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的生活又回覆之前，每日和楚依一起修行，看看楚家鄉的風景。

然後他逐漸發現原來這麼小的楚家鄉風景是這麼美。或者說和楚依在一起，楚依覺得美的他也如此覺得或者讓自己如此覺得。

他最近開發了一種能力，可以讓自己喜歡或者厭惡一個事情、一個生靈。他明白自己在得道的路上又進了一步。

阮輕盈這次很聰明，知曉自己不願見她，因而沒有來找自己。

如此二十多天後，阮輕盈讓阮輕侯給自己傳訊，她要見自己一面，在去韓州韓府之前，地點在仙鶴湖。

楚天理解了這個地點的涵義：既然在此結緣，那就在此分別。

初冬的仙鶴湖風景另有一番滋味，冷風吹來，令人清涼。楚雲展把他放到湖中心的一個小島上，此次見面之處。

青色衣衫俏身而立的阮輕盈，二十多天不見，氣質變了許多，活潑少了一分、飄逸多了一分，仍不失“輕盈”之韻。

楚天環顧四周，再無他人。

“韓府的那位郡主呢？既然來了，就請現身一見吧！”

阮輕盈縱身過來，神色有些飄忽，像是注意力不能集中，幽怨說道：“她是不會見你的，人家心思單純呢，可不敢和你這個小惡魔打交道。”

接著二人相視無語。

阮輕盈本來心中諸多話語，忽然不知從何說起。因為她現在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是現在的楚天沒有之前令她親近了，但是似乎現在的楚天與她的距離更近了。

楚天躺在草地上，撥弄著隨手採摘的野花，翹著腿。他很喜歡翹腿，可是楚雲展不喜歡他這樣，因而楚依忠實地執行了小叔的吩咐，每見到楚天如此就教訓他。

小粉拳不要命，就是會吐血。

阮輕盈輕輕道：“你現在這副架勢像什麼，你知曉嗎？”

“像是流氓。可是你們不懂啊，若我這是在磨礪自己呢。行為可以會影響一個人的內心，你知曉吧。正是因為如此，我才要做出一些流氓的行為。然後我會控制自己的內心不受到它的影響。”楚天近來特愛扯大道理，沉迷於《修行十解》，一點屁大點的事都要和世界法則、修行得道扯到一起。

阮輕盈無語。爾後坐在楚天身邊，雙手抱住自己的膝蓋。

“你現在架勢像什麼，你明白嗎？”楚天回以此問。

“知曉，像是小女孩。或許是見到了小孩童心大發，所以忍不住小女生姿態。”阮輕盈溫柔解釋道。

楚天總喜歡出乎意料也總能出乎意料。

“不只是如此。你這是防備的姿態，你把我當成了男人。我很高興，你終於認識到我是個男人而不只是個男孩了。”楚天笑道。

阮輕盈茫然，防備他難道不應該讓他心裡不舒服嗎？而且為什麼這是防備的姿態、小女生以及自己小女生的時候不都喜歡如此嗎？

具體的理解楚天當然不會說的，說出來那就是真正的流氓了。

“你是不是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這次再見到我，感覺不想親近、但是內心與我的距離更近了？”楚天問出了她內心的感受。

“這是因為，你現在是我的同類人啦。你終於來到了我們的世界，可以看下這不同的風景啦。這樣說吧，若是把修行比如登山，那麼不同的人不同的位置。而我這類人雖然身在山腳，眼睛看的是半山腰。”

“現在無論你願不願意，你的眼光被帶到向上看。當你以半山腰的視線來審視這個世界的時候，你會發現自己極其孤獨，周圍的人很多，和你不同類。這種感覺就像是你與一千頭羊在一起，可你仍舊非常孤獨，他們是羊，我是人。”

這個比喻很生動，卻也很殘酷。阮輕盈釋然了，怪不得她忽然感覺自己之前親近和熟悉的人都陌生了起來，無論是阮府的家人還是朋友。

更殘酷的比喻楚天沒有說。他們是螞蟻，我是人；這是仙人的思想，或者說這就是仙人的境界。到不了這個境界，你成不了仙人。

還有一個問題，是阮輕盈始終幽怨地對待楚天的原因。阮輕盈忽然想問，楚天你為什麼不追求幸福呢，我感覺你沒有這樣的傾向。

心問口答。

“其實，我也是有過幸福憧憬的，或者說我也是曾經追求幸福。那是一年多前；自從當時我發現自己如此之孱弱，保護不了我想保護的人，又失卻了一個家人，我就發現原來幸福真的是弱者所追求的東西。”

“無論我想與不想，成為強者是我的命運，這是天資決定的，你不主動，命運會逼迫你、摧殘你、壓榨你。與其如此，為何我不積極迎戰？”

“因為我的體質天賦，楚府幾乎可以耗盡所有地支援，甚至一直以來冒著家族覆滅的危險也不放棄。三月前我回來之後就發現，祖父開始畏懼我了。他是畏懼我嗎？他是在畏懼我可能會讓楚府付出一族的代價。”

