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ian，老闆叫你過去。”

門被開啟了, 有人探頭喊著, 所有人都抬起頭看向了角落裡的少年。evian抬起頭，有些茫然地問了一句，“啊？”

“下一把你來和一隊打。”領隊的臉半藏在門外, 聽不出語氣, “在打排位嗎？”

“嗯。”

“我來替你。”領隊拿走了evian的手機, “去洗把臉休息一下, 調整一下狀態——之前和rnl打過訓練賽嗎？”

“……試訓的時候打的算嗎？”

“不算。”

“那就……好好洗把臉吧。”領隊頓了一下，這麼說著, “把握機會，好好表現。”

“……好。”

領隊拿過他的手機, 身影消失在門後，二隊訓練室一下就炸了鍋，“可以啊evian！”

“把握機會——我艹，難道你要首發了？”

雖然對首發的位置，每個人心中都充滿了嚮往, 但這並非是透過爭鬥就能得到的機會，上場與否，並不是這幾個小隊員自己能決定的事情，甚至對他們來說, 這還相當的遙遠——才被招進隊裡，沒有經過幾個月的訓練賽，誰敢放言自己能上場和rnl選手打？甚至有些剛進來的路人王, 和次級聯賽隊伍打都被血虐，更遑論rnl隊伍了。

也因此，大家並不怎麼妒忌evian，更多的只是羨慕他忽然有了和一隊一起打的機會——至少，這說明他很受到隊裡的重視，如果能表現出隊裡看重的特質，下個賽季說不定就能穩定大名單，再之後，也許能有上場的機會。就是不說這些，能去一隊打訓練賽，本身已足夠讓人羨慕了——雖然也看了很多比賽，但，自己成為比賽中的一員……那還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和rnl隊伍打訓練賽，不論怎麼想，肯定都和他們這種十黑般隨意的訓練賽有很大的不同。

光是設身處地這麼一想，幾個小孩都興奮了起來，但注意力中心的evian，反而沒有太激動的表現，他隨意敷衍了隊員幾句，走到洗手間，先洗了兩把臉，撐著洗手檯的邊沿深呼吸了幾下，望著鏡子裡的自己，過了一會，彎下腰又搓洗了一下臉頰，這才抽出紙巾，草草擦過水珠，走到一隊訓練室，敲門而入。

“老闆好。”他按領隊的眼神暗示，打著招呼。

“來了，坐吧。”坐在人群中間的阿姨……不，女人……不，小姐姐，隨意地招呼了一句——他進隊以來還沒這麼近距離接觸過老闆，但對她的長相當然是很熟悉的了，她比影片裡要瘦小一些，但氣勢仍顯得凌厲，他們的年紀好像差不多，但她給evian的感覺太過壓迫了，以至於他本能地把她當做了長輩。

他在老闆身邊坐下，無聲地凝視著電視上的畫面，這局快打完了，只剩最後一波團，雙方都在佔領視野，尋找對面的位置。在地圖上互相周旋，在不懂的人看來，也許無聊而搞笑，但對懂行的人，每一步試探都顯得那麼的驚心動魄。

“打職業多久了。”

“兩個月。”“為什麼給自己起這個名字？”

“起名的時候剛好在便利店裡，那個隊要英文名，我看到有一瓶水上寫著這幾個字。”

“之前是做什麼的？”

“讀書，之前讀高二。”

“為什麼會來打職業呢？”

“喜歡打遊戲，不喜歡讀書……也窮。”

老闆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態度不冷不熱，evian會用一個詞來形容她：不怒自威。

“之前打過什麼次級聯賽嗎？”

“就一個發展聯盟，進去直接打的半決賽。打完了就過來了。”

“家裡還有什麼人？”

“爸爸。”

“反對你打職業嗎？”

“他不怎麼管我，他在國外打工。”

“哦。”

想打職業的選手很多，真的能來打的，家裡多數都窮，老闆可能也見得多了，沒什麼反應，這反而讓evian覺得舒服，他在褲子上擦了一下手，老闆注意到了，“緊張了？”

