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爺爺再考考你好不好？”紀同武說道。俗話說老小孩，就是說這人上了歲數到了老年，反倒脾氣變得和小孩一樣了，這紀同武就是如此。他今年70歲的人了，見難不倒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出兩道題都被人家答上來了，反倒激起了紀同武的好勝心，非得想辦法把李一鳴難住不可。

“好啊，爺爺您問吧！”李一鳴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天真的樣子說道。

“嘿，我今天還不信了，一個老頭子還難不倒你了！”紀同武有些憋氣地想道，李一鳴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更讓他感到鬱悶。不過他也知道，出太偏、太難的題目顯然不合適，對方畢竟只是一個年齡只有自己十分之一的小孩子，就算出一些特別難或者稀奇古怪的題目考倒了他，自己臉上也不光彩。

想到這裡，紀同武眼珠一轉，想出了主意，問道：“小朋友，爺爺問你，《三國演義》裡面誰最厲害？誰的武功最高啊？”

“當然是呂布啦！”李一鳴笑道：“三英戰呂布，哥仨才打贏人家一個，這裡面還有關羽張飛這兩個大將。這麼一場戰鬥不但不認為是恥辱，反而是三國裡的經典戰例，最厲害的肯定是呂布了。”

“嗯！”紀同武點了點頭，李一鳴的這個答案沒有什麼出奇的，基本上對三國稍有瞭解的都知道。隨即又問道：“那三國裡面第二厲害的是誰？”

出了這道題目之後，紀同武心裡面不由得暗自有些得意。要知道，《三國演義》可不比隋唐那樣，誰最厲害誰第二誰第三都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三國裡面除了呂布最厲害是公認的之外，誰能排第二真說不好。紀同武已經做好了準備，不管李一鳴說誰，自己都有一套理由來反駁他。而且一般小孩子看書都比較喜歡關注這類問題，自己出這麼個題目也不算是為難他。

想到這裡，紀同武又為自己出了這麼個題目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算計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連忙又說道：“小朋友，你可想好了再回答！”

“爺爺，這三國裡面誰第二厲害還真不好說。”李一鳴皺了皺眉頭，說道：“很多人都有排第二名的實力，比如說趙雲、馬超、關羽、張飛、典韋、顏良……不過我覺得還是趙雲稍微厲害那麼一點點！”

“等等！”紀同武連忙打斷了李一鳴的話，說道：“你剛才提到誰了？顏良？你說別的人還都有道理，可是為什麼說顏良也有實力排第二呢？顏良可是讓關羽一刀劈死了，連一個回合都沒挺過去啊！那回書難道你沒看嗎？”

李一鳴心裡暗笑，心說這個老頭果然上鉤了，回答道：“爺爺，顏良是讓關羽劈死了不假，不過也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啊，您要想瞭解顏良的真正實力，就得看看他究竟是怎麼被關羽劈死的，他除了對關羽之外還有什麼表現。”

說到這裡，李一鳴把書翻到第二十五回“屯土山關公約三事，救白馬曹操解重圍”，放到紀同武眼前，說道：“爺爺，您先看顏良在戰關羽之前的表現，先是不三合斬了宋憲，一合斬了魏續，宋憲魏續雖然不算什麼，但也是呂布手下的八員健將之二，當初是和張遼這樣的大將並列的，好歹也應該有點本事。顏良這麼輕鬆殺了他們，說明顏良的本事肯定不小。”

隨後，李一鳴的手又往下指了指，說道：“爺爺您再看，顏良斬了宋憲魏續之後，徐晃上來和他交鋒，只打了二十個回合徐晃就敗了。徐晃這個人也算是三國裡有名的大將，雖然比不上五虎這個檔次的，但是後來關羽在右臂帶傷的情況下也沒法打敗他。這麼厲害的大將顏良只用了二十回合就打敗了他，可見顏良有多厲害。”

李一鳴又說道：“顏良擊敗徐晃之後，曹操手下眾將的反應是‘諸將慄然’，沒人再敢上去和顏良交戰了。要知道，曹操這時手下雖然沒了典韋，可是還有許褚這樣的大將，許褚號稱‘虎痴’，後來和馬超大戰了兩三百回合都不分勝負，但還是被顏良嚇得一動都不敢動，足以說明顏良的威懾力了。”

李一鳴伸手指到了關羽殺顏良那一段，說道：“爺爺您再仔細看看關羽斬顏良的過程，上面寫的很清楚了，顏良見關羽過來，‘方欲問時’，說明顏良還沒準備好和關羽打，而書上接下來也強調了‘關公赤兔馬快’和‘顏良措手不及’，這才被關羽殺死，這都說明關羽是偷襲，而顏良還沒做好交戰的準備，才稀裡糊塗地被關羽殺死的。至於為什麼顏良沒做好交戰的準備，書裡面說了，關羽是‘倒提青龍刀’，最早的嘉靖版本《三國志通俗演義》裡還有一句關羽‘將盔取下放於鞍前’，不過這句話後來被毛宗崗父子修改的時候刪去了，這都不是正常的交戰之前的動作，顏良肯定是正納悶呢，想問問清楚，結果就被一刀劈死了。不過顏良被關羽殺死不論有再多的理由，也肯定是他一個很大的汙點，這一點是繞不過去的，所以我只是認為顏良有競爭第二的實力，而不是確定的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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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同武聽李一鳴在那裡頭頭是道地分析著，不由得瞠目結舌，彷彿面前坐著的不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而是一個研究《三國演義》多年的學者，連毛宗崗批的三國和最早版本的三國之間的區別都知道。《三國演義》這本書自己也看過很多遍了，但是一時間就是找不出理由來反駁他。這個小孩子只能用天才來形容了。

“小朋友，這些都是你自己分析出來的嗎？”紀同武問道。他知道，就算這些東西不是眼前的這個孩子自己分析出來的，他能複述得這麼完整，也是難能可貴了。

“是啊。”李一鳴毫不慚愧地回答道。同時心中暗笑。在後世的網路上，眾多的三國愛好者們為了討論書裡的武將誰更厲害的問題不知道浪費了多少位元組的網絡資源，各種觀點層出不窮，就連呂布都險些被從第一的寶座上拉了下來。但是顏良的地位卻是隨著討論的進行越來越高。不過在1990年這個沒有網路的閉塞年代，絕大多數看三國的人都只是把顏良當成襯托關羽勇武的一個墊腳石而已。李一鳴的這番話，聽在紀同和的耳朵裡，不說是振聾發聵，至少也讓他感覺豁然開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