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行宮，何公公開始了每天一次的彙報。

然而魏皇卻根本沒有心思聽，打著坐的他臉色雪白，只是不耐的揮了揮手。

何洪並沒有像以往一般直接退下，而是更加謙卑的稟報：“稟陛下，西北賑災官員傳來回報，涼州和平涼生了些民變。”

魏皇的呼吸根本沒亂：“災後起民變很常見，派人帶兵去鎮壓。”

“朝廷已議定，靖王顧懷封地就是涼州，眼下大祭已過，靖王即將返回封地，所以便讓靖王前去鎮壓。”

魏皇微微睜開眼睛，然而很快就閉上了：“可以。”

何洪恭敬的退下，一路出了行宮。

等到何洪的身影消失，魏皇才對面前的那個白胡子老道皺眉問道：“羽天師，朕最近越發感覺無力，半夜雖說不再嘔血，但往往深陷夢魘，此為何故？”

白胡子老道聲音清朗：“此乃天魔入侵，陛下需緊守心神，再專心坐道，等天魔退散，陛下的身體就會好轉了。”

魏皇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

謝府後院，這些天多了把椅子。

在謝府跟在自己家一樣的徐子允美滋滋喝了口酒，看著一旁的謝洵：“果然放下了是要舒坦的多，難怪你看起來都年輕了些。”

謝洵閉目享受著夜風：“早該放下了，也就你比較蠢還能去頂撞陛下。”

心已經死了的徐子允也不介意，笑了兩聲：“當時還有些幻想，以為陛下會震怒，結果誰能想到是那麼個結果。”

“我們都這把年紀了，難道不知道快死了的人會想些什麼？”謝洵語氣有些淡，“只要有一個可以活下去的機會擺在面前，怎麼也不會鬆手的。”

徐子允面露嘲諷：“可抓住的是什麼東西？修道得長生也信？”

他直起了身子：“說來也怪，平民老百姓不信的東西，怎麼皇帝就願意信？”

謝洵的聲音依舊古井無波：“如果你已經擁有了這個世界上最高的權力，要做的當然是想永遠擁有下去，信長生很奇怪嗎？”

“要是有長生，怎麼沒見哪個皇帝活到現在？”

“別以為別人不明白，有些人就是喜歡自己騙自己。”

“今天朝廷上的事你聽說沒。”

“西北民變？”

“對頭，”徐子允又喝了口酒，“西北鬧騰起來了。”

“不會有太大的問題，”謝洵搖了搖頭，“朝廷會派兵鎮壓。”

“你知道是誰去嗎？”

謝洵睜開了眼睛，這個訊息傳出來的有些晚，他確實沒注意。

“是靖王。”

“顧懷？”謝洵怔了怔，“何洪和盧何瘋了？讓藩王碰兵權？”

“我倒覺得不一定是壞事，靖王年紀小了些，若是此事出了變故，少不得要扯出那兩個。”

謝洵認真起來：“不太對勁。”

“怎麼？”

“何洪和盧何不可能主動讓顧懷去，所以一定是顧懷自己攬了這件事，”謝洵皺了皺眉頭，“他又不傻，只能是想動兵權。”

“我也覺得是這樣，”徐子允搖了搖酒壺，“他還要了錦衣衛。”

“錦衣衛？”謝洵站了起來，“盧何給了？”

“給了，不過錦衣衛都成那樣了，你緊張什麼。”

“不，你不懂，”謝洵的臉色有些難看，“若是錦衣衛東山再起了呢？一個有兵權能監察百官的藩王，會是什麼樣子？”

徐子允的面色也變了：“陛下不開口，錦衣衛這把刀怎麼可能重新磨亮？”

謝洵沉默了，久久沒有開口。

過了許久，他才嘆息一聲坐了下來：“希望不要是我想的那樣。”

......

後宮，未央殿。

二皇子看著眼前的顧明珠，苦笑道：“明珠，是不是對二哥有些不滿？”

顧明珠的神色平靜：“二哥為何說這種話？”

二皇子嘆了口氣：“這些日子我來宮裡見了你三次，你的語氣永遠是這麼冷漠。”

他臉上有些苦澀：“以前你可是最親二哥的，為何如今變成了這樣？寧願去東宮見大哥，也不願多和我說說話？”

顧明珠美麗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二哥想多了，明珠對二哥沒有什麼不滿。”

二皇子終於忍不住了：“那天確實是二哥的錯，沒有回頭看見你，但二哥當時也有些害怕，明珠你是因為這個在怪二哥嗎？”

顧明珠搖搖頭：“生死時刻，常人都會做二哥那樣的選擇，明珠如何能苛責二哥？”

二皇子定定的看著顧明珠的眼睛：“你有，咱們終究是生分了。”

顧明珠嘆了口氣：“明珠只是個女子，不敢對朝政有何意見，但那畢竟是大哥啊，二哥你不管我也就罷了，就真的忍心看大哥去死嗎？連皇叔都...”

二皇子臉上有了些怒氣：“明珠你不懂！顧懷只是貪圖權勢，才會選擇去救大哥！他救你也是因為...”

顧明珠突然打斷了他，臉上的表情漸漸斂去：“莫非二哥要說他救了我也是因為貪圖權勢？”

她的嘴角掛著一絲冷笑：“我能給他什麼？我只是個無權無勢的公主，但他也肯救我，反而是與我一母同胞的親二哥，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二皇子沉默了，他的聲音有些低落：“你終於說出來了，你果然是在怪二哥。”

顧明珠突然流了淚：“母妃前些天還在跟我說，讓我要在宮外多多和二哥親近，我懂母妃的意思，不就是因為大哥和我們不是一個母親，所以母妃想二哥登基嗎？”

她再也忍不住哭泣起來：“這些年大哥和二哥一直在明爭暗鬥，明珠從來沒有多說什麼，但那天我才發現，原來二哥早就已經變了。”

二皇子臉上青紅交加，他看著自己的親妹妹，有心想要訓斥，但最終只能化作一聲長嘆。

哭泣聲在未央宮迴盪著，二皇子站起身咬牙說道：“只有這件事情，我做的沒錯！憑什麼就因為他要大些，那個位置就該是他的？不爭一爭，怎麼對得起自己？”

他起身向著殿外走去：“不要怪二哥，有些事情，不是我自己能決定的！”

身影消失，顧明珠的哭聲漸漸停止。

心腹宮女走到身邊遞上絲巾，顧明珠緩緩擦去眼淚。

她看著絲巾：“查清楚了？”

宮女點點頭：“二殿下和靖王殿下在長安有過兩次衝突，靖王殿下曾去過東宮，與太子相談甚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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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宮知道了，”顧明珠放下絲巾，面無表情，“下去吧。”

她走到殿門前，負手看著星空，若有所思：“皇叔，果然你是為了救太子，才順手救了我嗎？”

“為什麼你們最終都會變成這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