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家西餐廳。

地方是奶茶妹妹選的。

靠窗的一張雅座旁，兩人相對而坐，李丘澤對對面的女孩忽然有了些不喜。

一種很主觀個人的感受。

她的問題太多了。

誠然，她絕對是一個聰明的女孩，落落大方，漂亮清純，笑容甜美, 怎麼看都是一個很討人喜歡的姑娘。

可李丘澤就是生出了這種感覺。

他此時雖然知無不答，臉上掛著柔和微笑，實則心裡卻在想，女人還是不要太聰明的好。

從小就給予全方位的教育，還真的……未必是一件好事。

她懂得太多了，關注的問題點，不應該是一個十六歲的花季少女應該關注的東西。

有些……過於老成, 過於精明, 過於自立。

就是那種……一個明明很可愛的小孩, 在那個年紀也應該可愛的小孩，突然手插在腰間，站在高處，高談闊論，指點江山一樣。

而且說得還很有道理。

你會覺得他是個神童。

但大抵上不會覺得他很可愛的感覺。

如果將來自己有女兒，李丘澤希望自己的女兒還是懵懂一點，在什麼年紀就應該和什麼年紀的孩子一樣，去追求那個年齡段該有的快樂，經歷那個年齡段該經歷的事情，而不是諮詢自己如何分配創業和學習的時間、如何做個時間管理大師。

此時心裡有種感受，這姑娘能走到未來那一步，還真不是偶然。

不過，如果自己將來有女兒, 李丘澤並不希望她那樣。

等逐一回答完對方的問題後，李丘澤心中突然生出一個想法, 將腦子裡出門之前想好的話術全盤否決掉，打算嘮點虛的。

“小章同學, 找你做代言，我的出發點確實是為利益考慮，覺得你的清新形象很符合我們的品牌需求，但其實對你而言，也是有極大好處的。”

“什麼好處，錢？”對方笑了笑，雖然明面上沒什麼鄙夷的意味，但內在裡顯然有這個意思。

她很清楚李丘澤給不了太多錢，當然她也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形象現在從商業價值上講也不值太多錢……所以歸根結底，她根本不在乎那點錢。

李丘澤搖搖頭：“名。”

說完這個字後，他有心留意對方的表情，發現結果與自己判斷的一致。

他對賭了。

上輩子的很多事情，他也僅僅是道聽途說而已，只怕當不得真。

“什麼名？”對方追問。

“小章同學喜歡喝奶茶，想必也知道，近些年奶茶行業飽受詬病，黑邊新聞漫天飛，而現在那些爛大街的奶茶也確實存在很多問題。同時你也喝過我們的奶茶，你覺得我們的奶茶怎麼樣？”

“與眾不同, 一種很新奇的口感，很好喝，而且……健康。”

李丘澤拊掌一笑：“沒錯，就是這樣。因為我們做的是一種新式奶茶，想幹的事情就是顛覆行業，為其他奶茶企業打個樣，豎立奶茶行業新標杆，帶來一種全新的健康奶茶的概念。”

頓了頓，他繼續說：“那你想想，在如此烏煙瘴氣、飽受詬病的奶茶市場環境中，我們品牌算不算一股清流？是不是與你清新的形象很貼切？我很有信心我們的品牌會火、會發展壯大，信心源自於過硬的產品，源自於我們所掌握的業內頂尖的技術，源自於我們五個省市的銷售反饋。

“那我們火了，作為代言人的你……是吧。

“而且作為‘引導人’，你看中我們的品牌，為我們代言，引導其他客戶接受更健康更有益的產品，對於這個行業，甚至整個社會而言，其實是有莫大功勞的……我國喝奶茶的年輕人何止上億？

“這是一件很正能量的事情，會帶來名利雙收的效果，如果你作為我們的代言人，為我們加持，那麼最後的效果自然是雙向的，我們可以實現共贏。”

