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問：“大師，如果有固體太硬，36下都咀嚼不完怎麼辦呢？”

答：“那就再咀嚼36下。”

“一定要36下，不能是18下，17下嗎？”

“36下是一個完整的流程，萬萬不能偷懶，否則前功盡棄……”

有幾個人覺得這理由太扯澹，抱怨了起來，很快被徒弟禮貌的請出去。剩下了一堆聽話的受眾。

整個禮堂靜悄悄的，只有很淺的咀嚼聲音。

方沂和馬ET當然不會動快子，但他倆都意識到了什麼，方沂低下頭，用右手半遮住自己臉，免得被人拍到照片。

馬ET說：“有些網際網路思維，就是採取了這種篩選過程……當基數足夠大的時候，我們總能篩選出對得上訊號的人，這樣的使用者群體很值得我們信賴……因為使用者在無意識中，一次一次都被篩選過了，粘性越來越強，而他們卻堅定的覺得，是自己的選擇，然後……”

方沂：“然後做局的就可以像王大師一樣予取予求了？”

“是的——雖然是一些小把戲，但也有人類不變的執行邏輯在，只是在每個時代不斷的改頭換面，推陳出新。”

王大師的聲音相當醇厚，是做傳銷的好嗓子。他一邊塑造威勢，一邊講解道：

“一次性送入到口裡的，不要太多，一般情況下是你平時食量的一半到三分之一即可，夾到盤子裡的事物必須全部吃光，不能剩下……當你吃的時候，你就會覺得很飽，有一半的人會有打飽嗝的現象……”

不知道是否有託，還是這符合了某種心理暗示。禮堂裡確實有不少人下意識的打起了飽嗝。

這還沒完，高朝出現在王大師率領眾人唸經的時候，全都是拖長音的吶喊：

“五行之氣——”

“六甲之精——”

“三真天倉——”

“青雲常盈——”

“……”

方沂感覺這地兒待久了遲早要出事，對馬ET點了點頭，先行出去了。

不久，馬ET人也出來了。

他問方沂：“方導演不喜歡這種場合？”

方沂直言說，“我不喜歡。”

馬ET便道，“你們娛樂圈不是挺多這種東西的嗎？不僅僅是旁聽，有的人自己也參與進去……虛虛實實，假假真真，只要是有利可圖，就願意聽下去。”

方沂搖頭，“他們是他們，我是我。”

馬ET和Jet李的關係很好，不知道他是不是指的是Jet李。這類組局的有幾種人：

第一種是完全不信，純收智商稅的，這一種最多，數不完。

第二種是一邊信，一邊賺錢的。比如Jet李病重之後，整個人性格大變，開始喜歡開光的珠子；段事實上，億宏也喜歡開光的吊墜，但是後者只用來贈送和小圈子裡面玩，方沂曾被段億宏送了一條觀世音吊墜，到現在他都留著的。

而Jet李不一樣，他當了掮客，自己也信，自己也賣。

第三種是純信的，這種也多，而且央戲就出了不少。比如演《激情燃燒的歲月》的呂麗平，這人回央戲做演講的時候，當場給學習學妹們發sheng經，嚇尿了校方。

呂麗平是正兒八經的狂信徒，為了這事兒，連中字頭媒體都懟了不少了，完全是滾刀肉，沒人能來和她。

當然，代價是呂麗平幾乎葬送了自己的演藝生涯。

雖然貴圈存在這麼多奇葩，利用了人性的弱點，卻不是該拿出來誇獎的行為。馬ET大機率想和方沂看個樂子，他對這種帶點神秘學的東西津津樂道，沒想到方沂連樂子也懶得看。

為什麼呢？

不是該英雄惜英雄嗎，還是王大師的神格太低了，讓方大師看不上。

馬ET想不通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隨便找地兒解決了口腹之飢。

王大師在下午順利和兩位貴客相見，他徒弟把王大師的最新作品奉上給兩位看，那是一本十六開的厚厚彩色書籍，裡面介紹了王大師也許偽造過的生平，並以王大師和各種名人的合影照片為主。

這些合影中，有不少方沂的熟人，像是趙股神，湘省臺原黃金檔節目的主持人……這些人看樣子去了還不止一次——也難怪馬ET以為方沂也會喜歡王大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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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圈就是這樣嘛。

書上還記載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蹟。

方沂隨手一翻，這一頁寫著王大師為毛子的國防bu長治病，隔空治好了老部長的腦瘤，用的是內功逼出毒素的傳統方法；再翻幾頁，寫著王大師會見印尼的領導人蘇哈托，他在所有人都下跪的情況下，沒有行禮。

這王霸之氣感染到了蘇哈托，讓對方高看他一眼，賜座。

這種東西怎麼會有人信？

馬ET顯然也不相信，他看了書開始對方沂擠眉弄眼，挑頭道，“不知道王大師能不能給我們展示一下你神奇的功夫。”

這王大師面露難色，一副元氣皆空的樣子。

徒弟道：“師傅現在使不了功夫了，方導演，馬總，要不……”

王大師喝住自己徒弟，“我還能堅持！怎麼能在貴客面前說這種話，快，領我到練功房休息一番，我洗手更衣，再為貴客展示……”

徒弟急道，“可是，師傅——”

王大師不容置疑啊，“你馬上去安排。”

徒弟聲淚俱下，但是吐字非常清晰，好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楚：“師傅，你這樣強行運功，會損傷你的壽元，不值得你這麼做……徒兒，徒兒……”

“譁！”

徒弟給扇了一耳光，負氣而走，王大師對二人道歉，“見效了。”

很快來了個年紀更小的聽從吩咐，他們一齊去到了所謂的“練功房”，中間王大師打了個趔趄，演技再加十分。

方沂只能在心中暗歎一聲這演技何苦來搞傳銷，去橫店廣闊天地任鳥飛。

這王大師，是一個讓《我真不會演戲啊》的畫風都短暫變化的人才啊。

很快，有徒弟通知方沂和馬ET去練功房。兩人透過一道道門，見到了練功打坐的王大師，他原本微睜開的眼忽然瞪大，極力營造出一種“精芒閃爍”的眼神。

接著，徒弟抓來一條正在吐信的、攻擊性很強的蛇，並抓著它到兩人面前晃盪，讓他們本能的覺得害怕而遠離。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盆子覆蓋在蛇身上，而盆子又在桌面上。

王大師站起來，嘴裡唸唸有詞。

馬ET饒有興趣，“是不是要見識到傳說中的變蛇了？”

徒弟點頭，“師傅要為貴客發功了。”

方沂道，“你換條桌子，或者我把蛇挪一個地方，看看大師會怎麼發功。”

徒弟說，“這桌子很重，要兩三個人一起合抱，才能勉強抬動……我一個人沒辦法。”

方沂：“蛇呢，也換不了地方？”

徒弟：“這蛇已經放進去了，不知道它現在是什麼狀態——掀開了盆子，恐怕就會被咬一口，那是有毒的。”

方沂摸著下巴：

是啊，這肯定是立體防禦了，如果是隨隨便便的騙術，這麼久，怎麼可能沒人拆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