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

就因寧王李喜被關在詔獄，搞得蘇擎蒼頗為頭疼。

其實將李喜關到六扇門大牢也行嘛。

因李喜絕食，搞得蘇擎蒼不得不進宮去面見聖人。

先前聖人讓陽九去迎接李喜，現在李喜想見陽九，蘇擎蒼可不能私下裡去請陽九，必須得先請示聖人才行。

現在蘇擎蒼倒是慶幸，當時沒能將愛女跟陽九撮合到一起。

蘇錦雲生性善良軟弱，都爭不過那個甘思思，更非聖人的對手。

得知陽九到來時，蘇擎蒼收回心，興沖沖地來到正堂外。

“陽大人，可算是把你給盼來了。”蘇擎蒼抱拳行禮，滿面笑容。

陽九笑道：“蘇大人，寧王想見我，直接來找我便是，何必去麻煩聖人？”

你說得倒是輕巧，萬一見寧王出了啥事，聖人那裡我擔待得起？

蘇擎蒼覺得陽九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嘿嘿笑道：“咱私交雖好，但也得合規矩。”

寒暄過後，二人便來到詔獄。

在詔獄門口，公孫青站在那裡，看到二人過來，抱拳行禮。

“寧王狀況如何？”蘇擎蒼問道。

公孫青答道：“現在連水也不喝了。”

李喜這是打算以自己的死來激勵將士們攻破長安城？

真是想得太多了。

詔獄深處，陰暗潮溼，沒病的人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也會落下一身的老毛病。

李喜的牢房還算好點，但也好不到哪兒去，空氣中充斥著一股難聞的黴味。

“王爺，陽大人到了。”蘇擎蒼看到李喜坐在角落，面朝牆壁，放在一側的飯菜和水，一口沒動。

李喜擺擺手，道：“本王要跟陽大人單獨聊聊。”

蘇擎蒼給陽九使個眼色，意思是讓陽九務必小心。

李喜只是呆在牢房裡，並沒有上鐐銬，其武功之高，蘇擎蒼也得忌憚三分。

蘇擎蒼就在外面，有事只要陽九大喊一聲就行。

在詔獄，李喜還翻不了天。

“王爺，找我何事？”陽九站在牢房外，雙手背在身後。

李喜緩緩起身，慢慢轉過身來，滿銀陰笑，就是不說話。

陽九也是面露微笑，不再廢話。

這個縫屍人當真不簡單，李喜自知想要對付這傢伙，得萬分小心才行。

“陽大人，本王知道你很有本事，不如你跟了本王，這天下的美人，你想要怎樣的，就有怎樣的，如何？”李喜笑眯眯說道。

陽九輕笑道：“王爺，若我想，現在也能做到這些。”

忠心耿耿丹珍貴，數量不多，但陰陽散多得是。

此外，還有逃情酒、後悔藥、黃粱一夢和南柯一夢等，全都可用來得到美人，事後還不用負責。

用財色來賄賂陽九，李喜顯然是打錯了如意算盤。

“那你想要什麼？”李喜皺眉問道。

陽九呵呵笑道：“王爺，你覺得你能給我的，聖人就給不了？”

“哈哈，你果然跟武三月那賤人……”李喜笑得非常歡快。

陽九寒聲道：“王爺，敢辱罵我的女人的人，下場都不會太好。”

“是嗎？那本王倒想看看，你能奈我何？”李喜想見陽九，就是想試試看，能否拉攏陽九，為己所用。

若是不行，那就狠狠羞辱，或許能多套點有用的資訊出來。

陽九一翻掌，掌中出現了一張靈符，微笑道：“此符名為衰神附體，中此符者，要多倒黴，有多倒黴，王爺可要試試？”

“世間還有這等靈符？”李喜滿臉都是不信。

陽九道：“此符無解，至死方休。”

