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一個月前。

5月21日，陳無極開完新聞發佈會，就已經把劇本發給了相中的演員。

作為導演，他還是會有自己心目中的適應某個角色的大概演員範圍。

他看不上張國師的海選那一套，而且還都是選女郎，跟在全國範圍內挑妃子似的。

陳無極更喜歡用合適角色的成名演員。

於是，發佈會以後，半個娛樂圈便是聞風而動。

趨之如騖。

用這個成語形容，再形象不過了。

不少娛樂公司，但凡手裡有閒著的演員，就立刻給推薦上去。

有沒有演技都不重要，但第一要形象好。

畢竟上一部電影《妖貓傳》裡，陳無極也找幾位有長相沒演技的，硬生生給拍成了生涯代表作。

他們也不管陳無極的《霸王別姬》是什麼劇本，講了什麼故事，有什麼角色，反正總不會拍像《活埋》那種演員極簡到極致的電影。

而且從上一部《妖貓傳》就能看出，陳無極還是那個陳無極，喜歡絢爛至極的大場面，喜歡一車一車的演員。

所有他們料定《霸王別姬》肯定是有很多角色。

到時候試鏡時露個臉，最好能表現一番，就算沒被選到一些主要的角色，但總歸是在陳無極那邊上了名單。

說不得就能撈一個邊緣角色。

但即便是邊緣角色，陳無極電影的邊緣角色，那也是一份讓娛樂圈大部分人都羨慕的履歷。

這麼說吧，百度上，遲餘的電影履歷，是拍過趙睿的《活埋》。

人們多半還需要去瞭解一下，這位趙睿是誰。

但是如果，履歷上寫的是，拍過陳無極的某部電影，那肯定會有人心生恍然，他居然還演過陳無極的電影呢？

下意識地就會覺得，這個演員應該不錯。

哪怕在陳無極的電影裡，可能只是露了個臉，連句臺詞都沒有。

於是在試鏡這天，除了幾個是拿到了劇本的，還有一大部分，是根本沒有見過，也不知道試鏡會給出什麼題的。

這些人，無外乎是想在電影裡面撈到一個小角色。

實際上，《霸王別姬》這部電影，除了已經確定了出演程蝶衣的遲餘之外，還有兩個貫穿始終的角色，一個是段小樓，一個是菊仙。

至於其他的，就都是配角了，戲份都不多。

但即便如此，在有劇本的名單上，遲餘還是看到了估計老趙看到後會自閉的候選名單。

段小樓，這個戲裡唱霸王的假霸王，有胡君，劉業等人，看名字，個個是硬漢和演技皆佳的演員。

菊仙，一個霸王和虞姬之間的第三者，有章子儀，宋嘉等人，也是顏值和演技都線上的女演員。

遲餘心想，有章子儀，真的還需要其他的嗎？

至於其他的，遲餘就看到了飾演袁四爺的名單上，只有一個名字。

葛大爺。

如雷灌耳。

遲餘來到一個小會議室，就見到陳無極正跟葛大爺有說有笑的。

“老葛，袁四爺這角色，我可是非你不可了。”陳無極說道。

“明明就來試戲的，怎麼就非我不可了呢？！”葛大爺突然甩出來一個怪怪的腔調。

“哈哈哈哈！就是這個味，我就是要的這個味道！”

陳無極說話間看到了遲餘，朝他招了招手：“來，給你介紹一下我們的虞姬。遲餘，過來見過葛大爺。”

遲餘款款過去，微微福了下。

“四爺。”

陳無極愣了下，挑了挑眉，心中是大喜。

就這一下，他就知道，自己沒選錯演員。

一旁的盧葦也是笑了，這一下動作聲音，皆是在角色裡面。

葛大爺微微一笑，大拇指在嘴唇邊，思忖道：“有那麼一二刻，袁某也恍惚了，疑為虞姬轉世再現了。”

啪啪啪啪！

陳無極笑著鼓掌，打斷了兩人的臨時表演：“不錯不錯。”

“葛老師。”遲餘上前。

“不不，您老師。”

葛大爺笑著擺手：“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我可是聽你遲老闆唱的那幾段戲，心裡癢癢的不行，可你就是不唱了。”

說著，他還來了段當初遲餘豆芽走紅的將進酒。

遲餘笑了笑：“酒後無狀，倒是貽笑大方了。”

