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你既然能給我製造幻覺……”何知樂忽然說。

“你不要多想，我絕對可靠。不會給你亂製造什麼幻覺的。你能看到的幻覺只有貞子模樣的我。”阿黃立馬說。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的人品我是信得過的。我是說……”何知樂眼珠滴溜溜轉，流露出一絲猥瑣來，“你能不能給我變個女朋友啥的……”

阿黃盯著恬著臉皮的何知樂，目瞪口呆。

“唉不行就算了。你別這麼看著我，彷彿我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流氓似的。”何知樂臊紅了臉，“算了算了，你當這事沒發生過，我一時邪念。”

阿黃突然一甩手，吧唧扔了個東西到何知樂床上。

“充氣的。只有這個，愛要不要。”阿黃鄙夷地說，一個轉身消失了。

……

……

狂風拍擊著大海，大浪衝上海灘，在沙地上留下一層層的浮沫。近海的淺沙白而鬆軟，被浪頭拍擊得滿是凹陷，像是有無數鬼怪的腳踩來踩去，留下凌亂的腳印。

圍棋子大的透明小白蟹都伏在背海的礁石縫裡，成百上千，擠作一團，它們早就預感到今夜會有暴雨和怒海，因此早早藏身。

月亮時隱時現，烏雲大團大團地盤亙夜空。地平線上有輕微的閃光，像是黑雲摩擦出的火星，那是很遠的閃電。

沙灘邊是簡易的碼頭，打漁的小鐵皮船一艘艘地被鐵鏈捆著，拴在岸邊。海潮之下緊挨的小漁船們來回碰撞，像是飲料杯子裡漂浮的冰塊。

戴著鐵面的天幕和葉甫蓋尼並肩站在某艘漁船上，兩個人都是黑衣，像是能隱沒在夜色裡。他們長時間地沉默，眺望遠處黑色的大海。

天幕腳邊的船板上放著一瓶大摩50年威士忌，兩個人手裡都拿著厚玻璃杯，搖晃著棕紅色的酒液。這種老酒1920年蒸餾，1978年裝瓶，歲月的價值讓它彌足珍貴，不到重要的日子是不適合拿出來喝的。偏偏這是一個意義重大的晚上。

“每次運貨來，都陰雲密布，怒濤起伏。有時閃電，有時雷鳴。更甚者暴雨傾盆。”葉甫蓋尼說，“我總是覺得不安。好在前幾次卸貨都平安無事，但願這最後一次也是如此。”

“不安？”鐵面下傳出天幕的聲音，“為什麼不安？怕運貨的船隻在海上傾覆？雖然我們的貨船只是小號的集裝箱船，但它載重也有五萬噸，這種級別的船，需要二十米高的大浪才能讓它感到威脅。眼前這些潮水，不過是一些細碎的水花罷了。”

“我不安並不是因為擔心船的安全。船隻要噸位夠大，風浪是掀不翻的。”葉甫蓋尼微微搖頭，“我不安是覺得……徵兆不好。可能是我和中國人接觸太多了，也開始相信這個。吉兆和凶兆。船行暴雨，是為凶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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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凶是可以轉化的。看你如何解釋。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你覺得陰雲暴雨是凶兆，我倒覺得應景。”天幕卻說。

“請您明說，下屬愚鈍，並不明白。”葉甫蓋尼扭頭看著天幕。

“我們船上運載的可不是普通的貨物，而是地獄裡逃脫的魔鬼。”天幕沉吟，舉杯喝光剩餘的酒液，“魔鬼的到來，當然要天地為之變色，風悲雨哭，雷霆震耳！”

海面上遠遠傳來了汽笛聲。

黑潮起伏的盡頭，發光的巨物悄然浮現。那是一艘集裝箱船，滿載五萬噸，吃水十二米，周身亮著白色的燈光，像是一座復活的島嶼推過來了。

葉甫蓋尼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單筒望遠鏡，看船上燈光的變化。每隔十秒閃動一次，如同深沉的呼吸。

“十秒訊號。是我們的船。旗語一路平安。”葉甫蓋尼用望遠鏡遙望，“船身上白漆刷著……盜驪。盜驪是什麼？”

“盜驪為古代名駒，關外名馬，體格健壯，千里絕群，脾氣暴烈，極難馴服。”天幕緩緩地說，“古代傳說裡周穆王的八駿之一。色淺黑。《穆天子傳》卷一說，‘天子之駿，赤驥、盜驪。’”

“所以這一船的貨物是……馬傀？”葉甫蓋尼立刻明白了，“總攻lpt，我們要動用馬傀？”

“不是馬傀，就是盜驪。你見到它們就知道了，它們迷人而危險，就像暗黑神話中出來的兇馬。它們值得擁有專屬的名字，而不是和其他獸傀一樣。”天幕說。他語氣平靜，手指卻不停地捏著手中的玻璃杯，顯示出他內心的波濤洶湧。

碼頭後的公路上，二十四輛八輪運貨卡車排成漫長的長龍。那是等待拉貨的車。這次的貨無疑數量龐大。司機們也看到了海面上駛來的巨船，紛紛關門下車。來到海邊，站在淺水裡等候。

來接貨的人員不止有貨車司機，還有六十多名鬼蠱黨成員。碼頭最外層的三十條漁船亮著燈光，船艙裡站著人身穿灰色西服戴黑口罩。

“去接貨吧。”天幕摸出對講機，簡短地說。

柴油發動機的聲音猛然炸滿了擁擠的碼頭，三十條漁船像是突然驚醒的旗魚，齊刷刷地躥了出去，向著遠處駛來的巨船加速。

漁船都是本地漁民的。搞到這些船的過程其實非常簡單。葉甫蓋尼組織的行動。

鬼蠱黨成員們白天去了一趟碼頭後的平房區，那裡的人家十戶有九戶都是漁民。殺手們抱著突擊步槍踹門而入，把驚恐逃竄的百姓按在地上，開口直接要漁船的鑰匙。要求如果保密老實，漁船只用一晚，第二天早上完璧歸趙，還給三十萬越南盾。如果抗拒報警，殺人毀船，沉與大海。

搶口頂在腦門上，不會有人說不字。三十條漁船迅速到手。這些漁船將會接近海上的集裝箱船，裝貨，運到岸邊，再由卡車司機裝車拉走。

類似的勾當，這個碼頭已經進行過多次。之前的幾次，是偷渡鬼蠱黨的成員和運送裝在冷櫃裡的人傀。今晚最後一批貨，用於決戰的馬傀，定名為盜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