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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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離開了那片躺滿人傀死屍的地方,繼續往正北跑。我之前就是朝正北前進的,現在也要繼續朝正北前進,才能早點從這片詭異的林子裡脫身。”

“深夜什麼都看不見,加上剛下過雨的滿天陰雲,看星空辨方向也做不到,在那種亂樹林裡,你怎麼知道自己是在朝正北跑?怎麼辨別的方向?”馬燁說,沒有質問懷疑的意思,只是好奇。

“這要多虧了我小時候的經歷。”李隆傑拿過旁邊床頭櫃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繼續講,“我有個很有錢的父親。我上的是普通的公立小學,小學暑假的時候,班裡其他同學要麼在上補習班或者特長班,要麼在家裡從早到晚地宅著看電視。我和他們都不一樣,暑假時我父親帶我,我的父親喜歡航海。他買了兩艘遊艇。暑假我通常會在遊艇上漂幾個星期。紅海、地中海、印度洋、渤海、黃海、日本海,除了北冰洋,隨便什麼海什麼洋,漫無目的,就是一直漂流,航海,向前,向前。”

“海上和陸上不一樣。陸上總有參照物,樓房、樹、公路、遠處的山,你透過看周圍就能判斷方向。但當你漂到海中央的時候,東西南北都是海浪,浩瀚的藍黑色延伸出無窮遠,一直到水天相接的地方。海上的氣候也比陸上複雜,氣旋颱風都是發源於大洋上空。因此很多時候海上的雲非常厚也非常滿,無法透過什麼太陽、星辰、月亮來判斷方向。你站在甲板上向四面八方看,會覺得四面八方都是北方或者南方。就像你站在南北極點一樣。”

“指南針和衛星導航多麼偉大。”馬燁開了個玩笑。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在這樣的海上我忽然發現自己練出來一種能力。強烈的方向感。我不知道是怎麼練出來的,就是突然就會了。隨便指一個地方我就能說出來東西南北。”

“就像信鴿和候鳥一樣,生來就知道方向和遷徙路線。”馬燁說。

“沒錯,就是那種感覺。我聽說許多漁民的兒子也有在海上隨意辨別方向的本領。甚至能說出南偏北多少度多少度,精確在五度之內。大概是大海賦予小孩的禮物。”李隆傑說,“到了陸地上以後我的方向感依然沒有消失,在很多山嶺間方向是很難辨別的,但我就是能閉著眼在崇山峻嶺間找到方向。外出作戰時我從不帶指南針。我考飛行員的時候,有一個專案是測方向感,我被送到一個四壁一模一樣、沒有窗戶的空屋子裡,捏著鼻子彎腰原地轉圈,轉三分鐘,考官喊停,然後問我的正前方是哪個方向。別的考生都是說‘應該是東北方向’、‘南邊吧?’,只有我回答‘北偏西30度到40度’,考官嚇了一跳,以為我作弊。”

“扯遠了,繼續說在雨林當晚的事情。”李隆傑又喝了一口水,說,“我向北走了半小時,遇到一大堆骨架。森森白骨。有一卡車廂那麼多。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白森森的一大片。”

“我當時第一反應是戰場遺骸。剛果的戰事曠日持久且烈度極大,各路勢力犬牙交錯,各種武裝隊伍碰面就打。在這種林子裡打仗死一堆人是很正常的事情。死了以後沒人收屍,爛成白骨也可以解釋。”

“我過去檢視那堆骨架,發現不對勁。那些白骨裡有許多人骨架,但也有數量超過一半的的獸骨。看頭骨就看出來了,人的頭骨都熟悉,還有大的像馬一樣的頭骨,和小的像獼猴一樣的頭骨。脊椎骨也很明顯,人的脊椎骨就那麼一小節,但我看見了斷開的、好幾米長的粗脊椎骨……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長頸鹿的。”

“長頸鹿?”馬燁詫異,“長頸鹿怎麼會跑到雨林裡去?長頸鹿是草原動物啊。你確定你看清了?”

