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家中的日子,那是美鶴最多只有十五歲的一段時間。
自出生以來,美鶴就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嚴格的家規使得她養成了一個不怎麼喜歡,或者說並不怎麼會開口說話的性格,她甚至連自己的父親去哪裡了這樣的一個問題都沒有開口問過。
那須家多為女性,除了家中的那已經上了年紀的白髮執事以外,便只有女性的存在了。
而等到十五歲之後離開了家,到了庫姆蘭女子學院裡,這個由全是修女的修道院創辦的學院自然是不會允許有一位男性出現在這裡的。
因此,對於這位少女來說,男性,尤其是同齡的男性這種生物的存在也幾乎是與外星人無異了。
白天的時候所遭遇到的事情使得美鶴必須要與男性打交道,但是在看到那與自己相似卻又有所不同的生物的時候,本來就不怎麼會說話的美鶴便更加沒有辦法說些什麼了,只能夠坐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而後來在食堂裡的時候,她也只能坐在那裡聽著那兩個人的對話,在問到自己的時候,也只能點點頭“嗯”上一聲。
……別看僅僅只是這麼簡單的回應,對於美鶴來說,這已經是付出了很大的勇氣才能夠做到的事情了。
她對於和男性,尤其是同齡男性的交往困難到了什麼地步呢?
嗯……就比如說是現在吧。
身穿著西服,左手拎著手提包背在肩上,右手插在口袋裡的林佚名神情自若的走在美鶴的左偏後一點帶你點的一米多外;而美鶴站在距離林佚名的一米開外的地方,卻只能十分不自在的用雙手握著提包,雖然臉上平靜的看不出來什麼,但是事實上她卻總是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左後方的林佚名的存在,這種強烈的在意著某物的感覺使得她有些不安……或者說是緊張會更加的貼切一點。
是因為白天的時候,他那對於自己來說十分不可思議的自來熟的原因而感覺到緊張嗎?
不,感覺不太像……
還是說是因為自己的左後方有人在而察覺到了危險而不安?
不,只是同學而已,在家裡的時候,女傭們明明跟的更緊,但是自己也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對,或者說現在的自己應該已經對這種事習慣了才對。
那……
在這樣的一個情況下,美鶴的胡思亂想幾乎是沒有了邊界。
……是因為是‘他’嗎?
這個想法出現的一瞬間,就連美鶴自己也感覺到了奇怪。
這是什麼意思?
美鶴完全不明白。
因為是‘他’?他怎麼了?他的身上有什麼嗎?還是說他這個人有什麼問題嗎?
想到這裡,美鶴的視角不自覺的向著自己的左後方移去。
林佚名站的方位是在美鶴的左後方,嚴格一點來說,應該說是‘左邊’的稍微靠後一點的地方,與左後方不同的是,林佚名所站立的位置則是更加的靠前一點。
正是因為這樣,當美鶴向著她的身後看去的時候,並不用花費什麼力氣,只需要稍微的偏轉一點脖子,這樣就可以僅靠餘光就能夠觀察到林佚名了。
餘光接觸到他的身體,美鶴邊走便將注意力擺放到林佚名的身上。
……
……
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
奇怪的打扮,比起櫻和的少年來說,他的頭髮更加的短且利落一些,這一點很有天府的人的感覺。(相比櫻和的人來說,天府的人似乎會更加經常的整理自己的頭髮,從而顯得他們十分的精神。)
仔細的觀察了一會兒,美鶴篤定了自己心裡的想法。
——確實是一個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的傢伙。
那麼到底是因為什麼呢?
是因為什麼才使得自己這樣在意他的存在呢?
或許……是因為他是個男性?
思來想去想不出答案的美鶴只能夠將問題的答案與這件事情連上關係了。
而就在美鶴姑且算是想出了答案,準備收回視線的時候,一直在盯著前方,好像是在注視著什麼十分有趣的事情的林佚名突然將視線向下一瞥,而且還十分‘恰好’的,與美鶴的視線交匯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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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了這一點,在視線交匯的那一瞬間,大腦還沒反應過來的美鶴就已經將視線收了回來了。而數秒之後反應過來了的她則是一直低著頭,像是做了什麼錯事一般,低著頭的她聽見了自己的心臟在‘砰砰砰’的跳個不停。
“……”
眼神交匯僅僅持續了一瞬之間,但那一瞬間卻是儲存的十分的清晰,低下頭的美鶴依舊能夠感覺到剛剛看到的林佚名的臉在腦內盤旋。
沒有辦法去思考為什麼腦海裡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僅僅只是在維持著走路這一動作就讓美鶴消耗掉了她所有的精力。
低著頭走著,灰色的地面、漸漸接近然後又向著身後退去的臺階,緊隨起來的斑馬線也隨著美鶴的腳步的前進而消失在了身後。
“你在幹什麼?”
美鶴的大腦內一片空白,已經完全沒有辦法去思考的她只能夠低頭走路,而就在這個時候,她的身後傳來了造成了這一局面的罪魁禍首的聲音。
正處於一種她自己無法理解的狀況中的那須美鶴在聽到了來自身後的疑問之後,心驚之下停了下來,緊接著她下意識的轉過了頭。
轉過頭的她發現林佚名正站在與她有一段距離的十字路口處看著她。
還沒來得及美鶴理解發生了什麼的時候,林佚名的聲音又一次傳了過來。
“要回旅館的話,應該是走這邊吧,你走過了哦。”
“……”
聽到了這句話的那須美鶴立刻向著周圍看了看,她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走過了本來應該拐彎的地方。
……我到底在幹嘛啊.......