陽九也沒給人用過，這衰神附體的效果到底如何，也是無從知曉。

“陽大人應該偷襲，現在當著本王的面拿出來，本王有所防備，豈會輕易中符？”李喜攥緊拳頭，武功高強的好處就在這裡，哪怕身處絕境，也能保護自己。

陽九如今擁有百年功力，而且還有金剛不壞之體，對付一個寧王，當不在話下。

他開啟牢門，慢步走向李喜。

李喜眉頭微皺，這傢伙的膽子倒是不小，竟敢進來送死。

就算陽九的背後靠山是武三月，殺便殺了，武三月難不成還敢殺他？

想到此，李喜凝聚功力，一掌轟然擊出，竟是帶著雷鳴之聲，威勢駭人。

陽九沒有退，右掌翻轉，硬接下李喜的這一掌。

李喜凝聚畢生功力，也沒能擊退陽九，反覺虎口發麻，心頭大驚。

陽九年紀輕輕，怎會有此等功力？

“王爺的功力，也不過如此嘛。”陽九笑容歡快。

李喜面部扭曲，嘴巴顫動，難以言語。

砰。

陽九左掌翻來，將那衰神附體符重重拍在了李喜的身上。

靈符化作一股黑煙，迅疾融進了李喜的體內。

陽九飄身而退，來到牢房外，又將門鎖上，笑眯眯看著李喜。

李喜半蹲著身子，喘氣如牛。

想他有一甲子的功力，竟然遠非陽九的對手。

陽九至少也有八十年的功力，甚至可能都有百年功力，著實可怕。

當然更可怕的是陽九手裡的那張符，如果真如陽九所說，能讓他此生變得非常倒黴，那談何成就大業？

“陽大人，你到底是什麼……”李喜緩過一口氣，剛開口說話，就被一口口水給嗆得連連咳嗽，一口氣差點就沒上來。

呃，不會這麼靈驗吧？

巧合，這一定是巧合。

“王爺，願你好運。”陽九轉身離去。

李喜眸光陰鷙，殺心如潮。

“陽大人，沒事吧？”外面蘇擎蒼看到陽九出來，急忙迎過來問道。

陽九笑道：“沒事，再給王爺送點熱菜吧，最好多準備幾個火盆，這大冷天的，可不能怠慢王爺。”

“好。”蘇擎蒼當即吩咐下去，就照陽九說的去做。

走出詔獄，外面陽光明媚。

再想想陰暗潮溼的詔獄，只是進去走上一趟，陽九都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陽大人，出事了。”不遠處絕情飛身奔來。

蘇擎蒼笑道：“那我先迴避一下。”

“蘇大人無妨，聖人也有請蘇大人。”絕情道。

蘇擎蒼一愣，問道：“出何事了？”

“李歡死了，屍體已經送到了六扇門。”絕情說道。

陽九和蘇擎蒼相互看了一眼，眸中都有驚色。

李歡一死，的確會很麻煩。

不過事情也沒那麼糟，可能是因為打亂了武三月的計劃，才會讓武三月倍感頭疼。

“誰幹的？”蘇擎蒼皺眉問道。

絕情道：“不知。”

要是知道是誰幹的就好了，六扇門的壓力也就沒那麼大了。

陽九又問道：“屍體是誰發現的？”

“說起這事就更怪了，李歡是自己走到六扇門的，剛到門口，腦袋就掉了下來。”絕情說起這點，都是頻頻皺眉。

蘇擎蒼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心裡在想該如何向聖人交代。

此前負責追捕李歡的人，正是錦衣衛中的高手。

抓到李歡後，武三月還誇讚蘇擎蒼辦事得力。

這才幾天，李歡竟然出現在長安城，而且走到六扇門門口掉了腦袋，聖人要是問起，蘇擎蒼都不知道該如何應付。

“蘇大人，抓獲李歡的那些大人，可有訊息？”絕情問道。

蘇擎蒼搖搖頭，轉而對公孫青說道：“你馬上去查一下。”

“是。”公孫青還沒走，就有一個錦衣衛匆匆奔來。

“出大事了。”那錦衣衛遠遠便高聲喊道。

蘇擎蒼對這四個字，那是相當敏感，一聽就會頭疼。

眾人急忙來到前院，看到在地上倒著八具屍體，正是前去抓捕李歡的那八個錦衣衛。

其中，有兩個千戶，剩下的六個都是百戶，武功都很厲害。

蘇擎蒼臉色陰冷，問道：“怎麼回事？”

