舊是太空航行，而不是與人類文明的艦隊接觸——包括戰爭、交流、貿易、殲滅等等，無論什麼方式的接觸。

但卻派遣了一艘小飛船前來，這是想做什麼？

“無論這個四級文明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在他們看來，他們都認為，他們的目的可以透過這僅僅一艘飛船來達成。如果他們是惡意的話，那麼，他們所認為的便是，這僅僅一艘飛船而已，便可以力壓我們所有的戰鬥力量。”

一名戰爭委員緩緩說道。

他並未進行“如果這個四級文明是善意的”的相關推測。原因很簡單，不需要。

文明領導者們所需要確保的是文明的安全。如果這個四級文明是善意的，那己方根本就不需要做什麼準備工作。人類文明所做的一切準備，都只是用於面對“這個四級文明是惡意的”這一種情況。

趙長星的目光看向了另一名戰爭委員。這名戰爭委員以戰略眼光見長。

他具備在某一項新技術剛剛出現，或者還未出現，而僅僅只存在於理論之中時，便判斷出這項技術在真實戰場之中會有什麼樣的應用場景，該如何應用才能發揮出最大戰力，又或者該如何防備，以及對整體的戰爭形式會造成哪些影響，哪些改變之類。

百餘年來，人類文明科技的突飛勐進催生了眾多的新技術。而他的安排與預測，無數次在實戰演練之中被證明為是正確，甚至於是超前的。由此，他的地位也得到了奠定。

此刻，趙長星希望可以從他那裡得知，在四級文明的戰爭形式與模式之中，存不存在以一艘戰艦，力壓一個三級巔峰文明高達百萬艘戰艦的可能性。

人類並未達到四級文明層次。但有關四級文明的整體科技程度，卻可以暫時預測。這便給了這名戰爭委員用於推測這個問題的基礎條件。

在這一刻，他的神色無比嚴肅。他知道，自己的判斷，將會在某種程度上決定整個領導階層的決策，決定整個文明的下一步戰略。

他閉上了眼睛，開始仔細思考。

更具體的模型建立、數值推算等，此刻已經不再需要去做了。因為過去已經做得太多。

片刻之後，他搖了搖頭。

“不可能的。基於我們現有資料對四級文明科技的推測，我可以斷定，哪怕是四級巔峰的文明，都不可能做到以一艘戰艦對抗三級巔峰文明的百萬艘戰艦。”

聞言，眾人俱都暗暗松了一口氣。

“但是……或許還有另一種可能。”

這一個轉折，讓人們的心再度提起。

“斬首，綁架，脅迫。”他吐出了三個詞彙。

趙長星眉頭微微皺起。

正面對抗上，一艘戰艦不可能是百萬艘戰艦的對手。但如果，這艘戰艦依靠自身強悍的實力與效能，長驅直入，直搗黃龍，將此刻所有文明領導者俱都在的遠航一號飛船俘獲，然後，以此來要挾整支艦隊去做某些事情？

這種情況卻是可能的。

趙長星沉聲道：“大家立刻分散到不同的飛船上去。同時，人類文明政府將會發布公告，任何一名文明領導者陷入被脅迫狀態，都將立刻失去文明領導者資格，所釋出的任何命令一律無效。包括我在內。同時，艦隊內具備一定重要性的飛船，如果是物資，則同樣立刻分散。如果是重要資料，則立刻多點備份。”

“是。”

體會到了這件事情的緊迫性，文明領導者們立刻開始了疏散，分別到達了位於艦隊內不同地方的另外幾十艘飛船之中。然後登陸虛擬會議室，在網絡空間之中繼續進行這次會議。

“戰略預測不可能做到百分之百準確。任何一個細節的疏漏，都可能導致最終結果與我們所認為的大不相同。放在現在也是這樣。”

那名戰爭委員繼續說道：“基於已有條件，我只能做出這樣的判斷，但請大家注意，這有可能是錯的。”

沒有到達四級文明程度，不可能徹底瞭解四級文明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說不定某一個被人們所疏漏的小細節，在四級文明階段卻發展成了極為重要的技術，並導致其戰鬥力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呢？

說不定這一艘飛船，真的可以對抗百萬艘戰艦呢？

趙長星微微點頭：“任何判斷都要在已有資料之上做出。我們竭盡所能去做準備也就是了。接下來，就看看這艘代表著文明意志前來與我們接觸的飛船，究竟是想要做什麼事情吧。”

