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耿家門口，李丘澤打算輕裝簡行，帳篷便留在這裡，免得下回還要往山上背，他們肯定還要再上來。

耿帥正在與父母交代，包括他要陪李丘澤二人去縣裡的事情，席恩娜偷偷拍了李丘澤一下, 順著她的視線，李丘澤向陸家門前望去。

陸婷和她的傻娘站在門外，如同圍觀的其他人樣，笑容真誠地望著他們，“好哭鬼”小陸霞躲在傻娘身後，小手拽著她滿是補丁的褲子，只露出一顆小腦瓜向這邊打量，眼裡隱隱有些水霧。

李丘澤突然意識到小陸霞為什麼又要哭的樣子，因為他們要走了。

孩子的心靈是很純潔的，你對她好，她便對你好，沒那麼多彎彎道道。

不止是她，此時耿家門前熊孩子成堆，就是大人也聚集不少，大人且不提，熊孩子們臉上都有股難掩的不捨。

“我們帶不了這麼多人。”李丘澤看著席恩娜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就帶陸家姐妹？我太喜歡這兩個小女孩了。”

“她們母親怎麼辦？”

想起耿帥昨天的話，席恩娜一陣語塞，半晌後才說：“那、就帶小陸霞。”

“她太小了，你能應付得來嗎，再說她不見得會跟你走。”

“這不是還有小帥嗎。”

李丘澤見勸說不了，便聳了聳肩，讓她自己去試試。

席恩娜心頭一喜，走到陸家母女三人身前, 先逗弄了一下小陸霞, 這才告知想法。

“啊啊啊~”傻娘搖頭, 似乎不同意，情緒有些激動。

席恩娜扭頭看向李丘澤，兩人幾乎同時反應過來，這事辦得不妥。

這時，只有十歲卻像個小大人樣的陸婷，卻抓住母親的手，用方言快速地說了些什麼，好像吵架，傻娘這才冷靜下來。

“姐姐，小帥哥也去？”陸婷笑著望向席恩娜問。

“呃……是啊。”

“那你們等一下行不行，我把小霞洗乾淨點。”陸婷用懇求地語氣說，“她長大這麼大還沒去過縣裡。”

其實有一句話她沒說，她也沒去過。

大約四十裡路外的縣城，對於他們這樣的孩子來說，遙遠得好似另一個國度。同時那裡也確實是另一個國度，大人們或那些大點的孩子們口中所談及的新奇事，總讓他們充滿嚮往。

“好。”席恩娜微微一笑。

陸婷不敢多耽擱，妹妹比自己有福分，她要讓妹妹把握住這個機會, 去外面看看, 看看那裡的大世界。忙牽起小陸霞的手, 便往屋裡拽。

很快，裡面傳來小陸霞的哭聲，不過稍縱即逝，伴隨著的還有陸婷的幾聲呵斥。

席恩娜尷尬地笑了笑，難道又是好心辦壞事？

“陸婷這孩子，如果讓她好好上學，將來不得了啊。”李丘澤拍了拍她的肩膀，一邊安慰，一邊感慨。

耿帥那邊向父母交代完，還將李丘澤的大行囊抱進屋裡收好後，走回來聽說小陸霞也要去，稍微愣了愣，不過很快便笑著示意沒事：“我能帶，她還是很聽我的話的。”

只是剛遭受巨大打擊，笑容總歸有些勉強。

“那就好。”李丘澤長籲口氣，如果不是這樣，帶孩子這件事實在觸及他的短板了。至於席恩娜，不是他看不起，會帶個屁，小陸霞要是鬧起來或者要拉粑粑什麼的，估計還沒自己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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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婷那邊並沒有耽擱多久，不到十分鐘就將“洗白白”的妹妹提出來，身上穿的還是席恩娜昨天給的那件裁剪過一截的香奈兒T恤，穿了雙明顯不合腳的雜牌運動鞋，秋冬季穿的那種，有些脫膠，沒穿襪子。