“看到幾位大人回來，小的想要上前去打招呼，誰知還沒靠近，幾位大人的頭就掉了下來……”旁側的一個錦衣衛顫聲答道。

他所描述的情況，倒是跟李歡如出一轍。

此外還有好幾個錦衣衛都目睹了這一場面，想來不會有假。

陽九蹲下身，仔細檢查那幾個錦衣衛的屍體。

頭顱落地，斷口平整，卻一滴血都沒流。

可見他們在走進錦衣衛前，就已經是死人了。

死人肯定無法行走，要麼是發生屍變，要麼是被煉成了傀儡，要麼就是中了蠱。

經過檢查，陽九感覺這些傢伙是中蠱的可能性最大。

相信李歡也是如此。

這些錦衣衛帶李歡回長安的途中，碰到強大的對手，腦袋俱被砍掉，然後用蠱蟲控制他們分別來到六扇門和錦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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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蠱蟲，陽九立馬想到了曹虎。

這個敢操虎的勐男，用蠱的水平實乃江湖超一流，非常厲害。

此前陽九就體驗過，若非武三月搭救，這條命可就交代了。

陽九站起身，道：“蘇大人，有勞今晚入夜前，送一位大人的屍體到我的縫屍鋪。”

“好。”蘇擎蒼沒有問原因。

絕情道：“李歡的屍體我也會送過來。”

“如此甚好。”陽九點頭。

不管背後的兇手是不是曹虎，此人對朝廷表露出的惡意，非常明顯。

陽九和蘇擎蒼隨即趕到了養心殿。

養心殿外，狄居易和諸葛正雄都在。

諸葛正雄只是將具體情況說給武三月聽，至於此事的真相，目前毫無頭緒。

諸葛正雄感覺頭很疼，這個六扇門的總捕頭，真是越來越不好當了。

“蘇大人，你不是說派出的都是武功高強的千戶百戶嗎？”武三月聲冷如冰，威勢攝人。

蘇擎蒼趕緊跪下，回道：“兇手武功之高，就算微臣親自出馬，恐也……”

“這個錦衣衛指揮使，你是不想當了？”武三月沉聲問道。

蘇擎蒼不敢接話。

諸葛正雄能夠理解蘇擎蒼此刻的艱難，畢竟就在剛才，他也面臨著同樣的處境。

武三月很快嘆了口氣，擺手道：“蘇卿，你先起來吧。”

“謝聖人。”蘇擎蒼站起身，雙腿還在發軟。

武三月目光掃過所有人，道：“李歡死了，你們說該如何處置寧王？”

若將寧王殺了，寧王的那些部下定會造反。

若將寧王放了，寧王就會帶著他的那些部下造反。

放與不放，造反都是肯定的。

沒有人回答武三月。

“好，你們都不說話，這很好。”武三月不怒反笑。

陽九上前一步，道：“聖人，我有辦法讓寧王永不殺人。”

狄居易等人盡皆愕然。

寧王李喜天性嗜殺，目前造反的意圖非常明顯。

李歡的死，正好給了李喜起兵造反的藉口。

陽九卻說有辦法讓李喜永不殺人，這大話說得未免有些過了。

也就是陽九敢給武三月這樣的承諾，畢竟即便做不到，武三月也不會責怪陽九。

“陽卿此話當真？”武三月皺眉問道。

陽九點點頭，道：“改變李喜後，可讓李喜騙他的那些部將服下毒藥，到時候定能掌控寧王大軍，避免此戰。”

武三月沉思片刻，道：“蘇卿，諸葛卿，你們速速去查明此桉的真相。”

兩人同時應了一聲，快速離去。

狄居易很有自知之明，也選擇告退。

來到養心殿中，武三月倒了碗水，一口喝乾，氣得胸口還在顫動。

若有狂風，波濤必將洶湧。

“九兒，剛才你不該那麼說，要是做不到，豈不是很沒面子？”武三月用埋怨的口吻說道。

陽九笑道：“事實是我就是能做到的。”

此刻的李喜，想必正被衰神附體狠狠折磨，若他出現，拿出菩薩心腸的藥丸說這是解藥，相信李喜會毫不猶豫地吞下。

如果李喜暫時還能堅持，那就再等等，等李喜堅持不住時再行動。

“李喜這個人，非常要強，寧死不屈，我不知道你要怎麼做，才能讓他……”武三月擔心的還是陽九的聲譽。

陽九道：“沒事的，就算失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就是個縫屍人，能力有限很正常。”

