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尹夢諾笑的前仰後合，輪椅都在前後亂動。

“不就是乙級麼？”何知樂對尹夢諾的嘲笑很不屑，又有一點難為情，嘴硬道，“不是丙級就很好了。喂你不要笑個沒完，你個甲級有什麼了不起？”

尹夢諾手裡拿著何知樂的血統評級單。頭羊任務開始前，何知樂就去完成了血統覺醒，結果卻遲遲不出來。長期以來，尹夢諾一直對何知樂這種菜雞被劃定成“龍級”耿耿於懷，如今終於水落石出。尹夢諾很得意。

何知樂覺得尹夢諾笑個不停很折自己面子，他決定殺殺這壞學姐的風頭。何知樂伸手去扯枕頭，想用枕頭砸尹夢諾，手裡卻摸到一個熱乎乎的東西，附著在枕頭底下。

何知樂把那熱乎乎的東西拽出來，一隻比巴掌略大的小動物，黑色的四肢白色的身體，那是一隻食夢貘。

“阿黃你不要老是鑽到我枕頭底下，我知道那裡很暖和，可我的大頭萬一把你壓死怎麼辦？”何知樂抱著阿黃，教訓她。

“她聽的懂嗎你就兇她。”尹夢諾冷笑，覺得何知樂很蠢，會對一個動物說人話。

尹夢諾早就知道何知樂養了個食夢貘當寵物。但何知樂沒有對外說太多關於阿黃的事，至於阿黃能在夢裡和自己溝通，這事他更是閉口不提，爛在肚子裡。

還是阿黃讓何知樂保密的。阿黃閱讀過許多人的記憶，知道的事比何知樂還多，她清楚一旦有價值的東西曝光，就會引來各種不必要的麻煩。因此尹夢諾和其他人眼裡阿黃不過是個長相怪異點的寵物，和倉鼠烏龜等其他寵物本質上沒有不同。

“話說你真的要拒絕協會給你的獎章嗎？”尹夢諾忽而收斂了笑容，嚴肅問，“青年勇氣勳章，這東西的含金量在異協內部就像文學界的茅盾獎。很多人一輩子想拿都得不到。”

“能得獎當然是值得高興的事，但是這個獎太蹊蹺了。”何知樂語氣裡滿是無奈，“他們說我以驚人的勇氣跑步一萬米回去尋找馬燁，所以該得這枚勳章。可是我壓根不記得有這事。我就記得車翻了我暈了，睜眼就已經被人空運回來到了這裡。肯定是哪裡弄錯了。無功不受祿，他們說的事我又沒有做，怎麼能領獎呢？”

何知樂一直用手捏著阿黃，就像抓著寵物防止亂跑，阿黃被捏的難受，一直在徒勞地扭動四肢掙扎。何知樂說話的時候阿黃忽然安靜下來了，一動不動地盯著何知樂，像是在聽他說話。

尹夢諾點點頭，表情平淡，看不出來她是覺得何知樂傻還是高尚。

牆上的鍾滴滴響過三聲，每到整點它都會響三聲以示提醒。何知樂和尹夢諾同時抬頭望去，晚上八點了。

“快回去快回去！探視時間結束！明天再來！滾滾滾滾滾！”走廊裡響起護士長不耐煩的叫聲，像是驅趕鴨子。

接下來就是七嘴八舌的嘈雜聲音，走廊裡苦苦等待一整天的十幾個尹夢諾的追求者們哀聲連連：

“可是護士姐姐……”

“尹夢諾還沒有回病房……”

“我們很擔心牽掛她……”

“她今天是不是做手術去了，手術順利嗎？”

“讓我們再等一會兒吧，我們看見她平安回病房立刻就走！”

“遠遠看一眼也行！”

