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專業帶路劉阿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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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騎的馬匹有些不夠用。

眾所周知,戰馬全力狂奔一個時辰之後,便有些不堪重負了。

現在的甲冑、兵器,分量越來越沉重,故而被淘汰下去的馬種也越來越多。

好在吐谷渾別的東西沒有,馬匹卻多的是,不過殺了一個小部族, 就取得了足夠輪換的馬匹。

在戰爭時間談什麼無辜,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好像鄯州的大唐子民不無辜似的。

一視同仁的聖母叫聖母,屁股歪朝己方的聖母是好聖母,屁股歪朝敵方的聖母,非蠢即壞。

斥候打馬狂奔而來:“報!牛心堆方向的敵軍, 約有五千之眾, 已經全部出動,在前方攔截了去路!”

五千之眾麼?

侯君集蹙眉算了算。

三千唐軍, 如果與佔據地利的吐谷渾牛心堆軍死拼,絕對可以戰而勝之。

問題只有一個,打下牛心堆後,殘存的唐軍還能有多少?

侯君集敢肯定,要是打殘了,自己孤身、或者再帶幾苗人灰溜溜回大唐,日後一定被程知節老匹夫嘲笑得頭都抬不起來。

侯君集是很驕傲的人,當然接受不了這垃圾的結果。

“後面的追兵離我們還有多遠?”

校尉劉阿蠻笑了一聲:“兩個時辰的路。尚書,我覺得,牛心堆有了防備,後面的樹敦軍與天柱軍窮追不捨,回大唐的路已經被阻,不宜硬拼。”

侯君集看了眼九曲賊畫的輿圖, 吐了根草莖:“你久居吐谷渾,對此地情況應該比別人熟。你且說說, 當今破局之法何在?”

此劉阿蠻正是吐谷渾積石軍中, 斬殺慕容摩勒的百戶。

帶路,他是專業的。

“在草原上,要隱藏行蹤,並不容易。畢竟成千上萬的馬匹經過,痕跡是比較明顯的。”

“唯有出其不意,才能夠找到破局之法,當然也可能是速死之法。”

“既然樹敦軍出來了,我們何不繞去打樹敦城?”

劉阿蠻的野心很大。

侯君集大笑:“不錯,與本官的想法不謀而合,有前途!”

至於之前侯君集是不是真有這想法,誰也不知道。

反正,大軍的行進路線畫了個弧線,在牛心堆軍之前一個轉身,消失無蹤了。

名王梁屈蔥、南昌王慕容孝雋、天柱王各率一萬軍,在牛心堆碰面,面色極為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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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追堵截,眼看要大獲全勝了,你卻告訴我唐軍去向不明?

天柱王撫須,天柱山地勢比較險要, 唐軍除非吃飽了撐的,否則不會去對付天柱三部落。

梁屈蔥也很淡定, 自己的部族在青海之南、大非川下, 短時間唐軍也不會殺到那頭。

慕容孝雋看到幾人似笑非笑的目光,驀然心慌了。

“不……不會是去了樹敦城吧?”

……

相對大唐的城,樹敦城就是個土圍子。

基本上,城內的百姓還是住帳篷,沒有幾間土木結構的屋子。

畢竟,在吐谷渾,獲取樹木的難度要比大唐難得多。

遠方的塵埃激盪,守城的軍士卻不以為然。

城主把軍隊的精銳拉出去了,恐怕又要滿載而歸吧?

至於敵軍,呵呵,你可真敢想。

陽光有點刺眼……

等等,城門下不應該是避光的嗎?

勉強睜眼望去,城門的兩當甲在陽光下反射著奪目的光輝。

“敵襲!”

軍士叫了一聲,立刻被一支箭矢扎穿了胸膛。

身上的牛皮甲,沒有擋住這近距離的一箭。

吐谷渾的生鐵,數量還是太少,不可能給每個軍士都配備鐵甲。

牛皮甲多好,因地制宜、就地取材。

雖然容易死人,可是,軍士不是那地裡的韭菜,割了一茬又會長出來麼?

這種小城,城門被破,就根本別想反抗,連一點抵擋能力都沒有。

城裡的人不多,且異常老實。

不老實不行,樹敦城的精銳被拉走了,剩下的多數是混日子的軍士、普通的牧民、奴僕。

看著這些面如土色的人,劉阿蠻一時興起,在外頭吆喝了幾嗓子,立刻有青壯出來報名,宣稱要加入唐軍。

侯君集眨巴眼,有些不明白狀況。

劉阿蠻到底說了什麼?

“我就告訴他們我以前的身份,告訴他們,跟著大唐,不當奴隸,有飽飯吃,有衣穿,幹好了還有官當。”

侯君集大惑不解。

這不很尋常的事麼?

劉阿蠻苦笑:“尚書覺得很尋常的事,在吐谷渾不尋常。在吐谷渾,唯有鮮卑人高人一等,其他族群,尤其是羌人,幾乎沒有出頭的機會,吃得不飽、穿得不暖,還隨時可能被貴人擊殺。”

侯君集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最後一句,我感覺你在影射,可是我沒有證據。

土木結構的最大屋子,當然是慕容孝雋的南昌王府。

侯君集不想拿這些婦孺出氣,奈何久受惡氣的新附之眾瞬間撲了上去,將這群人全殺了。

南昌王的私庫就是樹敦城的府庫,反之亦然。

破城了,不擄掠點錢財哪裡對得起受累的軍士?