搖了搖腦袋,清醒過來了的美鶴嘆了口氣,向著林佚名所站著的地方走了過去。
當然了,肯定還是低著頭的。
“你沒事吧?”站在美鶴的面前,由於身高差與刻意的將視角向下偏了過去的原因,而只有下半身被美鶴的視線所捕捉到的林佚名開口問道。
“……嗯。”
雖然聲音很低,但是她還是清晰的回答了林佚名的問題。
“嗯~那就走吧,時間也不早了。”
說著,林佚名便走了起來,而美鶴也緊跟在他的身後。
“吶,週末有想好去哪玩了嗎?”
忽然之間,走在前面的林佚名在那須美鶴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便走到了她的身邊開口問道。
“……沒有。”
已經習慣了林佚名的神出鬼沒的交流方式,很快便淡定了下來的美鶴稍微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對於她來說,這是屬於她的一件十分難得的問句與回答。
第一次有人主動的與自己交流,第一次與同學一起在食堂吃東西,也是第一次……有人約自己週末的時候出去玩。
雖然白天的時候自己僅僅只是坐在位置上,討論什麼的幾乎都是自己面前的這個人一個人彷彿是在講單口相聲一樣的與那個……記得應該是姓鹿其的同學在進行,自己的回答幾乎只有‘嗯,哦’之類的話。
但是即便如此,最後的結果也是出來了——
——週末的時候,一起出去玩吧。
自己的回答就連自己都已經忘掉了,但是就現在的情況來看,當時的自己應該是欣然應允了吧。
“嗯……那麼去哪裡呢?”
少年思考中的聲音從身旁傳了過來,被其吸引的那須美鶴不由得將視線轉向了傳來聲音的地方。
身穿西服的少年左肩上揹著學生用的提包,雙手插在口袋之中,臉上輕鬆的樣子讓人感覺他似乎並沒有在思考著什麼,但是他卻知曉一切一樣。
怪異,不管視線轉移到他這裡多少次,不管多少次將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能夠形容他的詞彙似乎只有這麼一個。
會接近根本不會與人交流的自己,彷彿與誰都能夠打成一片,卻真正站在他的面前的時候,卻又感覺他的注意力彷彿並不在自己身上一樣。
怪異,這對於他來說真是個再合適不過的形容詞了。
“啊,小美鶴,遊樂園你認為怎麼樣?”
“那……”
“啊,不行,這可是冬天誒,冬天的遊樂園什麼的,天氣很冷的吧。”
還沒等美鶴把話說完,林佚名就已經自己將問題回答掉了。
少年的聲音剛剛落下,美鶴的視線就從少年的身上掃了一圈。
……原來你也會感覺到冷的啊。
結合少年身上的那薄薄的穿著,美鶴思考了一下西服加一件裡襯的防寒程度,得出了結論的她在心裡默默的吐槽道。
“嗯……嗯……”
雖然從那輕鬆的表情上並不能夠看出來,但是少年發出的聲音卻又讓人感覺他好像真的是在煩惱著一樣。
過了一段時間,他彷彿是想到了什麼一樣,轉頭面向美鶴問道:“去吃火鍋怎麼樣?”
“嗯……我覺得不錯。”
十分難得的,在與眼前的這位少年的對話之中,美鶴能夠正常的說出來了一句完整的話。
“是吧,我也覺得不錯!那麼就這麼決定了,週末的行程就以火鍋開始吧!”
想法得到了肯定,林佚名的神情顯得十分的開心。
“可是週末僅僅只是去吃火鍋什麼的,未免顯得太過於微妙了一點吧,時間上來說過不去誒,得想點其他的娛樂活動……吶,小美鶴,你有什麼想法嗎?”
“我對這種事情並不是很清楚,很抱歉……”
“嗯嗯,沒關係哦,有什麼想去的地方或者說是想做的事情都說出來聽聽吧,玩的話自然就是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嘛。”
面對著林佚名,美鶴能夠感覺他的身上有什麼東西在感染著自己一樣。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魔性一樣,只要是在與他進行交談,那麼就一定會被他所攜帶著的某種東西所感染。
就比如說現在,在與他的交談之中,美鶴感覺到了自己的心中就好像是有什麼東西被開啟了一樣,她感覺到自己的思維似乎正在沿著某種道路前進一樣,這種感覺讓她覺得棒極了。
“書店怎麼樣?”
“嗯……看書嗎?是個不錯的點子,但是吃完火鍋去看書嗎?總感覺不是很適合。”
“是嘛……”
“不過如果是放在去吃火鍋之前的話,說不定是個很好的點子哦。”
“那……”
“嗯,就去書店吧,在火鍋大餐開始之前。”
“嗯!”
大腦的感覺慢慢的清晰了起來,心裡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燃燒一樣,這種感覺讓美鶴感覺十分的暢快。
漸漸的,她開始渴望了起來,渴望著身邊的少年繼續與她對話,與她進行更多的對話。
“那麼在吃完火鍋之後……”
“嗯……”
突然之間,他的聲音陡然一轉。
“哦,我們到了。”
誒?
少年的話音落下,美鶴抬起頭來。
緊接著,旅館的影子映入了她的眼中。
開心而熱烈的討論曳然而止,大腦的思考彷彿是生鏽的機器一般緩緩卡住,美鶴的腳步停了下來。
“怎麼了嗎?”
又走了兩步,注意到了少女停下了腳步的林佚名也停了下來。
少女並沒有回答,她快速的走過了他的身邊。
只有她那又一次變得輕了起來的聲音迴盪在空氣中。
——“在旅館裡,還是不要和我說話的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