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不不知道。”高橋靖彥搖頭。

“你不是測完了麼？”何知樂不解。

“還要資料分分分分分分析，回去以後在電腦上做做做做做。有專門軟體。需要很多天。”高橋靖彥解釋。

何知樂一想也是，道路設計這種東西看上去只是地圖上畫條線，其實各項考慮因素多的能出本書。正好天已經很晚，是時候打道回府了。高橋靖彥架著儀器忙的滿頭大汗時，何知樂只是在旁邊傻等著，鼻涕都快凍出來了。很想回去進被窩打滾和喝杯熱茶之類的。

“你是住我家還是去賓館？”何知樂邊用打車軟體叫車邊詢問，“我家小區向北一個路口就有個酒店。四星級。很實惠。有電腦房。”

“賓賓賓賓館吧。普通房間就行，我自帶了電腦。”高橋靖彥說，“我自己訂房間就行，麻煩你了。”

“行吧。”何知樂點點頭。遠處的路面上出現了兩點燈光，那是剛用手機叫來的車。

但車沒有開過來，而是遠遠在路邊停下了。何知樂和高橋靖彥都皺起眉頭，晚幾秒剎車的事，為什麼非要停那麼遠讓顧客跑呢？

“你們過來上車吧！那條路我不敢過去！出事太多！”司機下車來揮手。

兩人秒懂，這才想起來自己正站在203“魔鬼路”的正中央。兩個人在這條路上站了一晚上，雖然四面陰森冷寂，不知不覺也已經慢慢習慣。覺得就是條普通公路。但在司機眼裡這邊大概是亂葬崗一樣邪性的地方。司機又揮手催促，喊讓何知樂兩人快點，顯然他一秒都不想在這附近多待。

上車，關門，汽車由近及遠。留下滿街昏暗的路燈光。長路上空蕩無人。

那些蛾子朝著燈泡飛舞。它們灰色的翅膀撲閃著，就像地上風中翻滾的枯葉，發出簌簌之聲。

許久。

黑色的人影從路邊的密林裡站起。先是一個人，他走到路面上前後眺望，路燈光照在他的身上，灰色的西服筆挺，臉上黑色口罩，眼神銳利如鋒芒閃閃的匕首。

望見路上無人，他高舉起右拳。

路邊森林的黑暗裡立刻站起來更多的人影，誰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潛伏在那裡的。更像是夜晚憑空出現的鬼魅。他們警惕著四周，踩著滿地落葉走上公路，遠處立刻傳來大卡車的行駛聲。這條路已經沒有運貨的大卡車會來了，卡車是來接他們撤離的，他們足足有六十多人，正好站滿一車廂。

“我們已經完成任務，準備撤退。何知樂沒有對我們展開攻擊。準確來說，他像是沒發現我們。幾個小時的時間，他只是在路邊踢著葉子低頭走來走去，或者掏出手機玩一會兒，等待事情結束。神態舉止都很悠閒。”最先走上路面的男人摸出手機，錄製音訊，發送給名為“中島東滬”的聯系人。

出乎意料地，僅僅過了幾秒鐘，回覆就到了。

“他對你們的埋伏和觀望沒有反應，可能是真的沒發現你們，也可能是對你們的威脅滿不在乎。”

“如果發現周圍一聲不出地潛伏了那麼多人，不可能滿不在乎吧？剛剛有一個小時，我的手指一直搭在反器材狙擊槍的扳機上。很猶豫要不要試試射死他。”男人在手機上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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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問或許不合適，既然有衝動，那你為什麼不開槍呢？”

“我不知道，就是隱隱有一種預感，告訴我不能開槍。彷彿開槍後……被打死的不會是他，而是我自己的頭顱爆開。”他編輯資訊，最後又加了一句，“何況您給我下達的任務不是殺死他，而是試探他的警惕性。”

“繼續任務。”對方沉默良久，沒有評論，下達了簡單的命令，表示對話結束。

男人收起手機，卡車已經出現在道路盡頭。不疾不徐地駛來。那是一輛紅色的歐曼卡車，車廂上印著“生鮮冷凍速運”。中島東滬從某個生豬屠宰廠買下這輛卡車，司機證件一併買來，路口監控拍下來只會識別出是一輛運送冷凍豬肉的已登機正常車輛，不會引起懷疑。

灰西裝的男人們井然有序地在路旁列隊，等待。卡車看到佇列後，連續鳴笛三聲，閃遠光兩次。這是事先約定的暗號。表示一切正常，可以登車。

卡車停穩，司機跳下來，跑去開啟車廂門。車廂裡亮著白瑩瑩的燈光，還有一股生豬肉味。男人們迅速跳進車廂，司機關上車廂門。落鎖。

卡車啟動，原路返回。

司機把著方向盤，臉色蒼白而緊張。在路口等紅燈時，他抽出一包煙來，雙手不住地發抖，連抽了五次，抽出三根煙來叼在嘴上，費力地哆嗦著用打火機點燃。

綠燈亮起，他發動卡車，同時用大拇指按開了副駕駛座前面的一個紅色開關。按完後他看向儀表盤，“10℃”的數值跳動，變為9.8℃，沒過一會又下跳為9.5℃。

“freezing”開關下方標著白色的小字。那是車廂冷凍開關。

這輛車曾是用來運輸新鮮豬肉的。車廂具有冷凍功能。可現在車廂裡不是新屠宰的豬肉，而是人！大群的活人正待在車廂內，而司機把車廂冷凍系統開啟了！

優質冷凍肉一般在-28℃至-40℃急凍，肉質、香味與新鮮肉或冷卻肉相差不大。因此這輛車後車廂的冷凍系統非常強悍，十分鐘內車廂溫度將驟降至零下三十攝氏度。足以凍硬肉類。

包括活人。

兜裡手機急躁地響起。

司機掏出手機，不用看也知道是誰打的。他猶豫兩秒，選擇接通。

“喂你搞什麼？車廂冷氣開啟了，我們很冷，快關上！”電話那頭一接通就吼叫，語氣咄咄逼人，“小心扣你工錢！”

“哦？！不好意思……冷氣開了嗎？我這就關上……”司機被吼的下意識答覆，說著說著他的聲音小了下去，隨即忽然換了口氣——

“很抱歉，先生，您不用付我工錢了。開卡車只是我的副業。我這是第一次暗殺這麼多人，確實緊張壞了。不過一想到車廂已經秘密改造的非常堅固，你們插翅難逃，我覺得我又有了底氣，說這些話。”

“你什麼意思！”電話那頭開始驚懼。

“自我介紹一下，異常生物協會乙級專員……嗯不行，不能透露我的名字，你身上還有手機，萬一你臨死前捅出去我就嗝屁了。協會已經掌握了你們的動向，派我來解決你們。幹完這票我就能升到甲－級了。建議你給你的上司，中島東滬先生，或者天幕先生打個電話，告訴他們你們很冷，被關在一個凍豬肉的車廂裡，快要被人黑掉了。並轉告你的上司，異常生物協會向鬼蠱黨宣戰。正式宣戰書很快公開。”

“我們可以談談……”電話那頭的語氣強壓著恐慌。

“壞人死於話多，不聊了。”司機說著，把手機甩出窗外。卡車正在跨河大橋上行駛，橋下黑暗的大河靜靜流淌。一點熒光自橋上墜落，在水面上濺起微小的水花，隨即熒光熄滅，沉入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