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夜空中一片片不規則的青黑色雲塊鋪在天上，好像什麼東西碎裂一地還沒有來得及打掃，帶著不可名狀的神秘。

幾顆孤單的星星疲憊地發著光，如同被隨意丟棄的玻璃彈珠，等待著被人拾起或者丟的更遠。

就像這個世界。

皇宮的夜晚是寂靜的，三兩聲蛙鳴從那邊的御花園花園傳來，清冷孤寂。

神宮誠看過去，更遠處的燈光鋪向夜空散發出青虛虛的光亮。

那裡是聖德宮，女皇的寢宮，如今小香在那裡。

想來她正在為清洗廢皇太女系的官員忙碌著，皇權鬥爭一向殘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但小香應該是快樂的。

一舉拿下久邇母女，她已經成了實際上的女皇，即便是辛苦，她也快樂。

發了會兒呆，神宮誠又坐在臺階上。

一旁的夜櫻雪蜷曲的腿形成直角，依然在擺弄著大腦皮層攝像機。

“你的神真的會毀滅世界嗎？”

她捋了下鬢邊的長髮，沒有抬頭。

‘我倒是希望能。’

神宮誠這樣想，沒有這樣回答，“神說，能毀滅人類世界的，只有人類自己。”

“你的神說的沒錯。”

夜櫻雪舉了下DV，“來，看看這個。”

小小液晶操作屏上投射出全息控制介面，主視窗顯示出一行行記錄。

“這是什麼？”

“關鍵詞搜尋‘媽媽’，一共找到8285條記憶記錄。”

“這麼多？”神宮誠嚇了一跳。

“是的。”夜櫻雪點頭，“記憶可分為淺層記憶和深層記憶，有意識記憶和無意識記憶，主動記憶和被動記憶，又可以分為瞬時記憶、短時記憶和長時記憶，還可分為形象記憶、情緒記憶、邏輯記憶和運動記憶，這些維度的劃分並非是區隔的而是交叉的。”

手指敲了敲DV，她繼續說道，“很多人、物、事，平時我們並沒有什麼印象，或許在某個特定觸發條件下才會記起，我們的大腦遠比我們想象的記得多；我懷疑這個東西把久邇妃奈的所有記憶全部讀取了，包括深層記憶和無意識記憶等等。”

神宮誠連連點頭，人形谷歌姬懂的就是多，指著視窗問道：“這些記錄怎麼是紅色的，這些又是灰色的？”

初次播放久邇妃奈的記憶時他就發現了記錄檔案有顏色區別，有人形谷歌姬在，他就沒仔細研究。

夜櫻雪把8285條有關久邇夏姬的記憶按顏色分類排列，看起來特別明顯。

“播放了一些記錄，我總結出來的規律是顏色代表情緒。”

白皙纖細的手指觸動著控制介面，夜櫻雪指著記錄列表，“紅色代表著憤怒，藍色代表著快樂，黃色代表興奮，灰色代表著憂傷，黑色代表著痛苦，褐色代表恐懼，紫色代表著憎恨，白色則代表著很複雜的情緒，很難用單一情緒界定。”

“有的記錄帶有兩種顏色，說明包含兩種情緒，顏色的深淺代表著情緒的強烈程度。”

神宮誠粗略的翻了下，暗自咋舌。

久邇妃奈八千多條關於母親的記憶記錄裡，居然紅色、黑色、紫色、褐色、灰色佔多數，代表快樂的藍色記憶佔比很小。

仔細看時間標誌，藍色記憶也大多是幼兒時期的記憶。

夏姬小姨不是個稱職的母親。

神宮誠相信，如果DV拍的是自己，關於母親的記憶絕大部分都是藍色的，黑色、紅色幾乎不會有，更不要提褐色、紫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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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幼年的無知和近幾年的特立獨行因素，我把範圍縮小到10歲到14歲。”夜櫻雪在全息控制介面上飛快點著，“再剔除掉淺度和中度的顏色，還剩601條情緒強烈的記錄……”

神宮誠無聲豎起大拇指，‘真是個好搭檔。’

“我們還有多長時間？”夜櫻雪臉上淡淡的，無視搭檔的讚美。

“24小時。”

“我們需要在12小時內看完這621條記憶記錄，你負責300條，我負責301條，從中找出關鍵點。”夜櫻雪把目錄分成兩個視窗投射出來，“缺少關鍵線索，只能這樣盲目排查了，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最大的困難是兩個人對久邇妃奈都不瞭解，而瞭解久邇妃奈的人又都不配合。

神宮誠卻緩緩站了起來，看著夜櫻雪比晚星還要明亮的眼睛。

“……你想到了什麼？”

夜櫻雪看出他正在思考。

“小香。”

“學姐會幫助我們？”

“不是，是小香曾經跟我說過妃奈。”

“說了什麼？”

神宮誠嘭嘭捶了幾下頭，下意識的踱著步子，“讓我想想，我好像找到了問題的關鍵！”

‘記憶、記憶！過目不咋忘快給我發揮作用！’

走了幾步，他猛然回身，“八歲！八歲那年妃奈的父親自殺了，從那一年開始妃奈變得極度討厭男人！”

想起來了。

那是在跟久邇妃奈極度不愉快的初次見面之後，被千流花劫持、注射、綁架，收拾了一頓之後剛巧小香從米國趕回來，在回去的路上小香說起了妃奈。

八歲時妃奈變得極度討厭男人，進入青春期之後男人甚至不能出現在她一米之內，否則都會有反應。

也就是那時，妃奈自命為高天原神女轉世。

神宮誠簡短描述了一遍那件事，夜櫻雪也站起身，“非常重要的線索，她父親的死亡恐怕就是引發後來一系列事件的源頭。”

關鍵詞搜尋“爸爸”，查詢到的記憶記錄並不多，1275條。

從時間上來看從4歲57天到8歲139天。

然而從顏色上看，藍色記憶佔了大部分，那種藍濃郁的像晴空，上千條記錄連在一起好像蔚藍的天。

而後是一片灰色，然後是黑色，最終過度到紫色。

只有這四種顏色，藍、灰、黑、紫。

彷彿看到一個小女孩對父親從快樂、憂傷、到痛苦一直到憎恨的情感變化。

兩個人相互看了看，眼神裡都透著喜悅的光芒，都預感到找到了關鍵點。

“看看這一段。”

夜櫻雪指了指顏色最深的一個記錄。

這個記錄用肉眼已經很難區分是紫色還是黑色，或許乾脆就是兩種顏色的混合。

“我看吧。”神宮誠拿過DV。

夜櫻雪明白了他的意思，“怎麼不讓我看？”

神宮誠搖頭，“一定是個悲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