那一段影片雖然不能算是遲餘的黑歷史，甚至是一段“另有雅趣”。

但對一名在臺上活了小半輩子的戲子來說，確實有些出格。

“遲餘，劇本琢磨的怎麼樣了？這戲只要你這個戛納和戈雅雙影帝沒問題，咱們可就已經成功一半了。”

陳無極笑呵呵地問道。

葛大爺有些意外陳無極的話，看向遲餘。

他之前倒是聽說過，畢竟是在自己之後，第三位拿到戛納影帝的。

但是沒想到，像陳無極這種人，居然如此在言語上抬舉一個人，而且看語氣和神態，並不像是揶揄和嘲諷。

“倒是囫圇吞棗了幾遍，還得陳導、葛老師還有盧老師多指點指點。”

陳無極和盧葦都笑了。

他們算是看出來了，遲餘這已經住在角色裡了，一言一行的，完全是劇本裡程蝶衣的味道。

“陳導，演員已經準備好了，我們是不是開始試鏡？”

這時，一位工作人員進來，提醒道。

“走，《霸王別姬》的試鏡，您二位可都得參加。”

陳無極不由分說地，一手拉住葛大爺，一手拉住遲餘，往旁邊的大會議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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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落下的編劇盧葦，只能自己走。

大會議室內，四個角已經放了攝像機，顯然是要把試鏡環節全程錄下來。

會議室一側放了五個桌子，是評審的位置。

最中間的一個，自然是由陳無極坐過去。

然後其餘四個，編劇盧葦一個，製片人一個，葛大爺一個，最後一個就是遲餘了。

“坐，今天對演員說是考驗，對我們也是大考驗。”陳無極說道。

雖然是坐在最邊上，但遲餘還是感覺如坐針氈：“我來就本著是給其他演員配戲，怎麼倒成了‘評審’。”

“嗨，這沒。我跟你說，雖然是試鏡，但這裡邊都看陳導的意思。咱們兩個坐在這裡，就是充個數。”

葛大笑了笑：“到時候你看我眼色行事，我說話你就說話，我不說話，你就啥都別說。”

陳無極看了過來：“你們兩個說什麼悄悄話呢？”

“說你陳導拍個戲太霸氣了，一口氣就召來了娛樂圈一半的好演員。”葛大爺說道。

他這話倒沒有說差。

雖然目前沒人定下演員的主要的角色就兩個，但是這部戲裡還有其他角色，所以來試鏡，自然上止上面說的那八位。

而且這一次試鏡，也不可能把所有演員都定下來。

甚至有一定的可能是，一個都沒定下來。

說話間，段小樓組的演員試鏡開始。

第一位演員進來。

是胡君。

胡君是目前國內硬漢演員的代表之一，有演技，有形象，人高馬大的，飾演過西楚霸王。

就是年紀有點大，目前快五十了。

“君兒，咱們閒話不多說，直入主題吧。”

一番寒暄後，陳無極抽出一張紙，上面自然是試鏡的題目，道：“咱們就來一段簡單的，段小樓揭穿程蝶衣的戲。”

遲餘心中無語，這一段戲，可不簡單。

但胡君說：“可以，現在就開始？”

陳無極直接配戲：“說！”

“我說。”

場地中央，胡君神色有些茫然：“他是個戲痴，戲迷，戲瘋子！”

“誰，說清楚！”

陳無極的配戲太過平淡。

“程蝶衣。他是只管唱戲的，他不管臺下坐的是什麼人，什麼階級，他都賣力的唱，玩命的唱！”

胡君神色更加癲狂，但是明顯在一種表演中。

也即是說，他在表演給戲裡的人看。

陳無極道：“你避重就輕，你不老實。”

胡君否認：“沒有沒有。”

陳無極道：“段小樓不投降，就叫他滅亡。”

“抗日，抗日戰爭剛剛開始，他，他就給侵略者唱堂會。他，他就，”

胡君臉上掙扎著，忽然就臉上就癲狂了，大聲道：“他就當了漢奸！”

陳無極道：“打倒程蝶衣。”

胡君瘋狂地跟著喊，聲音嘶啞：“打倒程蝶衣！打倒程蝶衣！”

隨後，帶著一點點的戲味，像唸白貫口一樣：“他，給國民黨傷兵唱戲！給BJ行園反動的頭子唱戲！給資本家唱！給地主老財唱！給太太小姐唱！給地痞流氓唱！給憲兵警察唱！”

