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屑的看了眼目光呆滯，彷彿經歷了一場遠行剛剛歸來的房正明，小倉鼠倒騰著四條小短腿非也似的跑開，並麻利的鑽到了大樹下的一張狼皮上。
那裡，李易正背身側臥睡的香甜。
房正明驚愕的看了看李易的背影，又轉頭看了看距離大樹不遠的石碑，以及石碑之前的一方草地，驀然長大了嘴巴。
這些事物，他無比的熟悉。
在過去的十幾年......或許說那一場夢境裡，他幾乎習以為常。
那不就是自己的封地，方碑郡，青草郡和睡人山？
一時間，房正明有些恍惚。
這樣的明悟，讓他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
“不......這一切如此的真實，難道......就只是一場夢？”
“就......只是一場夢？”
他抓住了頭髮，想起自己在大槐國中建立的那些功業。
“什麼功業......”
他搖了搖頭，自嘲的苦笑了起來。
“大槐國，大槐樹，，，，，，方碑郡主......紅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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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就.....只是一場夢。那位極人臣，那青史留名......又算是什麼？”
看著地上那群慌亂奔走的紅螞蟻，房正明輕聲的叨咕著。
天上的星月籠罩著這片靜謐的土地，陣陣帶著桃花香的晚風吹過，顯得那道背影，格外的單薄。
......
“哈！”
第二天一大早，隨著林中晨鳥嘰喳唱早，睡了一碗好覺的李易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從狼皮上坐了起來。
唔？
感受到胯間的一陣不適，他皺了皺眉頭。
將手伸進蓋在身上的獸皮之內一陣摸索，他找到了一個肉滾滾暖和和的東西。
將蹭被窩的小倉鼠從獸皮裡揪出來，李易被氣笑了。
“你這小東西，還挺會找熱乎地方。去！”
扯著鼠尾，李易直接將這個蹭吃蹭喝蹭住的傢伙扔到了一旁。
“吱！”
被李易扔在柔軟的草地上驚醒，小倉鼠滿肚子的起床氣都爆發了出來。可是看到李易那凶神惡煞的模樣，它立刻換上了一副討好模樣，跑到了一旁廢了好大的力氣將李易的葫蘆，和一隻剝開了皮的柳樹枝丫叼了過來。
“算你識相。”
接過葫蘆漱了漱口，李易拎著牙刷從被窩裡鑽了出來。
看到大槐樹另一面，昨天昏睡了一整個下午的房正明已經醒了過來，他揚了揚眉頭。
“呦，狀元郎醒了？”
“啊！”
李易的一聲招呼，將沉思中的房正明嚇了一跳。
他抬起頭，看著飄然走來的李易，目光有些複雜。
注意到他臉上的迷茫與憔悴，李易饒有興趣的走了過去。
“不知昨晚，狀元郎睡的還好？”
房正明苦笑了一下。
“睡得不好，但......昨晚的那一場夢，卻令晚輩此生難忘。”
“哦？”
李易是不知道隗國之事的，還以為他說的是那民脂民膏。便呵呵一笑，道：“既然如此，希望狀元郎記住那一場夢境，到了青州之後，還請善待地方百姓，造福一方才是。”
感受到了李易的真誠，房正明神色一凜。
拖著麻木的雙腿，他蹣跚著從地上起身，對著面前的李易長揖拜下，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
“多謝前輩兩則夢境的警示和訓誡！”
兩個夢境？
李易皺起了眉頭，不是一個麼？
正在他疑惑之際，躬身在他面前的房正明言語間激動了起來：“那第一場夢，讓晚輩看到那人間地獄，看到了庶民之苦，也看到了那貪官的下場。晚輩定會以此為戒，以黎民百姓之生計為己任，讓這天下再無餓殍，再無怨靈，再無國殤！”