……

走廊裡哀求之聲不絕，追求者們哭爹喊娘地說著深情款款的話。他們已經等待了十幾個小時，只為見尹夢諾一面，卻不聞其聲不見其人。如今要被趕走，他們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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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哀叫連連，卻想不到離他們一牆之隔的隔壁病房裡，尹夢諾正坐在輪椅上等待他們滾走，他們說的每個字都聽的清清楚楚。

何知樂嘖嘖稱奇，這兩天都在發生類似的事。何知樂躺在病榻上扭頭看向尹夢諾，果不其然，尹夢諾直翻白眼。

“姐你就不出去見見他們嗎？人家辛辛苦苦在走廊裡站一天也怪可憐的。”何知樂試探著說。

“可憐個屁！全是衣冠禽獸。覺得我臥病來關心我我就會感動到投懷送抱。簡直是一幫趁火打劫的強盜！見了我時個個巧舌如簧，優雅動聽，我會不知道他們那些男人齷齪的腦子裡都在想什麼？”尹夢諾再度翻白眼，“簡直是一群痴漢！一點禮貌都沒有。”

何知樂笑，笑的扯了傷口，疼的呲牙。他覺得尹夢諾真是夠帥。那些追求者們在她眼裡就像不懂事又幼稚可笑的小娃娃。

走廊裡護士長已經完成了蓄力，開始發飆。

“全都給我滾！！！醫院探視時間到！！滾！！”

橫貫走廊的咆哮聲裡，許多凌亂的腳步聲迅速遠去，死皮賴臉的追求者們沒想到護士長會有如此兇惡的一面，都嚇得跌跌撞撞，狼狽逃竄。

尹夢諾搖著輪椅到門邊，把頭湊到門縫向外看了看，又悄悄把門拉開一點，探頭出去左顧右盼。

“好了，那群痴漢終於滾了。”尹夢諾長舒一口氣，回頭對何知樂說，“我回去了。再見。”

“拜拜。”何知樂躺在床上衝尹夢諾揮手告別，“幫我關掉燈吧。”

尹夢諾伸手摸到門口的燈開關，把病房裡的燈啪嗒關掉。黑暗頓時充斥。唯有走廊裡瑩黃色的燈光在開啟的門縫照進來。尹夢諾搖著輪椅出去，把門關上，走廊裡的燈光被擋在門外。房間裡瞬間陷入黑暗靜謐。

何知樂緩緩闔上眼睛。

睡覺。

再睜眼時，何知樂看到眼前的景象，十分詫異。

被阿黃操控夢境已經成了何知樂的習慣。何知樂知道只要自己一睡著，睜眼就會回到從小住的房子裡，熟悉的客廳和堆滿零食飲料瓶的茶几。然後貞子形象的阿黃會從某處出來，找自己聊天。聊著聊著阿黃就會說，好了快到起床時間了，我們不聊了。隨後阿黃從兜裡摸出一把手槍，一槍轟在何知樂心口上，把他從夢境轟回現實。

可今天在夢裡睜眼，看見的不是熟悉的客廳。而是曠野。

夜幕籠罩著草原，遼闊至極的草原，四面都看不到樹。那些草都是黑色的，風拂過時，無數的草梗化為灰燼。空氣中混合著硝煙和潮溼的水汽。

何知樂站起來，茫然，黑暗的天色隱隱透著神秘和恐怖，但他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因此並不害怕。他只是很迷惑，為什麼阿黃今天忽然改變了夢的場景？

驚雷，電光忽然劃破天穹！

暴雨毫無徵兆地潑落下來，地面上幾乎瞬間有了積水，積水轉眼間就漲潮，洪水泛著白沫在地面上橫衝直撞。

濃雲自洪水中蒸出，越發濃郁，幾個呼吸間，何知樂已看不清四周。只有灰濛濛的水汽。

又是響雷。電弧在遠處炸開。

何知樂忽然升起一種熟悉的感覺，記憶在腦海裡復甦，他明白自己在哪裡了！黑夜、大霧、灰燼的荒野、閃電驚雷——

這是迎戰風魔之夜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