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屠龍少年終成惡龍
上一章 返回目錄 下一章

“這些都是叛軍,統統給本將拿下!”

營壘中門,呼喇喇地湧出一片甲士,黑夜中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但聽著刀兵摩擦的攝人響動,以及甲葉的陣陣風寒聲,就足以讓人明白。

這群甲士,跟校場上衣衫單薄,只有木槍木盾的流民青壯完全就是兩種截然相反的存在。

流民青壯愈發慌亂,這些新兵蛋子裡,甚至還有想從轅門直接奪路而逃的。

“咔嚓!”

帶隊守在轅門的胡車兒,毫不猶豫地雙手按住衝到他懷裡的新兵,微微用力,像是擰酒塞一樣就擰了腦袋。

流民青壯噤若寒蟬,看著守在轅門處的羽林衛,又看著從中門湧出的北軍老卒,茫然不知所措。

他們不知道該往前,還是該往後。

耳邊是呼嘯夜風吹來的刀兵甲葉碰撞聲,身邊是驚慌失措,投軍只是為了吃一口飽飯的袍澤。

權且稱呼是袍澤吧。

“噗通!”

有流民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扔了木槍跪倒在地上,大聲求饒。

“放我們回去吧!我們不是叛軍!”

帶兵從中門衝出的夏育,冷眼看著被包圍的流民和禁軍,他沒有看到將臺上有什麼當官的大人物,都是一群禁軍軍官。

這不由得讓他心頭有些可惜...還想見見公卿大臣的血呢。

“篤!”

出乎夏育的意料,黑暗中,將臺上站的很靠前的人,竟然拈弓搭箭射倒了地上磕頭求饒的流民。

“你們是軍人,要死,站著死。”

“誰還扔了兵器,朕要他命!”

就在這時,夏育陡然意識到了什麼,他從背後摘下弓,可拇指卻在不住地顫抖。

“天子在此,爾等意欲何為!”

隨著劉弋的放聲大喝,身邊的羽林郎、虎賁郎亦是齊喝。

北軍老卒為之一驚,他們看向了手裡拿著弓的夏育將軍。

“夏將軍?”

有從平黃巾時代就是小校的老卒,更是直接不由分說地擋在了夏育身前。

“將軍,那是天子!莫要鑄成大錯!”

“我知道...那是天子。”

夏育低下了頭,周圍的北軍老卒齊齊松了口氣。

夜裡情況不明,他們整軍可以算是正常反應,但若是明知天子在前還要造次,那可就真是不忠不義了。

臨時調來當指揮官的夏育將軍,雖然素有軍功,但卻不是北軍體系的,這些人精一般的老卒根本不會跟著他造反。

就在這時,夏育驟然發力,推開擋在身前的老卒。

其人年近五旬,此時手不抖眼不花,彎弓搭箭直射將臺上的天子。

“咻!”

箭嘯之聲轉瞬而至。

“嚓!”

火花閃動,劉弋身前的長劍竟然在只有依稀月色的情況下,硬生生地在電光火石之間劈斷了箭頭!

老王收起劍,不遠處的夏育已經被北軍老卒疊羅漢似地埋在了身下。

“夏育。”

劉弋看著被五花大綁押上將臺的老將軍,有些疑惑。

“按理說...你是最不應該造反的。”

“呸!”

夏育跪在冰涼的土臺上,只是啐了口唾沫,昂首不語。

“看來你不怕死。”劉弋這時反倒來了興趣,“說說吧,朕也沒想到這麼快就平了亂,城中各軍都沒有波及......現在長夜漫漫,城上也做了防備,離郭汜到還有很久,你在這裡跪著或者朕一刀砍了你,未免有些無趣。”

“說什麼?”

夏育冷哼一聲,散亂的灰白頭髮垂在眼前。

“郭汜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這種國家大將都為其做內應,應該不低吧?朕可是知道,郭汜這次沒經過李傕,直接給胡邈的金子都是論車裝的。”

“郭汜一文錢都沒給我。”

“那就更說不通了。”

劉弋饒有興趣地坐在木箱上,和夏育對視。

“你是國家大將,任過太守,當過一路主帥,既不為錢,郭汜想來也給不了你名爵官位,你豁出性命不要也要給他當內應,圖的是什麼?人總得有所求吧?”

“別跟朕說,你覺得郭汜有英主之姿,你這是禽擇良木而棲。”

“哈哈哈哈!”

夏育看著將臺周圍近千老卒、青壯、衛士,長聲大笑。

劉弋沒有問“何故發笑”這種問題,只是認真地看著夏育,等他給出一個答案。

這個答案在他聽到夏育的人生經歷時,有過某種不安的猜測,但當它變成事實時,劉弋還是忍不住想聽聽當事人所謂的道理。

“我說出來,怕以後聽到的人,都會跟你離心離德!”

“且說。”劉弋淡然以對,“朕都不怕,你替朕怕什麼?”

夏育自是冷笑不止,昂首說道。

“我做這等事,非是收了郭汜好處,只因從徵三十餘年來,見慣了你們劉家人的昏庸刻薄!”

周圍之人聞言,盡皆變色,鍾繇更是抄了一團不知道從哪摸出來的破布,要堵了夏育的嘴巴。

“讓他說!”