“不是。”evian舉手給她看，“之前洗手，水沒擦乾淨。”

“呵呵。”老闆笑了笑，她的表情在evian眼裡很朦朧，好像籠罩在一層輕紗背後，讓人看不清她真實的情緒，“真不緊張？”

“還行。”evian說，“給我發工資就行。”

她給自己發工資，所以叫他做什麼就做什麼，這是他的意思，只是他不怎麼會說話，表達得也許有些不清楚，不過老闆是懂了，她又笑了笑，“好，反正打了就知道了。”

過了一會，她又問，“炮臺打得不錯，有總結過原因嗎？”

evian還真沒想過這個，他想了一下，有些不肯定，“因為我能蹭？”

周圍人都笑了起來，老闆也笑了，evian補充說，“可能因為我想得比別人多一點吧，打法刺要想到對面的c位，但是打炮臺要多想點別人的上單。”

“也可能是因為你沒遇到rnl級別的戰士。”旁邊有人說，老闆嗯了一聲，“好的戰士，c位根本防不勝防。”

那就要看團隊會不會保了。evian這樣想著，但沒說出口，只是說，“是不是這樣，打了就知道了。”

確實，打了就知道了。很快的，這一局打完了，原本的中單遇見得知自己被輪換的訊息，他有些不開心，但也還能控制——輪換其實還是很正常的，evian坐到了訓練桌前，戴上耳機，試麥，調整手機，這一切應該都是按照rnl的標準來的，甚至比次級聯賽還要正規很多。evian喝了口水，他的嘴唇有點發乾，心跳也快了一點，但還好，還能控制。

他們開始打訓練賽，連輸了三局，換了三個打野，evian和每個打野都配了一遍，他不知道對面是誰，只能說確實厲害，rnl的上單的確非同凡響，切他的時候技能bo交得極好，輔助趕到之前他就死了，炮臺法師就是這樣，自保能力不足，被切到如果手裡沒閃現，也沒輔助在周圍，活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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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他們的雙邊也很強，屢屢能切到對面，雖然最終的結果都是輸，但途中都可以打得有來有回，好幾局都是惜敗，感覺就差了那麼一點點。

雖然輸了，但evian被換下的時候還是意猶未盡，他很想再打幾把，只是也不好要求什麼，老闆換上遇見又打了兩把，隨後把他們聚攏過來做總覆盤。

“說說各自的想法吧，感覺怎麼樣能更好，更能贏？”

“我感覺陣容搭配的時候，如果拿了炮臺，輔助最好多來佔中路視野，拿個能自己照顧自己的打野，打三二比較好找節奏。”

“如果拿到維拉，還是四保一比較好，多拿功能性中單，維拉前期太弱了，兩個發育點很難起來。”

大家都在說自己的想法，evian在被點名的時候也說了自己的，“我們的bo要接好，輔助要給我視野，給我架炮。”

一個新人上來就這麼大膽，被切了沒認錯，反而隱隱似乎在甩鍋，好幾個隊員都特意看他，包括輔助飛揚哥，但evian沒有膽怯，他只是想打得更舒服點。比賽的輸贏他不太看重，但打起來感覺如何，這才是他自己最在意的地方。

老闆點了下頭，沒有表情——她真的讓人完全無法看透。“遇見，你的看法呢？”

遇見說了一些自己的看法，今天的訓練賽他們有輸有贏，贏的幾場都是遇見在上，他更多地是總結贏的經驗，“拿控的話一定要接好bo，團戰要注意陣型，還有多看敏感的草叢，還有我們的上高經常出問題，站位防護性太差了，還是要多溝通。”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一絲危機的關係，今天他的話很多，不過evian也不知道在之前的覆盤裡，他是不是一樣也這麼積極，至少剛才他進來看的時候，比賽中遇見話不多。

老闆把所有感想都聽完了，依舊沒什麼表情，“明白了，吃飯去吧。”