“當時我也納悶。”李隆傑卻搖頭,“因此我特地多看了兩眼,看清了,真真切切的,幾米長的脊椎骨。過了幾分鐘我就知道那根本不是什麼長頸鹿的脊椎骨。那玩意差點要了我的命。我的腿骨和手臂骨就是那時候折斷的。”

馬燁神情嚴肅起來,認真聽李隆傑講下去。真正的重頭戲顯然到了。李隆傑已經眯起眼來,臉色凝重。那是一個人回憶經歷的災難時的自然反應。

“我離開那堆骨頭往前走,走了沒十步,就中招了。”

“有東西忽然從後面抱住了我的腰。那種感覺很像有人從你背後用胳膊抱著你。但我知道這個地方除了我沒有活人。所以被抱住的瞬間,我就拔劍朝後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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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條觸手被砍下來了,我只來得及看一眼,詭異的紫紅色。上面密佈著亮藍色的花紋。斷口往外噴著白色的汁液,天知道是血還是組織液。”

“接著又有幾條觸手從上面劈向我。那些觸手的力氣都大的驚人,我直接被劈翻了,摔在那堆骨架中間。”

“躺在地上時,我看見那是什麼東西的觸手了。因為那玩意就吊在樹上。”

“我沒見過那種怪物,類似於蜘蛛或者章魚,只有一個碩大的頭部和五條觸手。我暫且叫它樹章魚吧。感覺那種樹章魚要有一輛小汽車那麼重。某個角度看很像巨大的人手,只不過是紫紅色的。三條觸手牢牢地掛在樹幹上,兩條觸手揮舞下來攻擊我。”

“我躺在地上往上看的時候覺得汗毛倒豎,因為我看到不止我頭頂的大樹上吊著一隻樹章魚,在周圍,我能看見的所有大樹上,都吊著一隻又一隻的樹章魚!整片雨林裡都是這東西!”

“好在我足夠冷靜,我發現一個問題,它的觸手不夠長,我躺在地上的時候,它的觸手尖恰好在我臉上方十釐米的地方擺來擺去。我當時決定躺在地上不起來,觀察一下再說。”

“你心理素質倒是過硬。如果是我,我一定會跳起來刺穿它再說。”馬燁說,“一個紫紅色的、幾米長的巨型手掌吊在樹上,朝著我揮舞手指,我是受不了。”

“我現在想起來也很後怕,那東西夜裡看上去太恐怖了。當然可能白天看清楚了以後更嚇人。但是當時我就莫名其妙地冷靜下來了,躺在那裡看著它。”李隆傑說。

“我數了數周圍樹幹上我能看到的樹章魚,足足14只,最大的一隻在旁邊的樹上,每條觸手都有將近五米長,頭部是一個臃腫的球體,大概有多大呢……我想想……大概像中國小區裡普通居民樓的窗戶那麼大。最小的一隻離的很遠,每條觸手只有人大腿長,頭部像一口蒸鍋那樣大。而且別的樹章魚都是凝血般的紫紅色,那只小的是粉紅色。我懷疑可能是未成年的小家夥。”

“我躺了一會兒,衣服裡鑽進來好多小爬蟲。熱帶雨林的小蟲都很要命,我一個同事在赤道幾內亞被一條毛毛蟲咬了腳指頭,後來他整條腿都爛掉了。只好截肢鋸掉。我知道不能久待,就翻過身來,貼著地面往前爬。我不能站起來,一站起來就會被樹章魚的觸手劈倒。那些樹章魚看上去沒有眼睛,但是似乎能感知到我的存在,或許是靠氣味嗅到我的,我爬到哪棵樹底下,哪棵樹上面的樹章魚就開始張牙舞爪,拼命地用觸手來夠我。它們似乎吊在樹上不能動,否則它們只要稍微向下挪一挪就能觸碰到我。”

“我向北爬,不停地爬,爬了大概有……三個半小時。”

“一路上後背都能感覺到風,那股風都是樹章魚用觸手伸向我帶起來的風。絕大部分樹章魚的觸手都摸不到我,偶爾有一兩只能摸到我,我就用劍一劈,把它劈掉。劈掉的長觸手掉在我身上時,我忽然想通了先前那堆白骨是怎麼回事。”

“那些白骨一定是從樹下路過的動物,樹章魚用觸手把他們卷起來殺死,就像一開始我被它的觸手從背後抱住腰一樣,幸虧我反應快及時砍掉了,否則我凶多吉少。那些四足著地的動物沒法擺脫捲住自己腰的觸手,他們會被直接勒死,或者舉到高空再扔下來摔死。然後樹章魚會吃掉這些獵物,啃的就剩白骨架。所以我看見的一地白骨都是樹章魚的食物殘渣。”

