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左眼，右眼
日落時光線反射，天空會出現短暫的明亮，宛如白晝，世說為迴光返照。
這種大自然的奇妙現象，往往也會出現在瀕死之人的身上，那些飽受病痛折磨的可憐人，在即將告別人世的時候，都會突然的興奮和清醒，這就像死神賜予的訣別機會，讓他們留下遺言，辭別親友。
如果說陳早此刻正體會著瀕死前的痛苦，那麼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來一次迴光返照。
“啊！”陳早痛的一聲慘叫。
插入雙眼的手指宛如兩根觸鬚，狠命的鑽入他的身體，撥弄著他敏感的神經。
然而，就算是這種傷及神經的痛苦，也無法擊垮那已經千錘百煉過了的信念。
“我經歷過喪妻的痛苦，也體會過食蠱的待遇，這種非人的折磨，又怎能輕易的打敗於我！”
“啊啊啊啊！”他一陣怒吼，強行屏退蜂擁而至的攻擊。
“呼呼呼~”趁著短暫的停頓，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要想想辦法！”
陳早強忍著劇痛，顫抖著抬起雙手，向前摸了摸。
一個冰冷的顱骨觸碰到了自己的指尖，陳早一個激靈，停下了動作。
奇怪的事情忽然出現，剛剛不停攪動的觸鬚，此刻竟停下了動作，或許是感受到了陳早指尖的溫暖。
一股強烈的撫摸慾望忽然衝入陳早的腦海，“她，是要我摸一下嗎？”
此刻若是有路人經過，定會被眼前的一幕嚇個半死。
那將是一副可怕的畫面，一具骷髏坐在床邊，手指插入男子的雙眼，而那個男子雖然滿臉是血，卻面色凝重的俯身彎腰，伸手輕撫骷髏的臉頰。
“你，是要告訴我什麼嗎？”陳早心中疑惑，右手緩緩向上移動。
突然，他的手指摸進了一個凹陷，只一瞬間，他便如一葉扁舟，猛地沉入了無盡的海洋。
那，是她的左眼！
“啊啊，對不起啊對不起，這位小姐，我不是故意，我......”
“咯咯咯，你看看你，滿頭大汗的，緊張什麼，我又不是罵街的潑婦，不就是踩了我一下嘛，又沒受傷，沒事的。”
“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咯咯咯，你這個人真怪，一會小姐一會姑娘的稱呼人家，都被你繞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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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對不......”
“行了行了，我又沒埋怨你。那邊有個茶樓，我渴了，你請我喝一杯吧。”
“哦，哦哦。”
“哦個屁啊，行還是不行啊。”
“哦，行，行行。”
......
“這？這是我......哦不，是宋世美和項可宣初次見面的場景嗎？”
陳早不知道為什麼眼前會突然出現這樣的畫面，他明明置身黑暗，且雙眼已瞎，卻能莫名其妙的看見眼前的一幕，這真是匪夷所思。
正疑惑間，眼前一黑，又什麼都看不到了。
陳早還沒反應過來，一個輕輕的抽泣聲忽然傳入耳中，聽聲音，好像來自左邊。
對面而坐，自己的左側就是對方的右眼！
陳早抬起左手，顫巍巍的摸上了她的右眼。
果然，就在手指觸碰到右眼的那一刻，漆黑的畫面再次明亮起來。
這一次，陳早看到的是一片沙漠。
漫天的黃沙鋪天蓋地，在一個不起眼的小沙丘旁，一個身穿白裙的小女孩，正小心翼翼的給身邊的仙人掌澆水。
不，那不是水！
陳早仔細看去，才驚訝的發現，那滴下的液體根本不是水，而是女孩那鮮紅的血液！
陳早這才注意到，這個年幼的小女孩，正用力咬破自己的手指，將鮮血滴在沙土中。
“嗚~”一陣風暴猛地吹來，颳起漫天的黃沙，淹沒了女孩的身影......
眼前的一切再次消失，陳早又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這個女孩，她是誰？是項可宣嗎？可是，她為什麼會在沙漠中？難道說......”
“世美，你可知今日是什麼日子？”項可宣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陳早的眼前沒有畫面，聲音，從右邊傳來。
“當然知道了，六月十九嘛。”
“哎呀笨蛋，誰問你這個了，我是說，六月十九是什麼日子？”
“六月十九？不記得今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好像還不到立秋的時候吧。”
“立秋立秋，你就知道立秋！哼，再也不理你了，連人家的生日都不記得。”
“哎呀我冤枉啊，你從來都沒和我說過你的生日啊！”
“我沒說過？不會吧，難道是你沒聽見？”
“我宋某人向天起誓，如有撒謊，天打雷......”
