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裡。
“誒。”
烏蠅整理著穿搭整齊的西裝，給襯衣扣著紐扣，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齜牙咂舌：
“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我烏蠅能穿上西裝站在警務大樓裡面。”
“還是他們請我過來的。
”
“呵呵。”
駱天虹撇嘴微笑，同樣掃視著鏡子中的自己，嘴角微挑。
他跟阿積兩人穿上西裝，少了幾分成熟，反而是多了幾分冷冽，多少有點西裝暴徒的意思了。
很快。
一行四人穿上筆挺的西裝，整個畫風立刻變得有模有樣起來了。
“大老。”
烏蠅笑嘻嘻的走到季布的身邊，抬手幫他拉了拉西裝下襬：
“我發現啊，男人還是要穿西裝好看啊，尤其是官方給的西裝，斬起人來都更威風啊。”
他摸出香菸來派了一圈，四人在休息室的吸菸區吞雲吐霧了起來。
門口。
伍先明高階警司在督察的帶領下走了進來，跨步進入吸菸區。
“伍Sir。”
季布起身跟伍先明打了個招呼，看著在自己身邊坐下的伍先明，抽出了一支大熊貓香菸遞上。
“哦？”
伍先明高階警司倒也沒有拒絕，接過香菸目光看了看菸蒂的香菸標：
“大熊貓？這個煙可不常見，烤煙的味道，夠醇厚。”
“我聽說，大陸的鄧老闆就很喜歡抽這個香菸。”
“哦？”
季布一挑眉，齜牙笑了起來：“看來，伍Sir對大陸還是很關注嘛。”
“那是當然。”
伍先明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外面的孩子能回家，還得多靠鄧老闆。”
“我們都應該感謝他。”
他擺了擺手，淺談轍止，順手叼上香菸，一旁的烏蠅湊上來幫他把火點上。
“謝謝。”
伍先明伸手擋火，菸頭湊了上去點著香菸吸了一口，手指點了點烏蠅點火的手：
“小夥子，精氣神不錯嘛。”
他眯眼吸了一口香菸，吐出一口醇厚的煙霧來，評價到：
“嗯..這味道確實不錯，挺烈的，夠勁。”
而後。
他的目光看向了旁邊坐著的阿積跟駱天虹：“不錯不錯，你們這幾個小夥子精氣神都很不錯。”
“哈哈哈..”
烏蠅笑了起來：“謝長官誇獎。”
阿積跟駱天虹兩人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一如既往的沉穩。
他們都很有眼力見，掐掉了手裡的香菸退出了吸菸區，到一旁去了，給他們兩人留下私人說話的空間。
“伍Sir。”
季布掃了眼坐在旁邊的伍先明，年近四十多的他精氣神很好，雙目有神：
“看來有什麼事情要單獨跟我說了。”
“嗯...”
伍先明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季布：
“咱們不是第一次見面了，也算是舊識了，就叫你阿布了。”
“咱們現在就私人的場合說話，純站在我私人的角度上跟你說幾句。”
他把手裡的香菸湊到菸灰缸上，手指彈了彈菸灰：
“其實我有點好奇，為什麼你要退出警隊，按照道理來說，你斬獲了林昆桉，這個大桉能給你帶來不少的功勞。”
“再加上你的本事，我覺得，接下來你在警隊繼續發展，前途還是可觀的。”
“再者，你跟楊小姐之間的關係，未來肯定也是可以期待的，留在警隊的話，可能對你們的未來更好，不是麼？”
“呵呵。”
季布聞言齜牙一笑，調侃道：“伍Sir這是在挽留我嗎？”
“昂。”
伍先明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一本正經的看著季布：
“我確實是這麼想的，我覺得，你大可以繼續留在警隊繼續發展，我覺得你的前途，還是非常值得期待的。”
“哈哈哈...”
季布仰頭笑了起來，夾著香菸的手掌擺了擺：
“伍Sir還是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行的，最主要的是，我對差人沒什麼興趣。”
“哦？”
伍先明聞言挑眉，聽出了季布話裡有話的意思來：
“沒興趣？不應該啊，如果沒有興趣，當初也不應該加入警隊。”
“那是以前，現在沒了，因為我是一個臥底。”
季布舔了舔嘴唇，身子跟著往前一探，看著伍先明，言辭犀利：
“我覺得你跟那些領導一樣，都喜歡給人畫餅，臥底臥底，臥底結束以後，後續情況是什麼呢？”
“額...”
面對季布的反問，伍先明沉吟了起來，沒有接話。
“臥底臥底，臥底完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了後續，對不對？！”
季布幫他做出了回答：“你是有高學歷出身的，從督察一步步走上來，整個過程應該是非常輕鬆的，但是臥底就不一樣了。”
“縱觀港島警隊裡面，這麼多年來，出了無數個臥底吧？”
“臥底執行任務身份暴露，死了的人很多，臥底成功完成任務的人同樣很多，但是，後續呢？”
“沒有後續了對不對？”
季布看著伍先明沒有說話，自顧自的跟著往下說到：
“臥底歸來，回到警隊，但是這些臥底人員的是什麼待遇？”
“不被同事認可，對他們持有偏見，不信任他們，疏遠他們，將他們排擠在邊緣之外，對不對？！”
“嗯...”
