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樂和老葉都把藥片扔進嘴裡。
何知樂以前沒吃過安眠藥。作為睡眠長期不足的網癮少年,他從來都是沾枕頭就睡。不需要安眠藥這種東西。
這次何知樂體會到安眠藥的管用了。藥剛從喉嚨咽下去還沒到胃裡,上下眼皮就開始打架。
何知樂迷糊著眼扭頭望向老葉,老葉已經氣息均勻地睡著了,老葉懷裡的食夢貘趴在他的肚皮上一動不動,似乎……也睡著了?
何知樂閉上眼,只一秒就陷入了沉睡。
……
……
何知樂茫然地扭頭四顧。
身邊的一切居然莫名的熟悉。堆滿薯片的茶几,沙發角上是剛喝了兩口的2升裝大桶汽水。像所有居民樓一樣,客廳旁邊就是陽臺,陽臺的晾衣架上空空蕩蕩,只有一雙襪子懸掛晾著。同時洗衣機蓋板上積攢了一大堆未洗的衣服,從短褲到長褲,從校服上衣到運動服外套,什麼都有,顯然是很久沒洗衣服才存下這麼一大堆。
住在這裡的人一定是個懶蛋。懶蛋應該是個學生,學校放假了,父母出差沒人管,遂每天窩在沙發上吃薯片、喝汽水、看電視。頹廢無聊又歡樂。
何知樂就是這個懶蛋。這裡不是別的地方,而是何知樂自家的客廳。
為了逃亡,離家已經很久了,如今在夢裡回來了麼?
何知樂嘴角浮起笑意。雖然知道這是一個夢,而且很快會變成噩夢。但是還是有種真的回到家的錯覺。很美好。
何知樂望向陽臺,窗外遠處的樓房裡萬家燈火。時間似乎正是夜晚。天空一片黑色,月亮藏在雲後,只看得到一圈朦朦朧朧的光暈。偶爾有幾顆星星在薄雲後露出來,須臾又被雲流吞沒。安靜祥和。
何知樂沒有動,靜靜坐在沙發上,享受短暫歸家的寧靜。從小到大,何知樂春夏秋冬都住在這裡,周圍的每一寸他都熟悉。寒暑假是最自在的時候。那時候就是眼前這樣,茶几上滿是零食,沙發邊上放著汽水桶。自己可以蓋著被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著看著就在電視節目的聲音中睡著了,一覺睡到大天亮。悠閒的日子似乎沒有盡頭,卻突然在幾個月前戛然而止。自己被迫遠走,到現在也看不到回去的希望。
家成了一種回憶。
何知樂忽然生出一種渴望,渴望就這樣一直坐在這裡,很久很久。
一直黑著的電視忽然自己開啟了。
何知樂把傷春悲秋拋在腦後,坐直了,打起精神,知道噩夢的重頭戲該來了。
電視上正在播廣告,平平無奇的廣告,先是牛奶的,又是衣服的,接下來是公益廣告,然後是汽水廣告。歡快又五彩繽紛,走馬燈似得。
“放馬來吧,別廢話了。”何知樂鎮定地對著電視機說。
似乎是聽到了何知樂的話,電視上那些歡樂又五彩繽紛的廣告突然消失了!黑白雪花的畫面響著噪音閃過。電視像是忽然壞掉了。音響裡滋啦滋啦。
客廳裡原本亮著燈,毫無徵兆地滅掉了。
冷風從陽臺窗戶吹進來,窗簾高高地掀起。原本正常的室內溫度忽然變得如同寒冬。何知樂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何知樂扭頭看向窗外,天空的薄雲泛起淺淺的黑紅色。迷濛的霧氣不知何時已經蔓延開來,無聲地擴散,對面樓上的燈火在濃霧中模糊,模糊,模糊,終於……一片黑暗。
有什麼東西要來了!