“至於那根像長頸鹿脊椎骨一樣的長骨頭,根本不是長頸鹿的,而是樹章魚的觸手骨。或許在某次捕食時,有只力氣很大的獵物把某條觸手扯斷了。”

“大概三個半小時以後我爬到了一大片沒有樹的草地。我坐起來休息。在地上爬三個小時比跑三個小時累多了。尤其是在剛下過雨的泥濘雨林裡。”

“我累的快要暈過去了。我想我終於逃出來了。接下來應該找個安全的地方睡幾個小時。但是我心裡隱隱有一種感覺,覺得今晚還沒有結束。還會有危險來臨。”

“我兜裡還帶了一支救命針。很小的一支一次性注射器,裡面是腎上腺素和強心劑,還有各種苯丙胺鹽、尼可剎米和士的寧一類的興奮劑摻在裡面。藥物比例是我的私人藥劑師給我配的。注射了這支救命針,我可以在一段時間內忘記疲勞和疼痛,爆發出更敏捷的身體機能,在關鍵時刻起到透支體力幫我脫困的作用。”

“所以當時我面臨著一種兩難的選擇,是否相信自己的直覺。如果不相信直覺,那麼眼下我已經安全了,需要躺下來睡一會兒,不能注射這支救命針。因為注射上以後我會亢奮大半夜,就沒法睡覺了。但是如果我相信直覺,注射了這支救命針,卻沒有危險來臨,就浪費了藥劑和休息時間。”

“猶豫了兩分鍾,我撩開袖子,把救命針注射進去。”

“後來發生的事實證明,我的直覺是對的。注射救命針的決定救了我一命。”

“我剛注射完,前方就響起了簌簌的響聲。我坐在一大片空曠的草地上,草地前方三百米就是一片茂盛的森林。那片森林的樹葉正在集體搖動,有東西在森林底下急速奔跑。”

“又是人傀。漫山遍野的人傀。像白色的潮水一樣越過綠草地向我湧來。”

“那個時候我注射的興奮劑藥勁已經上來了,我神采奕奕,腦子轉的飛快。”

“之前我遇到人傀群,是靠直升機殘骸上的六管機炮脫險。可現在我手裡的武器只有一把霰彈槍、一支手槍和一柄長劍。目測衝向我的人傀有四百多只。無論如何我幹不過他們。雙拳難敵四手。他們靠人數就能把我活活堆死。”

“我忽然想到了辦法。如果拼數量,我有足夠的幫手。我掉頭就跑,跑返到樹章魚的那片林地趴下,然後拼命往前爬。我幾年前接受協會軍事訓練的時候,有一個科目是在鐵絲網底下快速匍匐前進,當時我覺得這種科目很多餘,如今竟然派上用場了。”

“我爬進樹章魚的領地時,那些跑得快的人傀追的已經離我不到十米了。我沒有回頭看,拼命向前爬,果然聽到了後面開始響起一種很響的噼啪聲,像鞭子抽擊的聲音,那是後面的人傀被樹章魚給卷起來了。”

“人傀和電影裡的喪屍有很多相似之處,比如都比較瘋狂,跑的速度非常快,還有就是不知道恐懼,智商低。我在前面爬,他們只知道拼命地站著朝我猛衝,然後一個接一個地被樹章魚抓起來。”

“天亮的時候我後面沒有人傀了。整個雨林裡的樹章魚都有了早飯。”

“我原路返回,往外爬,爬幾米我就抬頭看看,看見頭頂上那些樹章魚身上都掛滿了人傀。小的樹章魚用三根觸手抱住一個人,大的樹章魚甚至每一根觸手都能捲住好幾個人。”

“它們在進食嗎?”馬燁問。

“對,正在進食。”李隆傑說。

“它們有嘴麼?”馬燁問。

“有。我之前說過這種樹章魚長的很像巨大的手,在手心的位置,也就是它臃腫的頭部底下,有臉盆那麼大的口腔。”

“我某次抬頭時,正好看到一隻樹章魚在啃一個人傀的頭,它的口腔似乎很深,裡面都是鋸齒狀的尖牙,密密麻麻的,你去水族館看過大白鯊麼?和大白鯊的口腔很像。它用觸手把人傀塞進嘴去,吮吸兩下就吃乾淨了,然後把骨頭吐出來。吐到地上的骨頭都裹著膠水一樣的唾液。”

這時候病房響起了敲門聲,醫生和護士來查房了。李隆傑停止了講述。馬燁站起來退到一邊,給護士們騰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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