時間慢慢的流逝著。很快，那艘已經被人們所觀測到的飛船，在浩瀚太空之中開始了迅勐的減速。它的尾焰噴射方向大致對準了人類艦隊，於是它的亮度便迅勐增加，愈發顯眼。

雙方之間的距離在快速縮短。人們心中的那根弦，便繃的越來越緊。

億萬大軍嚴陣以待。百萬戰艦排成了陣列，無數自動化作戰裝置隨時可以激發。數百億人的目光在死死的看著它，不敢有一點放鬆。

“以當前速度計算，大約一小時後，雙方將到達最近距離！”

因為相對論效應的緣故，此刻己方與那艘飛船所感受的時間流逝速度並不一致。一個小時僅僅只是己方所感受到的而已，那艘飛船之中的智慧生命所感受到的會更短。

虛擬會議室之中，幾十名文明領導者俱都線上，時刻等待著任何最新的訊息。

“報告！我方接到來自對方的電波訊號。正在破譯之中，預計五分鐘內完成。”

便在這個時候，外圍情報處發來了一條重要訊息。

人們的精神再度繃緊。

每一個人都意識到了這條資訊的重要性。因為很顯然的，那個四級文明接觸人類文明艦隊的目的，極大機率便在這條資訊之中。

“威脅？脅迫？要求我們投降？如果不投降，便派遣艦隊進攻？這艘飛船只是一個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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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刻，文明領導者們心中轉過了千百個念頭。但誰都沒有將自己的推測說出口。

“報告！資訊破譯完成！”

一段文字資訊立刻被投放到了每一名文明領導者面前的螢幕之上。

“波及河系內所有頂級文明的戰爭已經開始，整個河系都會面臨災難，不久之後，便連此處這片空間都將受到影響，唯有河系更邊緣的地方，才能讓我們這些中低級文明找到棲身之地。此刻全力逃走尚嫌來不及，你們為什麼還在向河系內部前進？”

“嗯？”

看到這段資訊，趙長星怔了一下。

他完全沒有預料到，信息內容竟然會是這樣。

難道這艘飛船脫離大部隊，獨自一艘靠近人類艦隊，目的，只是為了向人類艦隊提出警告？

他們是善意的？

“波及河系內所有頂級文明的戰爭”？這是不是在說卡迪拉文明口中的“星辰天災”？是不是之前己方親眼觀測到的，來自河系內部方向的一系列奇怪的變化？

這三者，是一回事麼？

不久之後，便連此處這片空間都將受到影響嗎？難道這一場戰爭，又或者說星辰天災，它的範圍還在擴大？

河系邊緣才有棲身之地？當初那個超級文明莫名其妙將人類文明傳送了數千光年的距離，便是因為這件事情？

在這一刻，趙長星腦海之中快速轉過了無數個念頭。

“以對方的語言和文字，向他們傳送如下資訊：我們文明之前從河系內部方向觀測到了一些奇特的現象，譬如恆星消失、疑似空間扭曲等，不知道這是否是因為您口中所說的‘戰爭’影響所致？以及，災難的蔓延速度是多少？逃到多遠的地方才是安全的？”

“是。已經傳送！”

人們再一次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此刻雙方對於時間流逝的感知並不相同。又因為雙方運動速度太快的緣故，更是極大延長了資訊傳遞所需要的時間。

在這等待之中，直到那艘飛船以極快的速度，在距離人類艦隊最外圍探測器僅有不到一百萬公里的地方飛速掠過，回覆才終於到達。

“這就是戰爭。災難的蔓延速度，我們也不知道。這要看參戰的頂級文明心情如何。至於哪裡才是安全的，我們同樣不知道。我們只知道，距離河系越遠，便越安全。好了，快點逃吧，我也要回到文明中去了。”

趙長星沉聲道：“繼續傳送如下資訊：感謝您的警告。請問您是否可以告訴我們您的文明的名字。如果未來有緣再見，我們再當面向您表示謝意。”

在又一次的漫長等待之中，那艘戰艦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一直到探測器都快要捕捉不到它的座標了，回覆才終於到達。

情報處負責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領袖，因為訊號干擾太強，我們未能完整捕獲這條資訊，只收到了開頭的兩個詞彙。而，因為缺失後續資訊的緣故，我們無法單獨將這兩個詞彙翻譯成人類的語言。

不經翻譯，直接音譯的話，大概是這樣的發音。

莫提亞斯。”

“就稱呼他們為莫提亞斯文明吧。”趙長星喃喃著，“莫提亞斯，莫提亞斯……”

他再一次陷入到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