這不是“不拿一針一線”的時代,好處在面前,你將領敢不分的話,等著離心離德吧。

所以,當初李靖被彈劾那條“縱兵劫掠”是真的,因為不劫掠怎麼能滿足將士的慾望?

只要是領過兵打仗的將領,對此都很熟悉。

只不過,大家都默契地閉嘴,彼此留一份顏面罷了。

“我們後頭還有吐谷渾的大軍追殺,不能分太多,保命要緊!每人限拿一捧,動作要快!”侯君集率先取了一塊拳頭大小的玉石。

主將動了,下面的軍士才能動。

帶著燦爛的笑容,軍士們排隊,各自捧了一捧裝進行囊裡。

新附的眾人分了刀弓,也分了一捧錢財,頓時樂得合不攏嘴。

為吐谷渾賣命時,到死都掙不到的財寶啊,就那麼輕易到手了!

……

遙望樹敦城,沖天的濃煙盤旋而上,慕容孝雋氣急攻心,一口四十年陳釀老血吐了出來,幾乎栽下馬來。

天柱王與梁屈蔥眼色複雜。

還好,這一幕不是出現在自己的部族中,不然自己也得吐血。

城牆根本沒有攻打的痕跡,城門完好無損,看來唐軍是突襲而入的。

城裡一個活人都沒有,南昌王府的家眷遺體慘不忍睹地倒在殘垣斷壁前,整個王府的火勢已經熄滅,炭化的大梁砸落地上,激起一片黑灰。

倒不是其他人都被侯君集殺了或裹挾走了,但是,眼睜睜看著王府被毀、王府家眷被殺,哪個賤民不怕被遷怒?

能投奔親戚的投奔親戚,不能的想法入祁連山躲一段時間吧。

天柱軍、樹敦軍、梁屈蔥軍沿著馬蹄印追蹤,卻發現了許多分岔。

那是因為,更多的樹敦城百姓,趕著牛馬各自逃命。

區分主次是可以辦到,卻需要更多的時間。

眼見前方可以循跡而追,三名將領卻傻眼了。

缺德的唐將,將樹敦城的財寶廣撒在前方的草地上!

什麼軍紀、什麼喝罵,根本不管用,軍士們眼裡只有那財寶,紛紛縱馬過去,飛身下馬,抓起財寶往懷裡揣。

“放下,那是我的!”

“放屁,到我手裡就是我的!”

財寶的數量減少,爭奪便開始。

一開始,只是吐谷渾傳統的互毆、摔跤,火氣漸漸上升後便是拔刀相向。

什麼袍澤、什麼同部族,就是親兄弟要搶,也得砍了他!

天柱王仰天才嘆。

這是烏合之眾才有的特質啊!

吐谷渾,還有希望嗎?

慕容孝雋無語凝噎,我的財寶啊!

我的!

都是我的!

……

營地裡,火光搖曳。

三千唐軍紮營一處,三千附從由劉阿蠻暫時統管,紮營在唐軍之外,起一個緩衝的作用。

劉阿蠻躊躇滿志地坐在火堆邊上,啃著羊腿,唾沫橫飛地向附從軍講著自己的光輝歷程。

“知道吧?那個狗屁的王子,還拿鞭子抽耶耶!耶耶是血性男兒,當時他們人多,耶耶只能忍;可他兵敗,隻身逃跑的時候,耶耶就狠狠地收拾他!你們不知道,聽著所謂的貴人跪在面前發出的慘叫聲,比睡小娘皮還舒坦!”

指著臉上那道變淡的鞭印,劉阿蠻得意洋洋地吹噓。

不過是半年時間,唐人口語的“耶耶”劉阿蠻已經使得出神入化。

不,準確地說,劉阿蠻已經完全認同自己是一名唐人。

“耶耶是校尉,日子有多好過,說了也離你們太遠。這麼說吧,管五六十人的隊正,算是大唐最低階的官了,九品官,不值一提。你曉得他一年掙多少錢不?”

火堆邊上的附從軍都摒住了呼吸,靜靜地聽劉阿蠻吹牛皮。

“年俸15600錢,俸料54石5 鬥,職田200畝!”

“哇”的聲音在火堆邊響起,迅速傳遍了整個附從軍。

當然,數字是越傳越走樣的。

但是,再怎麼拋去水分,那待遇都是誘人的。

吐谷渾從軍,除了管吃,其餘的只能靠自己搶。

搶到手的,還得被上官盤剝一道,自己到手只有可憐巴巴的一小部分。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忽略了,隊正這個位置之前還有什長(夥長)、伍長,還需要廝殺才可能脫穎而出,不是誰都能企及的。

就算是提醒了又能怎樣?

希望,總是要有的。

何況,這還是他們拼一拼,幸運的話還能夠著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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