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杏沉默，只是聽著。

“紅杏，我知道千歲對不起你，龍家對不起你，歸雲島對不起範姜家，如今我失憶，千歲沉睡不醒，也算對他，對龍家的處罰，上天還給範姜家一個公道，請你看在這些事的份上，能消消氣，對千歲伸出援手。”他看著紅杏，紅杏卻不曾回視著他，停頓片刻，龍萬元繼續道，“再不孝，我也不想讓父親白髮人送黑髮人。”

不管龍家曾經對她做多過份的事，她依舊無法絕情的對龍萬元說個“不”字，她不是一個善良的醫者，不見得對每一個病人都出手相救，龍千歲的死活她也早以為自己能放下。

如今，她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為她的心軟嗎？

或許吧——

打從很多之前，她與龍千歲之間的恩恩怨怨便難以扯斷，曾以為，可以撇得一乾二淨，紅杏眉頭輕鎖，一手搭著龍千歲的脈，是的，最終她還是如龍萬元所願，隨他一同前來，看看龍千歲到底能不能救活，若能救，她萬萬是不會留後手的，她倒也想瞧瞧他失蹤的這段時日，到底有何變化。

他的脈像的確有變，這個男人的身體她最是清楚。

“這位姑娘——”開口的是呂瞳為龍千歲所延請的名醫，當初他可是信誓旦旦的能試上一試，但凡讓他試一試的病人，無一不好的。

可眼下這位龍姓貴人，得當今女帝重視，延請他來為其醫治，偏偏，他一試再試，什麼方法都試過了，硬是沒有任何效果。

眼看著就要捉襟見肘了，這又來一位姑娘，要替貴人診治，看她年紀尚輕，不可能連他們一群老家夥都治不好的病症，在她手上能有起色。

“這位是范姜姑娘——”龍萬元開口。

“請叫我嚴姑娘。”紅杏開口。

龍萬元略複雜的看了她一眼，並未再多言一句，範姜家與龍家之間的心結，只怕此生難解，也是，若是換成是他，只怕未必能做到範姜家的大度能容。

老大夫一臉狐疑，卻也識趣的沒有多問，他從善如流，“嚴姑娘，龍公子身上的病症，你可看也什麼苗頭？”

片刻後，紅杏才收了手，正視老大夫，回道，“他的脈像較之前的確是平穩許多。”

申老大夫點頭，這一點，的確是他們努力出來的成果，不過，也是僅此而已，除了脈像平穩些，龍家公子至今昏迷不醒，若是他們再沒有好法子讓龍家公子清醒過來，只怕，他與這裡的幾位大夫就要長眠不起了。

“嚴姑娘可瞧出什麼來？”申老大夫萬分期待的道，不管是不是經他們的手治好龍家公子，只要龍家公子能夠清醒過來，身子比之前好上些許，女帝便不會要了他們這幾條老命。

“我需要再細瞧瞧。”紅杏說道，“老大夫儘管去忙別的，這裡暫且交給我。”

“這——”妥當嗎？只怕會治他們一個不管不理之罪吧。

龍萬元睨了老大夫一眼，“申大夫就隨了紅杏的意，有她在，不會有事的，若是女帝問起，自有我來回話。”

有這話，申老大夫便放心了，領著一干多餘的人退了下去，將龍千歲放放心心的交給紅杏。

自打那一日起，這處院落便被封了起來，沉寂了半月有餘，此處院落突然門戶大開，龍萬元與嚴家姑娘將龍千歲帶走了。

不曾經過女帝的應允，尚自將人帶走，可是大罪，龍千歲一走，他們可沒有辦法交代，但是，當時他們都驚呆了，看著龍千歲走出來，沒錯，的確是走出來的，雖然仍非常虛弱，需要左右攙扶才能行走，但，與之前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可謂是天壤之別。

龍千歲醒了，他也走了。

呂瞳知情之後，盡未再提此事。

紅杏不理他，甚至是連正眼都沒有給過他，只是，時辰一到，她仍然會替他把脈施針，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正一日好過一日。

她能再施援手，他高興萬分。

“千歲，喝吧，這是紅杏交代的湯藥，一滴也不許剩下。”龍萬元親自服侍他這個弟弟。

龍千歲毫無怨言，一口接一口將湯色深黑味道又苦雜的湯藥吞下腹去，良藥苦口，的確夠苦，不過，只要是紅杏開的方子，只要是紅杏要他喝的，無論是多難入口，無論是否穿腸毒藥，他皆能一飲而盡。

無論是在她的手裡生，還是在她的手中死，他皆無怨言。

飲完藥，龍千歲也不急著開口多說話，他的精神是好些了，卻也沒有好到可以一直言語下去。

他需要養精蓄瑞，需要好好的調節，待身子一日好過一日，再也無需紅杏費神時，再開口也不遲。

“龍二哥，你這樣一直盯著紅杏姐姐看，眼都不酸的嗎？”花曉一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她陪著龍二哥一起看著紅杏姐姐的一舉一動，她真是佩服龍二哥，盯著人家可以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相較之前，她就做不到了，才看了一會，眼就酸得快要掉淚了。