李丘澤說到這裡，看了眼對面眸子裡有些光彩的少女，輕聲一笑。

“小章同學還小，太功利的事情肯定不會去想，我年長幾歲，而且已經步入社會，稍有些經驗，今天和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這個社會很現實，並不那麼美好，幾乎所有人都在追逐名利，而‘名’字在前，‘利’字在後，為什麼？因為有利，不見得會有名，但有名……利絕對會追逐而來。像我們商家請人做代言，其實也是一樣的道理，藉助他人的名，去追逐利。”

“可是，我並沒有名啊。”少女抬頭看過來。

“我們現在也是一家新興公司，”李丘澤笑道，“沒有，可以去建設。再說你也不是真的一點沒有，要不我又怎麼會找上你？我覺得你是個潛力股。”

少女哈哈一笑：“你在押寶啊。”

李丘澤跟著笑笑，眨眨眼問：“那給押不？”

……

功夫不負有心人，奶茶妹妹的代言總算簽下來，前後花了一個禮拜，簽約那天是在玄武湖的門店裡，她爸也來了。

李丘澤一口氣簽下五年。

本來想籤十年的來著，結果對方不同意。

第一年二十萬，往後每年百分之十的遞增。

不過這份合同只涉及到肖像使用權，也就是說頂多讓奶茶妹妹配合拍幾張照片，用她的照片做宣傳，不包含其他的類似於出鏡拍攝影片廣告等內容。

以後如果需要，她也同意的話，得另談。

老實講，李丘澤沒抱什麼指望。

因為他很清楚，奶茶妹妹開掛的人生過不了幾個月就要起航。

有這個結果已經很不錯。

他現在就恨自己的店不夠多，這股東風他是乘定了，到年底還有幾個月，說什麼也得再開一批店。

與此同時，他的通訊錄名單中顯然多出一個名字。奶茶妹妹也是一樣。

一段有點怪異的朋友之緣就這樣開啟了。

不過搞定這件事後，李丘澤只想立刻逃離南京。

孟沙太過主動，每天都要來逛他房間，一天不落。這樣下去容易搞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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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昧著良心說假話，他對孟沙沒有愛意，僅僅是對方每天主動送上門，各種誘惑，實在把持不住，饞她身子而已。

客房裡，孟沙正在幫他收拾行李，一言不發。

李丘澤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兩人都很明白，他們之間是不會有任何結果，一絲的可能都沒有。

李丘澤走得這麼急，孟沙又如何看不出一些端倪。

“咳！”實在尷尬，氣氛很難受，李丘澤咳嗽一聲打破沉默，輕聲道，“回頭小章那邊要拍些宣傳照，我會安排廣告設計部的人過來，你這邊還要幫忙輔助一下。”

“好。”

僅僅一個字，再沒下文。

李丘澤暗嘆口氣，問道：“後悔嗎？”

“沒有。”

“我回臺市，這邊可能一年半載都不會再過來。”

“我知道，所以我也沒想纏著你什麼的，你不用管我，就當……這段時間只是一個夢吧。”孟沙頭也不回的小聲說，雙眼微微泛紅，不過他不會看見。

叄年了，只有這幾天，她才覺得自己是個女人。

可是，現在夢終於醒了。

“寶寶的話……”李丘澤斟酌著問，“是什麼方面的問題？”

“先天性心臟病。”

李丘澤皺眉：“遺傳？”

“沒有，出生時有些早產，心肺不全。”

“那……能治好嗎？”

“現在還小，再大點做手術看看。”

李丘澤哦了一聲，沒再追問，但他知道，孟沙的家境應該很一般，否則寶寶才叄歲，哪個媽媽願意長期離開身邊，從北方跑到南方打工？

此時他又在思索，怎樣讓公司發展更快一些，總不至於跑到北方開家孤店，那樣且不提不符合已經制定好的發展戰略，也太……明顯了些。

“我待會兒自己打車走，你就不用送了，一去一回也麻煩。”

“……好。”

半個小時後，李丘澤拎著行李箱，先行離開酒店。他上電梯時，孟沙還在房間裡沒出來。

在酒店門外攔下一輛計程車，不過他並沒有直接前往機場，在車上打了通電話給張杆，讓他查到孟沙的工資卡賬戶，因為不想從公司過賬，他手頭又沒有電腦，便來到銀行，往卡里打了十萬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