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半的野火網咖燈火通明，網咖裡叫罵聲，鍵盤聲，呼嚕聲交織在一起，那是專屬於網咖的華麗樂章。

老頭子整個人靠在二樓的樓梯口，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中間夾著冰紅茶飲料瓶的瓶口，渾濁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門口的方向。

肖遠洋一路小跑，先陸之眠一路跑回了網咖裡。

就像心靈感應一樣，肖遠洋一推開門就對上了老頭子的眼睛。

“哎媽，要命了。”肖遠洋在心裡給自己祈禱，明明老頭子平時都不會起這麼早的，怎麼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老頭子這是幹什麼呢？”肖遠洋靠近吧檯問了一句，總感覺今天這個氛圍不太對。

吧檯裡的小夥子也只是搖搖頭，老闆醒了之後就讓他找肖遠洋，其他的什麼也沒說。

安靜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肖遠洋把外套扔在吧臺上，往樓上走去。

“老頭子你找我？”肖遠洋跟老頭子保持著三四個臺階的距離，目光落在了老頭子手裡的那瓶冰紅茶上。

只有心情煩躁的時候老頭子才會喝冰紅茶，平時都是礦泉水。

喉結上下滑動，老頭子抬眼看了看肖遠洋。

“今天幾號？”

“28號。”生活在一起十幾年，肖遠洋一聽到老頭子的問題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拿我的卡去給那個臭小子打錢吧，就跟往常一樣。”

不知道是因為紅茶喝多了的原因還是什麼別的，老頭子的嗓子有些啞。

老頭子嘴裡的那個臭小子，其實是老頭子唯一的兒子。離婚之後一直跟著他媽媽生活的，老頭子每個月都給他的兒子打錢。

但是，從有一天早上老頭子的兒子跟老頭子吵了一架之後，這卡里的錢對方就再也沒有收過。

具體是因為什麼，老頭子自己不肯說，誰也都不知道。

在固執這一點上，老頭子和陸之眠才是真的父子。

“天一亮我就去打。”肖遠洋餘光看了一眼在樓下徘徊的陸之眠。

兩年前，陸之眠離開野火網咖的時候老頭子也很生氣的，禁足，沒收手機什麼的這些招數都用過，可陸之眠還是走了。現在陸之眠回來，肖遠洋當然是雙手歡迎，但是老頭子這一關就得靠陸之眠自己搞定了。

“老頭子，你看看誰回來了？”肖遠洋給陸之眠牽了一條線。

老頭子交代完事情之後就起身要上樓去，喝剩下的冰紅茶就那麼扔在了樓梯口。

“誰回來也不幹老子的事情。”老頭子聲音裡有那麼一絲絲的不耐煩。

陸之眠拽著自己的衣角，掩飾自己的緊張，兩年沒見，感覺老頭子又老了許多，原來挺拔的後背也有些駝了。

“老頭兒！”陸之眠鼓起勇氣先開了口。

聲音不大，但足夠老頭子聽的清楚。

在這個世界上，這樣稱呼賈老頭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肖遠洋，一個就是陸之眠。

有多久沒聽到陸之眠的聲音了，賈老頭自己都沒有印象了。

還他媽以為自己進棺材板裡面之前都見不到這小子了。老頭子原本煩躁的心情也消散了不少。

這小犢子當初走的那麼舒坦，老頭子也想要皮一下。

“這不是職業選手陸之眠嗎，UF的專業訓練室玩膩了，你又想起這個街邊的破網咖了。”老頭子的語氣中沒有調侃，是硬生生的陳述句。

“對不起。”陸之眠想過很多次和老頭子之間的對白，可在腦海中篩選完畢就剩下了這一句。

老頭子說過，他去UF早晚有後悔的那一天。

只可惜，那時候，陸之眠不相信。

“學會服軟了？當年你走的時候不是挺強勢的。”老頭子又坐回到樓梯口，剛才喝剩下的冰紅茶直接扔進垃圾桶裡。

陸之眠走上樓梯，他記得，兩年前他走的時候也是在這個同樣的位置，甚至連老頭子的動作都一模一樣。

陸之眠不說話，這是意料之中的情況。

老頭子當年反對他走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老頭子怕他吃虧，怕他吃苦。老頭子前半生一直在電競圈裡奉獻自己，他怎麼會不明白其中的複雜。陸之眠這種心裡只有遊戲的人適合電競沒錯，但是不適合那個圈。

“走的時候怎麼說的，不拿到銀龍杯，不在電競圈闖出來個名堂就不會回來。你這個傻小子，出發點就已經錯了。”老頭子喃喃自語，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

年輕人，都愛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心不死。

現在看來，經歷了這樣的事情也未嘗不好。

至少，老頭子看的出，陸之眠已經成長了。

“我都記得，我就是回來看看。”陸之眠現在想起當初自己的狀態，真的是初生牛犢。

但是他不討厭那時候的自己，至少那個時候的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呵呵呵……”老頭子終於繃不住臉，突然笑起來，他怕他再逗陸之眠一會兒，這孩子就真的要走了。

“遠洋，小眠房間的鑰匙在吧檯第二個抽屜裡面。回家就回家，拐彎抹角的，不知道你都跟李青學了些什麼東西。”

老頭子一笑，肖遠洋就知道有戲了，“哎，好。”然後悄悄用手推推陸之眠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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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回來住嗎？”陸之眠像一根發了芽柳條，眼巴巴的看著老頭子。

“你的家，你問誰？”

與其說陸之眠回家，不如說當老頭子看到了那條陸之眠解約的新聞時，就已經開始等著陸之眠回家了。

披荊斬棘的少年在戰場上受了傷不要緊，只要有個安全的地方修養就好。

肖遠洋下樓幫陸之眠拿鑰匙，他就知道老頭子心裡惦記著陸之眠。

這兩年，陸之眠的每場比賽老頭子都會看。陸之眠贏了，老頭子就喝酒，陸之眠要是輸了，老頭子就悶在樓梯口喝冰紅茶。

這些事情肖遠洋統統都看在眼裡，一家人，怎麼可能說散就散呢。

“給，接著。房間在哪不用我告訴你吧？”肖遠洋把鑰匙扔給了陸之眠。“我還得值夜班，你上去睡吧。”

陸之眠看著手中的那把鑰匙，鑰匙上貼著一張小標籤。

老頭子雜亂的方塊字在上面寫了四個字，“小眠專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