龍千歲只是扯了扯唇，沒有應答。

花曉一已經習慣了，這些日子，龍二哥都是這副德性，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哪怕一個字都沒有。

明明就不像是說不出話的人，不會是昏迷了那些日子，連怎麼說話都給忘了吧。

那可不好。

若是龍二哥成了啞巴，紅杏姐姐又要多費心的治他一回。

“我知道你心裡頭只裝得下紅杏姐姐，可你也不能完全無視他人的存在啊。”花曉一覺得無聊極了，紅杏姐姐不跟她說話，該是心情不好，是啊，被逼著救一個壓根就不想救的人，換成是她，心情也不會好的，龍二哥以前的所做所為也的確是可惡透頂，除非神佛下凡，否則，一般的凡夫俗子實在很難原諒他的所做所為，著實傷人。

“瞧瞧龍大哥，你們兄弟這麼久沒見，就沒有話好說吧，之前龍大哥回了歸雲島呢，你就不想問問島上的情況。”不會是病糊塗了吧，腦子轉不過來了？還是變得更加薄情寡意了？

“……”龍千歲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一個人扯東扯西的甚是無聊，花曉一吐吐舌，扮個鬼臉不再問了，她一直問卻沒有人回她該有多無聊啊。

真的太無聊了，紅杏姐姐不理她，龍二哥又不開口說話誓要把啞巴進行到底，龍大哥倒是不會拒絕她，可是，龍大哥本就不是個喜歡聊天的人啊，好吧，龍大哥再不喜歡聊天，也不會不理她，她還是找龍大哥去。

掀開馬車車簾，果然，她的龍大哥就在車外呢，“大哥，我跟你一塊騎馬。”

“已經沒有多餘的馬。”瞧了她一眼，龍萬元道。

“沒關係，我跟你同騎。”

“來吧。”花曉一不在意，龍萬元亦不在意，馬車停下，待花曉一上了龍萬元的馬，復又前行。

這下，馬車內只剩下龍千歲與紅杏，兩人各居一方。

兩人亦是一句話也不說，倒是車外的花曉一，嘰嘰喳喳的說個沒完，時不時的龍萬元會回她一兩句，她也很樂意繼續往下說。

“紅杏，你真的不該救我。”龍千歲徐徐開口，許久不曾說過話的聲，顯得低沉沙啞，若不細聽，還聽不仔細他說的是什麼。

紅杏紋絲不動，似若未聞。

低頭，龍千歲輕輕一笑，他知道紅杏仍怨他，他也曾想過放手，也真的放了手，如今再牽扯到一起，是上天給的機會，他斷然不會再錯過。

是她主動靠近他的，這一次，當真是怨不得他。

“紅杏，你真的不該救我。”這一次，他加重了語氣，雙眼牢牢鎖著她，說道。“若是不救我，我們還能撇得清，如今，你救了我，我也唯有以身相許方能相報。”

“不用。”紅杏冷睨他一眼，“龍二爺的高貴身子我可承受不起，待病情好轉，你隨你大哥迴歸雲島去吧。”

“不。”他搖頭，“我不迴歸雲島，這輩子再也不回去了。”放下了島主之位，他早已想明白，當初是他的錯，讓范姜一家離鄉背景的，造成無法挽回的局面，他早就想把自己一週放離歸雲島，若是范姜一家一生一世再也無法踏上歸雲島，那麼，他龍千歲這一生一世，也不再迴歸雲島。

是他的錯，他承著。

他只希望這麼做，能讓範姜家上上下下心裡稍稍痛快些，再無其他。

“你回不回與我無關，你大哥會安置你以後的生活。”她一點也沒有興趣知道他以後會如何。

“紅杏，我說過，你救了我的命，我唯一能報的就是以身相許。”他笑言著，眼中是無比的認真，“無論你如何抗拒都無法讓我改變主意，當然，你可以殺了我，只要這個世上再無龍千歲此人，你也不必承受我的糾纏，如何？”他將主動權交給她，只要她一句話，甚至不需要她出手，他可以自行了斷，讓世上再無龍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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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並不可怕。

如今，活著，他亦不懼，必定纏她到底。

紅杏怒瞪著他，“你的臉皮倒是夠厚的。”

“是。”他應道。

“停車——”紅杏大喚，一刻都不想與他多呆。車停，紅杏下了車，龍千歲卻在下一刻也跟著下了車，紅杏走一步，他便路上一步，片刻不離，其他人若想近身，被他斥退。

如今的龍千歲，只想跟著紅杏，其他人，各行各道吧。

若有一日，紅杏肯隨他迴歸雲島，他再與眾人續上前緣，在此之前，他只想纏著紅杏，纏著她，到永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