阮輕盈嘆氣，原來天才是如此艱難，相比自己的童年快樂多。只是幾刻時間可能的滅門禍害，阮府上下就有些承受不住，阮仁傑蒼老許多。

“既然我們都是男女，那我就以男女關系來舉例說明。”

男女關系，這就是他定義的我和他的關係嗎？阮輕盈身體有些緊張，單聽楚天的語氣她感覺他不像是個孩子、像是個同齡人。

“庶民之家的男人，見了國士貴族家的小姐，就走不動路；在他們思想裡，能夠和國士家的小姐睡一覺，那就是最快樂的事情。”

睡一覺？言語果然，直白；阮輕盈不想用粗鄙來形容。

“國士之家的男人，見了你們這些人，趙思敏、薛靈珊，能夠和你們在一起哪怕是說上幾句話，他們都心滿意足，這是幸福。”

這些近乎常識，庶民追求快樂，貴族追求幸福。為何？是對美的見識、理解差異，這些是修行決定的。有些美，即便庶民之人見了未必能感受到。譬如一個不懂書畫的人最多就感覺一副佳作好，但說不上好在哪裡，也感受不了更多的美。

“就是一般的侯府貴族子弟，若是想要女人，國士家族的隨便挑選；但是極少有人沉迷於美色一道，為何？快樂，這種東西於貴族來說太低階了，有更高階的幸福在等著他們。”

酒色是小道；那些見識不到世間更高階的美妙存在的人才會沉迷酒色。快樂和幸福的差距，就像是靈氣汁和靈氣液。

庶民之人，即便見了靈氣液也不認識，更何況他們根本沒有機會見到。

“幸福之上呢？那是仙人層次的事情。你或許覺得人生被我改變，幸福人生從此不可實現。可是你想過沒有，世界存在比幸福更美好、更重要的東西呢？快樂可以使得貴族滿足嗎？不會，快樂根本不放在他們眼裡。”

阮輕盈理解了，雖然仍未放下。錯過的幸福，是代價；有更美好的人生在前面等著她呢。她看不到前面，仙人的生活就有那麼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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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沒見過仙人、沒見識過仙人的世界，所以理解不了。我這麼跟你舉例，你有沒有做過那種事？”

“哪種事？”阮輕盈嬌羞問道。隨即後悔，這不是讓他說得更露骨一些嗎。

“就是那種可以繁衍後代的男女之事，或者與之類似的不能繁衍後代的同性之間的事情。”楚天很認真，沒有在調笑。

“沒有。”阮輕盈羞紅了耳根，已經把臉頰深埋在衣袖下，蚊子一般聲音道。

“算了，你就簡單幻想一下這種體驗吧。這麼說吧，假若這種事情的快樂是10；基本上這就是五脈修為以下的人所獲得的快樂的極限。那麼，仙人的生活，有20以上的快樂。你聽過‘仙音’一詞吧？有些仙人單說話的聲音之美妙就能讓你的快樂到達10以上，你明白了吧？”

楚天想到了徐曼妙，不要說其姿色氣韻之類的了，即便她收斂了許多法力，那說話的聲音也是他聽到過的最美妙的聲音，可比前世玄黃世界仙人修為的楚依的。

阮輕盈沒問她是不是真的有幾分可能是少源象天賦的事情；她知曉楚天一定不會告訴她實情的。

她拒絕了楚天的要求，加他為傳訊聯系人。只有相互確認加為聯系人，傳訊手環才可以相互通訊。傳訊手環當然是實名的；不過一些人使用傳訊手環，內容會加密。比如楚雲展和楚天設計了一套只有兩人知曉的加密方式，以確保內容不被萬巧閣知曉。

楚天一句話讓她的拒絕失效：“那麼以後私密的話語，阮輕侯都會看到。”她立即投降。發給阮輕侯再轉給她，這個傢伙有一百種方式讓阮輕侯氣炸。

既然分別、送別怎能沒有禮物，阮輕盈毫不羞澀地伸出手來。

“你是向你的楚天小弟要禮物，還是向你人生的恩人楚天公子要禮物呢？”楚天明知故問。

“我在向我人生的小惡魔要禮物！快點拿出來！”阮輕盈蠻橫道。

楚天開始脫去外衣。

“呀！你幹什麼嘛！光天化日之下，你你！”阮輕盈又羞又怒又氣，“再說你著急什麼呢你才兩三歲啊！”

幸好阮輕盈沒問“你能行嗎”，不然楚天要拼命。

楚天一臉鄙視地看著她：“你這孩子思想這麼邪惡、靈魂這麼骯髒。你想到哪裡去我不管，我是送你一件我的衣服。”

送衣服？為什麼要送這個？

“這你就有所不知。在韓州人生地不熟，若是你想家了，拿出我的衣服，只要看看就會想到我，然後你的想家之情會轉變為對我的思念之情。”楚天認真道。

這不是趁虛而入，這叫做情感轉移。

阮輕盈笑嘻嘻，“難道我只有你這衣服不成，我想家可以看下從家裡帶的東西呢，有好幾車，看都看不過來呢。”

楚天笑笑並不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