武三月剝了個桔子，溫柔地喂進陽九嘴裡。

待了片刻，陽九便離開養心殿。

今晚有兩具非常重要的屍體要縫，而且下午還得去看看李喜。

只有李喜親自出現，李喜的部下才會放鬆警惕。

追隨李喜的那些部將，縱然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為武三月所用。

最好的法子就是將他們殺掉，再派心腹接管大軍。

剛出宮門，就碰到了公孫青。

李喜又在牢裡大喊大叫，若陽九再不出現，他就咬舌自盡。

再次來到詔獄，看到李喜站在地上，一動不動，跟凋塑似的。

陽九來到牢門前，笑問道：“王爺這麼快又找我，可是想通了？”

“你能不能……”李喜剛張嘴說話，就不小心咬到了舌頭，痛得嗷嗷直叫。

想不到衰神附體這麼勐，就連說話都得倒黴。

陽九問道：“王爺可是想讓我幫你解了這衰神附體？”

李喜輕輕點頭。

要是點頭的動作太大，可能脖子又得受傷。

自從陽九將那張符打進他的體內後，他無時不刻都在防著，稍不注意，就會受傷，真是苦不堪言。

此前陽九倒是沒騙李喜，他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解除衰神附體。

這衰神附體對內心邪惡的人，效果最佳。

能將李喜折磨成這樣，可見李喜的內心，有多陰暗。

陽九拿出一顆菩薩心腸，微笑道：“王爺，解藥我給你留在這裡了，吃或不吃，你自己看著辦。”

“陽大人，幫忙喂一下。”李喜站在那裡不敢動，這回說話倒是沒咬到舌頭。

走路的話，真的太危險了。

縱然他武功蓋世，也會摔跤，關鍵是摔得還很疼。

陽九卻是轉身離去。

李喜只得咬牙過去，摔了好幾跤後，終於拿到了那顆藥丸。

且不管這藥丸是不是解藥，先吃了再說。

誰知剛將藥丸吞掉，竟是直接卡在了喉嚨裡。

李喜嘴巴大張，臉被憋得青紫，連滾帶爬的去拿水。

藥丸入肚後，感覺還算不錯，至少沒有那種稍一動彈就會倒黴的驚悚感。

獄卒送來晚飯時，居然有一根大雞腿。

李喜看到眼睛立馬睜得很大，怒道：“你們怎能如此殘忍？雞也是一條命，你們殺它，它難道就不疼嗎？殺了還要吃掉，真是太殘忍了。”

“王爺，有雞腿吃就不錯了，我都沒有雞腿吃。”那獄卒將飯放到地上，轉身離去。

李喜面朝那根雞腿，連聲道：“罪過罪過……”

有那麼一瞬間，他驚醒過來，忖道：“老子在做什麼？”

但下一瞬，他又開始給這根雞腿的主人默默祈禱。

……

來到火鍋店，吃過晚飯後，陽九就坐在縫屍鋪門口等待。

甘思思坐在他旁邊，聊起今天發生的離奇的桉子，她感到很不可思議。

但聽了陽九的解釋後，又覺得腦袋落地，不流鮮血，似乎也沒那麼誇張。

江湖中多的是奇人異士，他們都有能力做到這點。

冬天的白晝特別短，一天感覺啥都沒幹，天就已經黑了。

兩具屍體幾乎是同時被送來。

看到屍體送來，甘思思便去對面幫魏雨燕包包子。

魏雨燕現在鑽到了錢眼裡，每天晚上都會包大量包子，次日賣出去後，獲利頗豐。

陽九決定先縫李歡的屍體，再縫那個錦衣衛千戶的屍體，兩者的生平，必然有一部分是重疊的，如此便能知道真兇是誰。

絕情讓人將李歡的屍體抬進去。

送來錦衣衛千戶屍體的人，正是公孫青。

陽九將門關上，淨手焚香，很快就將李歡的腦袋縫了上去。

《生死簿》現。

李歡出生的時候，就克死了他的娘。

他娘因他難產而死，但這絲毫不影響李喜對他的寵愛。

李喜這人，此生從未對任何女人動過真情，認為女人就是供男人享樂的，順便承擔傳宗接代的重任。

兒子都生出來了，女人死就死了，沒啥大不了的。

不曾想李歡十歲那年，先皇一道聖旨，讓他將李歡送到長安，跟皇子們一起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