劉弋舉頭望月,從容言道:“是非曲直,史書自有公論,今日堵了他夏育的口,明日還能堵悠悠眾口不成?”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夏育的神色有些驚愕,但也僅僅是一瞬間。

旋即,他蒼老的面容猙獰了起來,恨聲言道。

“我夏育十五從軍徵,經年浴血,又蒙段公提攜,不到三十歲就做到了北地太守。”

“熹平六年,破鮮卑中郎將田晏貪墨軍餉即將被論罪,田晏賄賂常侍,漢軍三路大敗於北地。”

“戰前,我力主等明年再戰,可你阿爺那昏君卻不顧天時地利人和,在兵少糧缺、補給漫長、天氣惡劣、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聽從宦官之言,執意北征,最終釀成大禍,我也因此成了替罪羊,削職為民。”

“半生功業,毀於一旦!”

劉弋撫劍面色不變,竟然真的贊同地點了點頭,他豎起了一根食指,在上千士卒面前侃侃而談。

“其一,鮮卑以騎兵為主,飄忽不定,分進合擊不可取。可任他幾路來,只往一處去,以大股騎軍追他王庭尋機決戰便是了。”

夏育聽了這話,竟不自覺地掙了掙綁的結實的手臂。

“其二,用兵者,不知天時,不曉地理,確實是要釀成大錯的。”

“其三。”劉弋凝眸而視,“為將者,喪師敗軍,不該受處罰嗎?!”

“一漢當五胡!”

夏育咬牙切齒地吼道:“若不是你們姓劉的昏庸刻薄,那些大好漢兒怎會將性命白白拋灑到北地大漠裡!”

“若是真按你這個天子說的,熹平年間以行賄宦官甚至天子本人來逃避處罰的,又算是怎麼回事?我夏育打了十多年仗,出生入死才當上北地太守,段公戎馬一生才得封侯......回到長安,竟是看到了太守、關內侯都是明碼標價,賣官鬻爵,這又算什麼道理!”

“所以說。”劉弋坦然以對,“先帝確實是個昏君啊!”

夏育張大了嘴,聽了這話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是啊,還能說什麼呢?

這還沒完,劉弋繼續說道。

“還是個不知兵的昏君,若是有朝一日朕徵鮮卑,定不會違逆天時,用什麼分進合擊的把戲,鮮卑必能平滅。”

劉弋放下手中的劍,撿起了夏育那把被壓壞了的弓。

“還有什麼想說的?”

夏育沉默了片刻,身體放鬆下來,倒是說了一句真心話。

“中平元年,我不該再去作什麼護羌校尉。”

劉弋把弓弦套在了夏育的脖子上,附耳低聲說道:“蓋元固聽了你這話,泉下有知怕是死不瞑目。”

“夏育!”

不顧體如篩糠的夏育,劉弋復又高聲言道:“先帝昏庸誤國,以至天下板蕩至此,他做的事,我這個當兒接位置的,得認!認到史書裡,一分一毫也不會少!”

聽完那低語後渾身劇烈抖動的夏育,聽了這句話倒是讓自己強自鎮定了下來,呼哧著,像是在祈求,亦或是確認。

“你認?”

“認!”

“鮮卑能平?”

“能!”

夏育忽然不抖了,或者說,抖得沒那麼明顯了。

“陛下敢親手來?”

“敢。”

“倒是...勝過...你...阿爺。”夏育被弓弦勒的呼吸困難,面色發紫,卻依舊在用著最後一口氣緩慢說道:“是個有...血性...擔...”

言未訖,便已沒了氣息。

“叛將夏育,明正典刑。再有貳心裡通郭汜者,殺無赦!”

看著在臺上親手勒殺了夏育的天子,無論是頭腦一片混亂的流民青壯,還是混跡沙場多年的北軍老兵油子,心頭都升起了一絲敬畏之情。

劉弋扔下弓,百味雜陳的心忽然靜了下來。

夏育一心求死,一心求個答案,也一心求天子給他一個承諾,讓他這一輩子做的男兒功業有個蓋棺定論。

劉弋給了,現在到了他揹著這份承諾前行的時候了。

“整軍,拂曉前準備接戰。”

..............................

叛羌圍校尉夏育於畜官,勳與州郡合兵救育,至狐槃,為羌所敗。

勳餘眾不及百人,身被三創,堅坐不動,指木表曰:“屍我於此!”

羌將滇吾以兵扞眾曰:“蓋長史賢人,汝曹殺之者為負天。”

勳仰罵曰:“死反虜,汝何如,促來殺我!”

羌眾相視而驚,少頃,滇吾下馬與勳,勳不肯上,遂為叛羌所執。

——《後漢書·蓋勳傳》

上一章 返回目錄 下一章
熱門小說
光陰之外我有一劍不科學御獸神印王座2皓月當空7號基地深空彼岸宇宙職業選手明克街13號神秘復甦唐人的餐桌
相關推薦
混沌霸主攤牌了,我就是一位至高神紅樓之科舉進士神級領主:開局一座神話級兵營無限,從開端開始從四合院開始的無限人生從四合院開始的旅行諸天掌權者[綜]捨我其誰我的視界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