這麼短的時間連頭都洗了，顯然沒有吹風機可以吹乾，溼漉漉地批在肩頭。

小陸霞紅著大眼睛，想哭不敢哭的樣子實在惹人憐愛。

“給我吧。”耿帥接過去抱在懷裡，隔壁鄰居，他是看著小陸霞長大的，小丫頭確實信任他，小手緊緊勾著他的脖子。

她雖然對李丘澤和席恩娜很有好感，希望他們一直待在村子裡才好，但那種感情顯然還沒到能被他們帶著遠離家門的程度。

“我們先走了。”李丘澤環顧四周說，將僅剩的半包香菸散掉。

鄉親們一直將他們送到村口，好幾個熊孩子都灑了貓尿，一是捨不得他們；二是羨慕於耿帥和小陸霞的待遇。

“行啦，別哭了，到時候回來給你們帶好吃的。”李丘澤揉了揉鐵蛋的腦瓜，掃視過一群熊孩子說。

有鄉親們這時才敢順著話問一句：“啥時候回來呀？”

“村裡不是弄檔案要三天嘛，可能三天後吧。”

“噢……”

這時後方傳來動靜，瘸子村長帶著幾個人趕過來。他雖然瘸，但走路並不慢，很快來到李丘澤二人身前，看了看抱著小陸霞的耿帥後，這才暗鬆口氣。

沒錯，他現在也怕了，怕對方走了就不來。

“這是去？”

“去縣裡逛逛，我們在這邊也不好住。”

“好住啊，有什麼不好住的。”陳正芳拍著胸板道，“下次過來住我家，我家石頭房，有炕，還算乾淨。”

李丘澤笑了笑，沒答應也沒拒絕。

“那什麼時候再過來？”

“陳村長不是說搞材料需要三天嗎，我們現在待在這裡也沒用，三天後吧。”

“噢……好好。”陳正芳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下，側身讓開路，說是送李丘澤他們一段。不過身形卻稍稍落後了一些，悄無聲息湊到耿帥旁邊，小聲說了句“多留個心眼”。

耿帥愣了愣，不明白他這話什麼意思。

陳正芳暗罵一聲榆木疙瘩，咬著耳根子道：“別被人賣了！”

“怎麼可能。”耿帥瞪眼，李哥和小席姐哪一點像人販子。

“記住就行！”

李丘澤走在前面，雖然沒聽到他們在說什麼，嘴角卻勾起一抹苦笑。不過心裡倒也認同這種做法。這瘸子村長是雲被村的一個異類，有些小心眼，但左右也是為村裡和村民們好。

下山比上山就要快很多，也不算累，李丘澤和耿帥換班揹著小陸霞，漸漸的小丫頭也沒那麼戒備了，當然主要還是耿帥一直在身邊。

用了一個多小時，來到山腳下，再走大約兩公裡到鎮上。

陸巡完好無損地停在那裡，二百塊錢終究沒有白給。窮鄉僻壤的地方雖然大多民風淳樸，但凡事無絕對，也有常言道窮山惡水出刁民，無論那個地方總有些老鼠屎。

車上放了很多物資，畢竟已經露了財，如果不是請便利店的大媽幫忙照看，難保有刁民生出歪心思。

“大媽，謝了。”

“應該的應該的……”

他們的出現再次引起鎮街上不少人的圍觀，耿帥還遇到一個熟人，也是個半大小子，正是耿帥提到過的，他在鎮上的夥伴。兩人是小學同學，因為有著相同的愛好，關係處得很好。

“去哪兒？”

“縣裡。”

“他們是誰啊？”

耿帥與他聊了會兒，鄭峰見他情緒有些不對，問他怎麼了，耿帥苦笑著也不解釋。

“明天有球賽，有時間看不？”

“不……應該沒時間。”

“唉，可惜了。”

“好啦，不聊了，等著呢，走了。”

“行吧，靠，老子還沒坐過這麼好的車呢，想不到還有人看中你們那地方，真要路修起來，以後可爽歪歪了。”

耿帥說了聲是，不再耽擱，轉身上了車。

陸巡緩緩駛離小鎮，李丘澤沒開導航，按著耿帥的指引，前往他們的縣城，耿帥長這麼大也才去過兩次縣城，還都是跟著村裡人去辦事，在鎮上坐拖拉機一起去的。

路線倒也簡單，順著一條黃土路一直走就是，說是四十來裡，也就是二十公裡的路，李丘澤卻整整開了兩個小時。車窗外逐漸出現一些村莊，地勢也變得相對平坦起來，又走一段後，可算有了水泥路。

縣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