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行煙一向是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的。看著眼前的這些人，雙目就不由得生出蟻冢般的瑣屑來。

但那些竊竊私語，將傷人的話夾雜其中，就變得異常難入耳起來。然而能如何是好呢，誰讓她是血族人，天生聽覺視覺就更為靈敏。所以常常能看見一些不想看的，聽見一些不想聽的。她也不想的，真的。

來來往往，從殿前到到殿後，幽靈族人來了又走，像趕趟似的。都來拜見她這個身份顯貴的王妃。他們的膝蓋都是虔誠的，笑臉都是真摯的，話語都是衷心的祝福。然而當他們回過身退下，留下的那縷餘光卻另有一番意味。暮行煙彷彿能穿透他們的脊背，聽見那些內心諷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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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別是那麼明顯。一邊是風姿卓桌的幽靈殿下，一邊是面露鬼符的奇怪女子。她真瘦，面色慘白的嚇人。任誰都會覺得，這兩人，真不登對。然後就會為可憐的殿下惋惜起來。

為國捐軀？

應該可以這麼說。

“皇妃的手臂怎麼了？“給族人敬茶的時候，有人留意到了她的傷。

“煙兒初來幻境，誤入迷障了。沒出什麼大事，大家放心。“荼白為她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

他們唏噓著，暮行煙拉起衣袖讓她看自己的手臂已好的差不多了，結了一層硬硬的痂，沒有疼痛。然而他們依舊有一句沒一句的客套著，讓暮行煙覺得尤為心亂，也不知該如何應答。

早點結束這一切吧。

每當陷入人群，她的下意識就會這樣蹦出來。從小到大，她都厭惡交際。

看得出來，眼前這些陌生的人是忍著一顆厭惡的心和她家長裡短的。她憑血統的高貴，一輩子該躲過多少明面上的白眼。暗地裡又如何，她該有自知之明，不去奢求。

這難熬的一天不知是如何過去的。暮行煙冷著一張臉，左右都顯得十分不懂事。

左捱右捱，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婚房中，面子掛不住的丈夫是抵不住得發難一場的。

“應付外人，這可是你說的。今天是怎麼了。“荼白關上門就對暮行煙說道，聲音不大，聲調也沒什麼起伏，就似平日閒話一般。但暮行煙聽得出，他很生氣。畢竟，這不是兩個人的事，這可是兩個種族的事。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看我們不和睦的樣子。他們攥著各種或有或無的把柄，隨時準備著要發起爭端。“

“我錯了。“暮行煙揚了揚頭，嚥下一口氣，終究還是把這三個字說了出來。

原本，荼白有很多不滿想要一吐為快的，然而她那冷冷淡淡的三個字卻讓他瞬間心軟了。

看著她面無表情的在一旁坐著，不露悲喜。彷彿周身擋著隔絕的屏障，任誰都無法接近。眼眶下深深的陰影都是秘密，在他想湊近看個清楚的時候消失無蹤。他自來是個冷心的人，如今思維卻變得越發黏糊起來。

“真不懂你都在想些什麼。”荼白嘆了口氣，在她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來。“你就那麼不想呆在我身邊嗎？“

他的語氣沒有特別的起伏，像是只是隨意問了一句。

“我餓了。”暮行煙卻黑著臉給了句風牛馬不相干的回答。

“不是在宴會上剛吃過？”

“你們這的伙食我不習慣。”

“那你想吃什麼？”

“我要去凡界。”暮行煙的套路總算浮出了本意。

荼白愣了一愣，隨即全然明了，“看來餓是幌子，人才是關鍵。你這是要去找他嗎，早上信上那個人？”

“對。你要這麼理解也可以。”

心裡竟如此不是滋味，他明明不在意她的，只是因為兩族的利益綁在了一起罷了。或許，只是因為自尊心作祟吧。

“可你是我的妻子。”

“我只是想去捕捕獵，順便救救人，並不妨礙做你的妻子。”

“你會被他拐跑吧？”

話一出口，荼白就後悔了。她心裡從不曾在自己這裡，又何談來去呢。悶頭喝下兩杯茶，澆滅了心中的醋意。

“好，我讓你去。”

彷彿聽錯了什麼，暮行煙驚訝的看向桌對面的人。那個男人面色如常，捏著一隻陶瓷杯，在手中反覆把玩著，小小的杯子在他修長的手指之間顯得異常嬌小。他垂眸，像在考量著什麼。

“一天。”他吐出了兩個字。

“一天？”

“對。”他抬眸看向暮行煙，“按理說你不該去趟人界那灘渾水的，我們兩族不能管，也不該管。我只能幫你瞞一天。這相當於人界的一年。足夠了。”

他卻看她皺起了眉。“怎麼，難道你不打算回來了？”

“好，就一天。”

面前的女子，目光閃爍，他知道她只是在敷衍。然而，他卻第一次在她死水一般的瞳孔裡看到了一種叫做希望的神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