一連打了七八場，大家都餓了，聞言散得很快，evian站起來，但沒走，到門口停了一下，回頭看看老闆，想說話，又覺得這不是他該說的。

“想說什麼就說吧。”老闆反而主動點破。

“我覺得再磨合一下，我們可以贏。”他說，又有點怕老闆是覺得他想上場想瘋了，說完了有點尷尬，但這確實是他的想法。“再磨合幾把，打得會更舒服，我會死得更少。”

這幾把，他死的次數太多了點，但evian並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是他們的隊伍太少去限制對面的雙邊了，他覺得他可以打得更好。

“連輸了三局還有這樣的自信？你口氣好大啊，依雲。”連老闆都有點被他震撼了似的，笑了起來，她的語氣有一點嘲諷，但evian沒有不好意思。

“我覺得我可以表現得更好。”他不是想要證明什麼，也不是感覺自己被看低了，就是——就是想要宣告一下。

“其實那幾把你輸出打得不錯了，死得也還可以，都是打出不少輸出才被切，足夠了，沒必要甩鍋的。”老闆說，她忽然用不可思議的語氣問，“等下——你該不會覺得自己已經能上場打比賽了吧？你才打兩個月職業啊！”

只有自我感覺是能上場carry的強大，才會需要為這幾場較多的死亡解釋，否則一個新人，上場淪為突破口不是很正常？evian明白老闆的意思，她是說他自視甚高了。

但他並不這麼認為，rnl好像很厲害的樣子，說到底，不也就是五個人一起打一局遊戲？沒有打過之前，他不知道答案，現在打過了他自然有自己的判斷。老闆的語氣完全沒必要那麼驚訝，好像這是多匪夷所思的事一樣。

“我覺得我可以試試看。”他告訴老闆，“我覺得我是可以的。”

大概所有人都會這麼和老闆說的，所以她肯定不會這麼被說服，只是震驚且嘲笑地看著他，evian聳了下肩膀，老闆可能覺得他會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吧，但其實他並沒有。

“那我去吃飯了。”他講，本來想直接走的，又有點不好意思，所以補了一句。

“等下。”老闆說，沒等他轉身就阻止了他，她還是很吃驚地看著他，好像在考慮著什麼，過了一會，她問，“你知道我們接下來的賽程嗎？”

“這周我們有兩場比賽，第一場打dg，第二場打axg，dg最近勢頭很猛，已經度過轉型陣痛，正在掃分階段，說實話，我覺得他們的實力比現階段的我們強一點。”

“這一場比賽，勝算不高，和打axg完全反過來，一個是被虐菜，一個是虐菜。虐菜可以找自信，而被虐菜，可能會讓心態更崩。”

“實話告訴你，打dg，我想上一個希望不太大的打野，免得還有希望的打野也被打得失去手感。”

“中單的話，遇見原本沒有替補，但，現在有了你。”

“你——有興趣上嗎？一場90%可能被打爆的比賽，留給你打訓練賽的時間也只有三天了。輸了估計背鍋的會是你——說白了，就是給遇見鋪墊一下，讓他打完axg以後，氣勢和呼聲更足點，更多點信心。”

“這樣的一場比賽，你……想打嗎？”

她說的這些事情，evian都不是很在乎，他想也不想，脫口而出，“想啊！”

“噢？”老闆問，她興致盎然，“必輸的比賽也打？”

“打啊。”

“可以問問為什麼嗎？”老闆說，她的手撐住了下巴，很感興趣地望著他看。

幸好他們差輩了，不然evian非得緊張不可，現在他就還好，可以自然地說出心底話。

“能和更厲害的對手比賽，和更厲害的隊友配合，不是很好嗎？”

“這樣的遊戲，不是更好玩嗎？”

“哈哈哈哈。”老闆笑了起來，evian的心跳加快了一點點，她笑起來確實很漂亮，“無懈可擊的理由。”

她換了個姿勢，比之前他走進訓練室的時候要認真了一點，好像現在才真正看到了他這個人，“那，你想打什麼戰術，又想要哪個打野來配合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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