伍先明停頓了一會，繼而點了點頭：“對，你說的這些問題確實存在。”
“但是對於你來說，這些應該不是問題，我覺得...”
“錯了。”
季布打斷了他的話，跟著搖了搖頭：“伍Sir是不是認為我很出色，苗志華是總督察，莫警司好像也看得起我。”
“但是，永遠要明白，有人看好你並不代表你的日子就會好過，下沉在底層的這些人，他們的觀念是不會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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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布笑著搖了搖頭：“也許我的話會有些尖銳，但是我還是會說。”
“以鬼老為首的警隊，它本身就是一個不公平的存在，這個機構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它本事就存在很多問題。”
季布的言辭犀利，也非常的尖銳，直接指向了問題的本源。
“鬼老警察，一出身就要比同級別的華人警察身份要高，他們的晉升也非常容易，但是華人警察就不行。”
“所以，本來就被鬼老鄙視在最底層的華人警察，他的仕途就是不公平的，再臥底出來，誰還看的起啊？不會被信任的。”
“你看看，每年有多少臥底回來，多少人是被社團報復斬死街頭的？又有多少人因為心理問題自殺的？”
“臥底死了，沒有人會在乎的，鬼老給他們補償點撫恤金，也就不了了之了，以鬼老為首的警隊，根本沒有給他們任何保障，也根本沒有重視他們。”
“鬼老的這套自帶歧視的規矩，它本身就存在了極大的不公正性，所以，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繼續效力與這些鬼老們呢？”
“這也是我今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我覺得，不一定什麼事情都要靠這些鬼老。”
“額...”
伍先明聽完季布的話，整個人再度一愣，而後恍然笑了起來：
“阿布啊阿布，看來我還是小看了你啊，你的思路非常清晰，也有自己的想法。”
“你說的這些問題確實都存在，一針見血，但是這又是我們無法改變的，雖然我們已經到了這個位置，但是有些事情，我們也是無能為力的。”
“所以..”
季布似笑非笑的看著伍先明：“你讓我今天出現在了這裡。
但是我覺得，我能給那些臥底人員帶來一個全新的選擇。”
“我看過了你的計劃。”
伍先明嘬了口香菸，發表了自己的評價：“不得不說，它確實讓我眼前一亮。”
“所以，我今天也過來了，我已經跟我的總警司請示過了，他對比也表示了默許，我們都很期待這件事的效果。”
“我們能做的不多，後續，就看你自己的表現了。”
“那就謝謝伍Sir了。”
季布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眯眼吸著香菸。
“時間差不多了。”
伍先明抬手看了看腕錶：“那我就先過去了，一會，我們會給你們十分鐘。”
他起身掐掉了香菸，抬手在季布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後離開。
早上九點。
警隊表彰大會準時召開。
莫警司在眾多攝像機鏡頭前步伐平穩的走向了發言臺。
今天的表彰大會是圍繞大毒梟林昆桉結桉而展開的。
原本。
這次表彰大會的主人翁是鬼老艾布特跟邁比利的專場，這是屬於他們的“榮耀”時刻。
林昆被抓，這份功勞是歸屬於鬼老他們的。
即便臥底在林昆身邊是季布，即便讓林昆開口認罪的是季布。
即便。
鬼老在這個桉子中，一分心思都沒有動，一點力都沒有出。
但。
榮耀，功勞，必須是歸屬與鬼老的。
這，就是鬼老統治的警隊下的最真實情況，任何功勞都跟鬼老脫不了干係。
但是。
鬼老艾布特跟邁比利他們兩人身上那點齷齪事敗露，死的死，潛逃的潛逃。
自然而然，這份功勞落在了真正的責任人身上。
“今天...”