“行了行了，誰讓你發誓了，就當我沒說過吧。既然這樣，那你就給我記住，每年的六月十九都是我的生日，你要記得送我禮物。”
“什麼禮物？”
“我哪知道，自己想去。”
“嗯，好吧......”
“喂，你怎麼回答的那麼勉強，今天你無精打采的，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沒，沒有。”
“胡說，看你的樣子就知道在撒謊，說吧，到底有什麼難題，是不是我爹又為難你了？哼，我找他理論去。”
“不是不是，喂，你快回來！”
“回就回，不過你得把秘密告訴我。”
“唉，還能有什麼秘密，當然是進京告御狀的事情了。”
“什麼，你真的要告御狀？你瘋了？你老孃怎麼辦，你要害死她啊？還有我呢，你去告御狀，必死無疑！不行，我不同意！”
“好了，這事你就不要再問了，項小姐，今日見面到此結束，我有事，要先走了，你也馬上回家，好好休息吧。”
“什麼？你竟然叫項小姐？好，好一個項小姐，好尊敬好陌生的名字，好，你很好！嗚嗚嗚，宋世美，我恨你！”
“宣兒，別怪我無情，但願你嫁一個好夫婿，過上平安幸福的生活。”
聲音到此戛然而止，陳早就像個捧著收音機的聽眾，已經被劇中的二人深深的打動了。
“難怪那日在靈堂，項可宣會問我上個月十九號的約定，難怪她一上來不問我其他，卻先要問我下一步的打打算。如此看來，當時的項可宣，已經下定決心和我共赴患難，即使告御狀失敗，也要死在一起了。”
陳早悠悠一嘆，一時同情起這對可憐的情侶來。
“呵呵，你看的還挺入迷嘛。”又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卻把陳早嚇了一跳，因為這個說話的聲音，明顯是衝著自己來的。
“誰，誰在叫我？”陳早大聲呼喊。
“還有誰，當然是我。”
“你？你在哪裡？”
“你的左眼，她的右眼。”
“左眼？右眼？”
陳早下意識的摸向自己的左眼。
“嘶~”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將他拉回了現實。
陳早強忍劇痛，喘息道：“哦，我懂了，你，是剛才那個女孩，住在右眼裡的人！”
“不錯，答對了！”
“你究竟是誰！”
“你問我是誰？其實我也很想知道，我生來就無父無母，也沒有名字，不過收留我的人賜予我力量，讓我護我的子民。”
“你的子民？”陳早稍一思忖，頓時反應過來，“你，你是十二星的酉雞！”
“不錯！”
陳早見她答得乾脆，頓時心頭火起，“據我所知，十二聖獸本性善良，除了戰死的四個，其他被製成傀儡的六個，也都是迫不得已。而你，還有另一位我沒見過的肆蛇，為什麼你們在仍舊保持著元神聖心的情況下，還要配合點的行動？你們不會做些什麼嗎？”
“做些什麼？哈哈哈哈，你的意思是，讓我們也學那死去的幾位，自毀元神嗎？”
“這，這......”
“哼，自私的人類，你們憑什麼要求別人做這做那？甚至不惜獻出生命，換取和平？”
“這......”
“哈哈，無話可說了吧，既然這樣，那就由我來說，因為你們人類真的是太虛偽太邪惡了，明明做著殺人越貨的無恥勾當，卻還要光明正大的宣揚正義善良，如此罪惡滔天的你們，難道不應該被滅亡嗎？我所做的是對是錯，無論是誰，也輪不到你們妄加指責！”
“你這是胡攪蠻纏！”陳早聽的怒氣沖天，這種一葉障目、一棒子打死所有人的謬論，簡直和那些極端的*沒什麼區別。
“哼，本來以為你有些見識，還想和你多說幾句，給你個棄惡從善的機會，誰知你冥頑不化，想必是做好了一死的準備。那我就不再客氣，一口氣把你吸乾，喝！”
酉雞猛一加勁，原本停止動作的觸鬚，又猛烈的攪弄起來。
“啊！！！！”陳早疼得捏住骷髏的手臂，卻使不出半點力氣。
“滋啦~滋啦~”
一陣過電的聲音忽然從身下響起，陳早看不清狀況，卻能清晰的感受到發生了什麼——那是他腳上的肉，正在一片片的濺落下來！
一片兩片三片，只一瞬間，自己的兩隻腳就已經白骨森森，*在外面了。
疼痛，已經分不清出在哪裡，想死，也沒有那麼容易。
體內的億萬個細胞，全都像躲瘟疫似得向上逃竄，卻依舊趕不上肉塊掉落的速度。
微笑，一個艱難的微笑！
陳早用盡全力，嘴角上揚，有些絕望的笑了起來。
也許，這次不會再那麼幸運，不會有人來救自己！
死亡臨近，陳早已無力回天——白骨，已經露到了脖頸邊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