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暴民起義的理由，不管是不是這樣想，還是不想被後世評為大逆不道，都得這麼說。”

“但燕王不是民，他是皇親。雖說經歷幾代，燕王現在只是一個郡王，但畢竟是皇室血脈。他造反和平民可不一樣，總得有什麼說得過去的理由，比如清君側。”

紀煙凡在桌子上畫了一個皇。

說完這些，紀煙凡沒繼續說燕王的事，而是追問李東陽，“你真的沒見過皇上嗎？”

“見過，他對燕王可能造反一事不為所動。他說什麼本來這個天下也不應當朕來當皇帝，既然他想要，只要能拿走就給他吧！”

李東陽提起這個敗家的學生，一口氣沒上來，狂咳了一盞茶的功夫才緩過來。

紀煙凡邊幫李東陽捋後背順氣，邊想著這麼一個大江山，朱元璋說不要就不要。要是在地底下的明太祖知道，不得把這個敗家子給撕了？

一生只有皇后一個就是不想讓自己的孩子還未出生就死了，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出生之後受盡折磨。

就那麼一個，沒有爭儲君之位只說，也沒受到什麼虐待，一直好好的長大，十分聰明伶俐。

明太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保護得好好的孩子是個敗家子，把江山拱手讓人？

紀煙凡喝了碗酒，豎起大拇指稱讚道，“果然是皇帝，豪氣啊，這樣就把江山送了人。”

咳過之後，首輔就沒再繼續喝酒了，“皇上不過是玩笑罷了。燕王進京朝拜之時，和老夫也有幾面之緣。這個人，很會用計謀，但對軍事領兵卻毫無天分，做不好這個皇帝。要是讓這位當上皇上，沒幾年大明朝就要走向亡國咯。”

也是，歷史上這位造反還沒幾天就被抓了。

走的還沒有流民起義遠。

要是真讓這位當了皇帝，他也學朱元璋御駕親征，那明朝遲早得完。

不過那是李東陽應該憂心的事情，不是紀煙凡應該憂心的事情，他想多也沒用。

“你覺得朝堂上那麼多將領，到底誰適合在燕王造反之後領兵出征？”李東陽沉默許久，問了紀煙凡一個大的。

紀煙凡酒碗差點沒拿穩。

他娘的還沒有造反呢，首輔大人您那麼快就找領軍的將領合適嗎？

知道紀煙凡在驚訝什麼，李東陽笑呵呵道，“燕王雖是一個蠢材，但如若他身邊有能人異士能讓他打上京呢？到時候我們真的要把皇位交給這樣一位郡王嗎？得做兩手準備。”

還是當老師的懂得學生。

李東陽早就看透了這個學生天資聰穎但沒什麼野心，還難控。如若明太祖有別的兒子，李東陽絕對會向明太祖提議改立太子。

可惜，就這樣一個孩子。

他總不能衝到明太祖面前道，“這個孩子天資聰穎，難控制，容易被小人蠱惑，沉迷於山水溫柔鄉中，不適合當皇帝。請皇上從宗室子弟之中選一個能堪當此任的孩子坐上皇位。”

只怕還沒等他說完，不說烏紗帽了，腦袋都保不住了。

他還能怎麼辦，只能儘量把這個學生的性情掰過來。

顯然，在道衍和尚等人的參與之下，失敗了。

就在紀煙凡被老狐狸套路說出武將能擔任平復燕王可能造反的人選之時，被他們議論的皇帝，如今正在西廠之中。

谷大用昨日和張永深談到深夜，第二日來西廠自然辭了一些。

踏進西廠提督的辦公屋子，看見那一抹選黃色的背影，谷大用手腳都不知道應該怎麼放了。

被臺階絆了一下，谷大用直接給那位行了一個大禮。

那位正在欣賞牆上掛著的煙江疊嶂圖。

“周老先生於去年年末駕鶴西去，享年八十四，算是高壽了。父皇在世之時，很是喜歡這位老先生的畫作，先生也很喜歡他。幾月前得知他歸西的訊息，朕悲痛了幾天。”

朱元璋轉身，隨意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坐下，“沒想到，這副煙江疊嶂圖卻在你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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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大用跪在地上，抖成篩子，“皇……皇上。”

連續說了幾個皇都沒把谷大用的舌頭捋直，“臣也喜愛周老先生的畫，偶然得到這幅，想著掛在太監府來來往往就幾個人，沒幾個人能鑑賞，就掛在了這裡。如若皇上喜歡，臣……”

朱元璋順著玉穗子，打住谷大用的話，“朕來，不是因這幅畫來的。今日劉卿被那些奏摺絆住了手腳，和他出去也沒什麼新鮮可瞧，你帶朕出去走走？”

朱元璋小時候也曾被帶出宮過。

那個時候是明太祖的允准，明太祖道，“不懂民，何為天子？”

朱元璋就因為父親的這句話被幾個武功高強的護著，道衍和尚陪著出宮了。

說是微服私訪，其實只是在貴族圈轉一圈。

之後稱帝之後也時常跟著道衍和尚出宮，去大街上轉一轉。

不過道衍和尚不會玩，朱元璋出去幾次沒什麼新鮮感就老老實實呆著了。

最近想是憋著悶了，這才來找谷大用。

既然是朱元璋要求的，谷大用也沒什麼反抗的餘地，道，“既然皇上想出去，那臣其敢不從，就帶皇上出去了。”

道衍和尚像是察覺了什麼，奏摺核查到一半，找來一小黃門一問。

小黃門謹記朱元璋出門之前的那幾句話，踹著滿腦門的汗回答道衍和尚道，“皇上進宮給太后請安，想是太后許久未見皇上，想念極了留皇上說兩句話。”

“皇上回來過來稟明咱家。”

道衍和尚聽說是進宮了，就沒多問。

張太后向來不喜歡道衍和尚，道衍和尚一般不會，也不敢招惹他。

就這樣，一朝天子換了一身粗衣，拿著一把破紙扇，優哉遊哉的逛街市。

紀煙凡和李東陽聊到日落時分。大多時候都是在互相推鋸。

李東陽想從紀煙凡那裡套出他覺得好的將領。

在李東陽看來，紀煙凡雖說年輕，但見識和認知超過一般的同齡人。行事作風比在朝堂上混了多年的老油條還要油滑，不為官實在是可惜。

就在紀煙凡送李東陽出去之時，聽了一耳朵迎面而來的那兩個商戶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