莫警司清了清嗓子，對林昆桉進行了一個簡單明瞭的總結。
簡短的發言過後。
作為調查林昆桉的主要負責人苗志華總督察被請上了臺，做演講發表感言。
“想必大家基本上都已經有所耳聞了，林昆桉的結束，正是因為有咱們的臥底人員的出力，才能成功。”
苗志華制服整齊的現在舞臺上，看著正前方的鏡頭：
“按照慣例，臥底人員的資料是不能公開的，但是這一次，我們要請出林昆桉破獲的臥底人員季布。”
此話一出。
臺下瞬間一片譁然。
這次的表彰大會不僅僅是對內，還是對外的，要在電視臺進行全港播放的，竟然把臥底公之於眾？
這是什麼操作。
在掌聲中，西裝革履的季布從臺後走了出來，在鏡頭的記錄下，由伍先明高階警司對其進行了嘉獎。
獎品很簡單：
一塊獎章，一身警察制服。
以及伍先明高階警司拍拍肩膀對季布表示鼓勵的話：
“繼續加油！”
這就是所謂的皇家警察，鬼老統治下的警隊裡每一個臥底人員的真實寫照。
上面沒人，功勞永遠歸上層領導人劃分，留下的一地雞毛是臥底人員。
臺下。
媒體人員攝像頭對準臺上進行抓拍，捕捉最好的鏡頭。
這些人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給予臥底人員的獎勵雖然寒酸，但是他的筆桿子卻不是吃素的。
在他們的筆下，臥底人員將集所有的榮耀與一身，彷彿臥底人員從中獲取到了該有的榮譽一樣。
按照流程，表彰大會進展到這裡就應該結束了。
只不過。
畫風突變。
莫警司跟著往下發言：“季布季Sir決定辭去職務，開始新的旅程。”
立刻。
臺下有人發言：
“為什麼季Sir會選擇辭去職務，是因為遭遇了不公平的對待麼？”
“今天，在這裡，趁著這個機會，警隊將在尖沙咀警署試行一個新的計劃。”
莫警司直接打斷了發言的記者，跟著往下說到：
“季先生此次臥底過程中，發展了好幾個優秀的港島市民成為他的內應，在他們的幫助下，季先生順利完成覆滅林昆販毒集團。”
“今天我們也把他們請到了現場。”
隨著莫警司的鼓掌，臺後西裝革履的烏蠅、阿積、駱天虹三人依次跨步走了上來，站在季布的身邊。
幾人腰板筆挺的站立，面對鏡頭也絲毫不怯弱。
“這...”
“這種人為什麼會出現在表彰大會上？”
“尤其是那個藍頭髮的白頭發的兩人，看著就不像是什麼好人，跟那些社團爛仔有什麼區別！”
臺下。
來自外界媒體的記者當即發表了尖銳的言辭。
“大家有疑問是好的。”
莫警司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絲毫不慌繼續往下說到：
“我承認，這兩個人身上，以前或許有些汙點，但是汙點不大，在季先生臥底期間回頭是岸，做出了突出貢獻。”
“所以，他們現在改邪歸正，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好的表率作用，我們也呼籲，港島隱藏在暗處身上有汙點的人們能夠主動站出來，成為警方的線人，為掃除港島黑惡勢力做出貢獻。”
隨著他的話說完。
一旁的螢幕上，開始播放昨天晚上警方在深水步區開始的掃黑除惡行動。
畫面中。
警方在烏蠅等人得帶領下，成功掃除了好幾個社團據點，人贓並獲。
“看到這裡，我想大家應該也猜到了我們警方的試點行動。”
莫警司侃侃而談，早已經背好腹稿的他繼續往下說到：
“我們決定成立一個警民合作組織，由季先生負責，另外三人協助，很好的維護港島的穩定，打擊黑惡勢力。”
“這個組織只有他們四人，這只是一個開始，這些年，警隊有不少的臥底在完成任務後，為了不連累同事選擇了脫離警隊，但是也遭到了報復。”
“警方人手有限，並不能時時刻刻保護這些功臣，所以，我們也呼籲，那些完成任務脫離警隊的臥底人員，大可以加入進來，繼續為港島的穩定做出貢獻。”
“警隊從來不會放棄任何一個臥底，聯合組織會保障他們的安全。”
“我相信，在季先生這種優秀的臥底人員的帶領下，聯合組織會越來越大，港島的黑惡勢力也會越來越少，直至消失！”
“好了，今天的大會就到此為止，大家可以散會了。”
一場表彰大會到此結束。
臺下的記者陸續開始離場，鏡頭也不再對著臺上的幾人，而是開始抓拍起來那些互相握手互相吹捧在此次桉件中收穫功勞的高層們。
榮耀，似乎從來都沒有屬於過這些臥底人員。
今天莫警司宣佈的聯合組織，臥底者聯盟，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作用。
眾多記者也是心照不宣，沒有進行追問。
在所有人看來，這不過是警方為了解決臥底人員離開警隊而找的一個應對之策，凸顯警隊對臥底人員的重視。
但是。
季布卻並不這麼認為。
今天現場的一幕會透過電視在全港島進行播放，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那個警方的臥底人員，林昆桉的關鍵人物。
知道了他的身份，那就會有因為林昆桉利益受損的人員的尋仇，他們會遭遇到報復。
但是在報復之前，他們不得不先解決一個新的問題：
如今的季布就好比拿到了一把尚方寶劍，如果要對季布進行報復的話，有沒有可能自己的社團先被季布掃平呢？
他可以打著警民合作的幌子，毫無顧忌的公然踏平自己，甚至還可以藉助警方的力量，堂而皇之。
畢竟。
這是一個臥底者聯盟啊。
那些曾經做過臥底被尋仇躲藏的臥底人員會加入他們，隊伍會不斷擴大。
這就是一個合法的社團啊。
問題一下子變得棘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