何知樂端坐在沙發上,冷風吹的他滿身雞皮疙瘩。他放在腿上的手青筋暴起,如同聽到屋簷瓦片被刺客踩響的古代劍客。
閃爍著雪花的電視忽然出現了畫面。
黑白色的走廊呈現在螢幕上,牆壁斑駁,地面上積水流淌,看上去陰森又恐怖。走廊上方一盞五瓦的小燈泡發出幽幽的黃光,在飛快的幾下閃爍中熄滅了。像是風中的燈炷。
燈滅的瞬間,白色的影子出現在走廊盡頭。
那是一身白衣的女子,以詭異的姿勢跪趴在地板上,瀑布般的長髮垂下來遮住了臉。隱約能看見她的手,瘦弱又尖利,指甲長的像刀子……看上去如同猛禽的鳥爪。
“女鬼麼?”何知樂嚇了一跳,喃喃地說。
女鬼在電視中的走廊裡開始爬動,地板上有冰冷的積水,女鬼爬過時,噼啪的水聲清晰可聞。女鬼緩慢地爬來,越爬越近,越爬越近,最終整個被頭髮蓋住的臉都貼到了螢幕上。
一隻猙獰如鳥爪的手伸出了電視屏幕!隨後是頭、身體!虛擬的電視畫面在陽臺灌進來的寒風裡連通了現實!白森森長衣的女鬼爬出了電視,趴在客廳地板上,披散著頭髮向何知樂爬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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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槽我好怕怕。”何知樂面無表情,超淡定的樣子,抄起沙發旁的汽水瓶就砸了過去,女鬼被砸中了頭,尖叫一聲,抬起頭來驚愕地看著何知樂,大概是做鬼多年沒有見過如此囂張放肆的受害者。
“太俗套了啊,貞子小姐。”何知樂聳聳肩,很無語的口氣,“現在隨便找個小孩都知道白衣服長頭髮的貞子小姐,會從電視屏幕裡爬出來的貞子小姐。一點驚嚇感都沒呀。”
何知樂沒有強撐鎮定,說的都是實話。原本一開始外面陰風迷霧,屋裡燈滅電視出雪花,氛圍還蠻哄人的。何知樂掉了一地雞皮疙瘩。結果貞子小姐一出現在電視屏幕上,何知樂立刻不緊張了,從正襟危坐變成翹著二郎腿,戲謔地看著貞子小姐千篇一律地慢慢爬出來。
“貞子現在這麼火了嗎?”
幾秒後貞子小姐居然站了起來,一副“算了不玩了被看破了”的口氣。感嘆地說。貞子還披散著頭髮,憑空變出一把椅子來坐到茶几旁,摸出遙控器來一按,電視上黑白色的陰森走廊立刻沒了,歡快又五顏六色的廣告出現在了螢幕上。
“不玩鬼屋遊戲就看會兒電視吧,你想看什麼節目?我給調。”貞子回過頭來問何知樂。
這下輪到何知樂震驚了。何知樂還以為貞子小姐會再瘋狂糾纏恐嚇自己呢,現在這個是哪一出?請我一起看電視?服務態度還挺好幫我調節目?王德發?
貞子小姐你拿錯劇本了吧!何知樂在心裡吐槽。
“你是……食夢貘?”何知樂忽然想通了什麼,朝著貞子的背影試探著問。
“對,無趣的人類。”貞子小姐毫不猶豫地承認了,大概也沒想掩飾,“我們種族的能力就是可以和能做夢的物種‘通夢’。你們只要在我們旁邊睡覺,做的夢的內容就都是我們編造出來的。我們可以控制夢境。”貞子頓了頓,“我不單是食夢貘,我有名字。父母給我起的。叫……阿黃……”
“阿黃……”何知樂愣了半天,覺得有些辣眼睛,這名字太鬼畜了,簡直不是親生父母能幹出來的事,“聽著像狗的名字。可是你是黑白色的。怎麼會叫阿黃?”
“天曉得?說實話我很不想有狗的名字,我蠻看不起狗的。狗別的方面都挺好,兇猛聰明跑得快,還會阿諛奉承無趣的人類來養著它們。我看不起狗只一個原因,它們吃屎。”阿黃說著,按動遙控器的電源鍵,關了電視,“我也懶得給你編電視節目看了,看了也是假的,聊聊天吧。好久沒遇到一個不會被嚇醒的人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