說到這裡，胡君臉上帶著瘋狂的笑，得意的笑，正義的笑：“他！給大勁霸袁世卿唱！”

陳無極追問：“說，還有呢！”

“他抽大煙，他抽起大煙來沒命。不知抽光了多少勞動人民的血和汗！”

“揭，揭實質問題！”

“他，他為了討好大戲霸袁世卿，他，你有沒有，他給袁世卿當，當，你有沒有，他當，他當了……”

“打倒段小樓！打倒程蝶衣！”

“才子佳人！帝王將相！牛鬼蛇神！牛鬼蛇神！”

胡君做出往火裡扔東西的動作。

遲餘在邊上看著，心中感慨。

劇本裡面，這個時候，大概是程蝶衣心如死灰的時候吧？

然後他瘋了，也揭發，揭發奼紫嫣紅，揭發斷壁頹垣，揭發，菊仙是花滿樓的頭牌……

然後悲劇開始上演。

“好！不錯！”

這時，陳無極的一聲叫好，打斷了遲餘的遐思。

胡君收拾了情緒，朝幾人拱了拱手。

陳無極顯然很滿意胡君的表現，想了想，把葛大爺推了出來：“君，再跟老葛來一段，袁四爺評霸王那一段。”

“沒問題。”

葛大爺拿捏住腔調，說道：“段老闆，霸王回營亮相，到和虞姬相見，按規矩……”

“四爺。”胡君打斷了他。

“按老規矩是定然七步，你只走了五步。楚霸王氣度尊貴，要是威而不重，不成了江湖上的黃天霸了？”

胡君滿臉堆笑，卻滿是奉承的敷衍：“四爺，您梨園大拿呀。文武昆亂不擋，六場通透，您能有錯嗎？”

“哦。”

“您要是都出了錯，那我們兄弟這點玩藝兒，還敢在北平的戲園子裡露嗎？”胡君說道。

“四爺，您得栽培我們。”

遲餘下意識地接了一句。

胡君眼神頓了頓。

葛大爺卻不動聲色，道：“如不嫌棄，請二位到舍下小酌幾杯，然後細談。實話說，這出戲的學問還真是不淺。”

胡君忽然一臉歉意道：“喲，四爺，對您不住，趕巧了，我得，喝一壺花酒去。”

說到最後，一臉猥瑣的笑。

“另有雅趣，好。”

葛大爺笑容先凝固又長開：“程老闆呢？”

遲餘欲言又止，顯然是拒絕。

葛大爺笑容再次凝固：“那麼日後踏雪訪梅，再談不遲。失陪了。”

“四爺您慢走。”

“蝶衣，我也走了。”

啪！

啪啪啪啪！

陳無極拍拍手，然後是鼓掌，隨後想了想，道：“君兒，今兒就到這裡吧，回去等我訊息。”

“哎。”

胡君也不拖沓，隨後就離開了。

“幾位，感覺怎麼樣？”陳無極問道。

遲餘自然是不說話的，葛大爺也不好說話，製作人在沉思。

倒是盧葦直言不諱：“倒是有真霸王的那個勁，但是段小樓，是個假霸王吧？”

言外之意，胡君的段小樓，有點偏硬了。

陳無極點點頭，沒有說什麼，吩咐旁邊的工作人員：“叫下一位來試鏡吧。”

第二位是劉業。

說起來，這位以前是走憂鬱路線的，還跟胡君拍過一部內地版的斷背山，叫《藍宇》。

好像是從《硬漢》之後，就開始一下子擴充套件戲路。

而且硬漢的形象，也挺成功。

所以來試鏡段小樓，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仍然是之前的兩段。

試完之後，陳無極仍然是說了一句，等訊息。

劉業出了會議室。

陳無極皺著眉頭直接說道：“這個倒是演出來一個假霸王。嘖，但就是看著少了點真霸王的勁兒。”

盧葦點點頭：“有點憨，不夠圓滑。戲裡，段小樓這人，應該是很機靈的。”

遲餘和葛大爺仍然是不說話。

葛大爺嘴裡哼哼著什麼，聽不太清。

遲餘則是在比照著剛剛胡君和劉業之間的表演，希望能夠從中學習點什麼。

這時，第三位段小樓的試鏡演員，開門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