刷！
隨著房正明那發自肺腑的誓言，神仙落的上空忽然祥雲騰起，在絢爛的日光輝映下，斑斕的光華隨著一股沖天的正氣傾斜而下！
“那第二場夢，讓晚輩盡知寵辱之道，窮達之運，得喪之理，生死之情。這一夜，晚輩深感槐國一世之虛浮，悟人間百年之倏忽。方知道所謂的位極人臣，青史留名，亦是一場虛空大夢。即便是貴極祿位，權傾國都，也不過和那蟻窩裡的情形一樣。人生在世，如果僅僅追求利祿虛名，實在是太過虛妄。就如同那蟻窩一般，一泡鼠尿，便可令其頃刻間化為夢幻泡影！”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唯有盡自己全力，讓這天下的苦難少一些，讓世人過上真真切切的好日子，哪怕不能青史留名哪怕不能位極人臣，臨到頭來，也算是沒有虛度光陰！”
刷！
天空中的祥雲瘋狂翻湧，伴隨著大盛的日光，將神仙落中的一切都變得如同鍍上了一層光華。
感受到濃郁到快要結成實質的浩然正氣，李易瞪大了眼睛。
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悟道？
雖然不知道房正明說的第二場夢境具體是什麼，不過李易隱隱約約的意識到，面前這位青州的新任刺史，肯定是經歷了一個蕩人心魄的夜晚。
注意到神仙落的石碑旁，隨著那蒸騰而起的食氣，一團白色的濃霧再次凝聚出來，李易淡淡一笑，伸手將房正明扶起。
他知道，房正明該離開這裡了。
抬起身來的房正明看到如同仙境的神仙落，也是微微一怔。
“前輩......這是......”
李易笑著搖了搖頭。
“房兄，一夜的時間想清楚這些東西，不再以名位驕於天壤之間，堪稱聖賢之資。你已經來這裡整整一天了，想必你那車伕，已經尋你尋瘋了。既然想清楚了這些事情，那就回去吧。”
眼看著那濃霧越來越大，已經開始向這邊籠罩過來，李易拍了拍房正明的胳膊。
“不過分別之前，在下還有一言相告。”
“請前輩訓示，正明定會銘記於心！”
這兩天，關於這個大周朝，李易也想了很多。
透過青州的事情，以及本應該發揮斬妖除魔作用，但卻不知道為什麼被隱藏起來的靖妖司，他隱隱覺得這大周並不是啥明君在位的氣象。
在這樣的環境裡做官，尤其是做個好官，前路並不明朗。
想著，他淡淡一笑，道：“房兄，人生百年，忽如過隙。凡夫俗子往往得意則樂，失志則悲。此後房兄若是遇到艱難險阻，還望謹記今日之誓，不計一時榮辱。”
眼看著大霧已經將房正明半個身子吞沒，李易輕輕的後退了一步，拱手而立。
“如此，珍重！”
“前輩，珍重！”
重重的點了點頭，房正明再次躬身施禮。
等他再次起身之時，那絢爛的光華，連同美輪美奐的桃林，波瀾不驚的小湖，高聳入雲的古樹，以及那佇立於樹下的仙人，不見了。
唯有一條古道，一架破舊的馬車，和一個滿臉焦急，面黃枯瘦的車伕。
“郎君！郎君你在哪兒啊？莫不是讓什麼妖魔給迷走，亦或者是被野狼叼去了吧？哎呦呦，我苦命的郎君啊......”
蹲在馬車旁，那老車伕抹著眼淚，發著連連的嚎啕嗚咽。
看到這熟悉的景象，房正明笑了。
恍如隔世的感覺油然而生，但是此時的他已經不再迷惘。
而是大步走到了車伕身旁，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郎君！郎君你回來了？哎呀！這一夜的功夫，你都去哪兒了啊？可嚇死老周我了！”
“我啊......”
房正明淡淡一笑，回身看了看那輕輕搖曳著的竹林。
“去了一個仙人那裡，睡了一覺。”
“不說這些了，走吧老周。我們啟程，去青州！”
麻利的翻身上車，房正明拉著車伕的手臂，將目光投向了遠方。
“前輩，正明......定不負您的教誨！”
他的目光，無比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