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內。
胖喵兒照例把賺來的銅板倒在地鋪上，抬手招呼四人過來一同數。
“一，二，三，四……”
清晰的聲音裡帶著緊張激動，明明是幾個呼吸就能數完的，他們偏偏放慢速度，數的認真嚴肅又鄭重。
彷彿在做一件莊嚴而神聖的事情。
“三十文，我們足足賺了三十文。”
柳葉兒的臉漲的通紅，一絲紅暈在耳朵邊化開。
“算錯了，不是賺三十文，我們要刨去成本。”
胖喵兒像個小夫子，拿過樹枝，又把教他們算數時用的土，扒拉到身前鋪平，一邊算一邊教。
“咱們帶了四十個野菜糰子，吃了十個，賣掉三十個，得錢三十文，這是總收入。”
胖喵兒用樹枝在土上寫了個三十。
又接著道：“三十個野菜糰子用了三斤玉米麵，價錢十二文，還有一塊大骨兩文。”
當時胖喵兒花四文錢買了兩塊大骨頭，一塊被熬湯，一塊被收了起來。
“一共是十四半。”
算到這裡，胖喵兒的聲音一頓，轉過頭朝著羅盤揚了揚下巴：“接下來你算，咱們掙了多少？”
羅盤喉嚨動了動，脫口而出：“咱們掙了十六文。”
“沒錯！”胖喵兒一拍手：“咱們就是掙了十六文。”
十六文！
整整十六文！
不是要的、不是偷的、不是搶的，是他們憑藉自己的辛勤勞動換來的。
這讓四個心裡不約而同的生出幾分異樣。
“以後我們能養活自己了。”
柳葉兒的眼中閃著淚花，水光的眼珠裡打轉。
她終於不用做小乞丐了。
“有錢真好！”
“一天十六文，一個月四百八十文，一年……”
這個數字羅盤暫時還算不出來，他知道非常非常多。
他開始憧憬：“等賺夠了錢，我想給自己換身棉衣。”
冬天實在太冷了。
“你們呢，有了錢你們想做什麼？”羅盤問道。
厲小刀想了想：“我想買地，以後做地主。”
柳葉兒抿嘴一笑：“我想有個房子，有個自己的家。”
這句話道出了幾人的心生，他們紛紛點頭。
輪到衛書，他沉默好久，最後才低下頭小聲道：“我想進學堂，我想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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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字有什麼好？”羅盤聽罷撇了撇嘴。
“那又不能當飯吃，還是有房、有地、有衣穿、有飯吃實在。”
“話不能這麼說。”柳葉兒反駁。
“學堂裡的那些大先生，特別受人尊重，學子每次見到都會彎腰作揖，而且識字還能考科舉。”
科舉？
這是衛書不敢想的。
“對了胖喵兒，你呢，你想做什麼？”
四人齊刷刷的向胖喵兒看過來。
胖喵兒小手託著腮，一一數著：“我想做的事有很多，首先圈地買房，把自己養的白白胖胖”
“第二，把弟弟接出來養的白白胖胖。”
“第三，孝順老爹，把他養的白白胖胖。”
“第四，把你們養的白白胖胖。”
“第五……”
最後，她想回家。
回到那個只屬於她和鏟屎官的家。
時間一點點流逝，幾人分別說著對未來的憧憬，直到太陽落山，他們才帶著興奮的情緒進入夢鄉。
……
幾天後。
五人摸索出碼頭苦力的用飯規律，不在起早貪黑的去哪裡守著。
他們午時出現，約莫酉時收攤。
擺攤地點，也從空曠區域挪到了背陰的大樹下。
這裡剛好就是陳大力一夥人歇腳的地兒。
胖喵兒照例端了一碗大骨頭湯給陳大力，這幾天以來她一直如此。
“謝謝小胖喵兒！”
陳大力一隻手接過，一隻手拍了拍胖喵兒的頭，眼裡帶著親切。
俗話說，拿人的手段，吃人的嘴短，陳大力連喝幾天的免費湯，也真的被幾人拉進了關係。
尤其是胖喵兒這傢伙，肉乎乎的，烏黑的大眼滴溜亂轉，十分靈動，看起來特別討人喜歡。
“以後我這邊有活加上小刀一個，價格嘛……得比其他兄弟少一些。”
厲小刀年紀小，力氣沒人家大，幹的活也沒人家多，若是給同樣的價格，其他苦力必然會有意見，心生不滿。
“謝謝陳哥！謝謝陳哥！”
厲小刀聽到後，立刻起身道謝。
他終於來活了，幾天的大骨頭湯沒白送。
厲小刀明白，這是他們主動拉關系、套近乎的策略起了效果，雖然掙的不如其他人多，可到底是個收入。
再者，他們就在碼頭上賣野菜糰子，趁著空閒，多掙一文也是好的。
“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以後好好幹，多賣力，可不能偷懶。”
陳大力板起臉，先敲打敲打。
“那不能。”
厲小刀拍著胸脯保證道：“咱肯定實實在在的，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陳哥放心吧！”
“嗯！”陳大力點了點頭，把空碗遞還給胖喵兒，吩咐道：“再給我盛一碗。”
胖喵兒二話沒說，接過碗，拿起瓢，又舀了一大下子倒進碗裡，再遞給陳大力。
陳大力慢悠悠的喝著，胖喵兒坐在他旁邊的大石上，看著貨船好奇的道：“陳大叔，碼頭來的客商都是從哪兒來的？”
“哪兒都有，有府城，有京城，還有江南，四面八方。”
這會兒沒活，陳大力也有興致跟胖喵兒多說兩句。
“他們有的在這個碼頭卸貨，轉路去邊關，有的是途徑此地，稍做修整。”
“還有把貨物直接運到鎮上、縣裡，我們接的一般是這類貨物。”
“哦！”胖喵兒似懂非懂的點頭，若有所思。
彎起嘴角燦爛一笑，跟著說道：“他們會來買野菜糰子嗎？”
呃……
陳大力一愣，哭笑不得，指著胖喵兒：“你這小家夥，問東問西的，原來是打上了客商的主意。”
“唉！沒辦法，掙錢難啊！”胖喵兒一臉無可奈何的攤了攤手。
這副小模樣讓人看了忍俊不禁，又覺得心酸。
他們成年人尚覺生活艱辛，又何況一個六歲的小娃。
陳大力忍不住心生憐惜，伸手拂了拂胖喵兒的丸子頭。
“行，等有相熟的客商過來，我幫你問。”
“謝謝陳大叔！”
胖喵兒樂開了花，跳起來蹦噠兩下。
這時，不遠處一陣嘈雜聲傳來，吸引了胖喵兒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