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陰雨依舊，綿綿不絕。

裡間穿著黑底紅邊長袍，戴著兜帽的身影，踏著黑Jack製造出來的陰影之路，出現在了黑Jack的家門之前。

黑Jack打開門後，面露古怪神色，那是夾雜著驚愕與驚喜的神色，他開口直言道：“你就是「狂信徒」？”

那道有些顯得嬌小，但卻給人以莫大恐懼與威懾的身影，點了點頭，並壓著嗓子，用一種奇異如魔鬼般的聲線回道：“你對此似乎有些驚訝？”

黑Jack一邊做出請進的姿勢，一邊說道：“只是沒有想過那個信仰白痴神祗的瘋子會是你。”

承認自己為「狂信徒」的身影，就此踏入了黑Jack的殺人現場。

黑Jack關上門，嘴角上笑意更加濃烈了幾分。

他今晚能毀掉的生命似乎又多了一條。

且後者還是一個與他擁有同樣變態靈魂的傢伙。

李衡的名字或許在今晚便會落幕，而食人魔則會崛起。

“你來這裡做些什麼？？”

黑Jack面上浮著絲毫不顯善意的癲狂笑容，手中拿著滴血的尖刀，向一入房中，便徑直走向秦仁的身影說道。

“我來阻止你殺他。”黑袍身影瞧了瞧地上人就在掙扎著的聯邦警察，然後轉過身對黑Jack說道：“你快走吧，警方有各方面的事情要處理，到這裡還需一些時間，而這個時間夠你這個大少爺製造不在場證明了。”

黑Jack面上透露出好笑的神色，他舔舐-著嘴唇，說道：“你的意思是，要為我扛下他的命案？”

自己想殺的人，現在卻要自願為自己背黑鍋，這是一種近乎於嘲諷的諷刺。

他突然想到了那個本意為警戒人性，作為負面教材的「犯罪記事」網站。

傳聞，其上被登記在冊的殺人犯，有些便會為了虛名，而去屠戮生命。

難道這個自己面前的「狂信徒」也是如此，不只追逐著神，還追逐著虛妄的名氣？或是說那些類似血腥祭祀的手段，也只是為增加噱頭的刻意而為？

黑Jack越是思考，面上的笑意便越甚。

“並不是，我只是想殺了這個人，僅此而已。”黑袍身影搖了搖頭，繼而說道：“還有，相較於剛才的建議，我更加建議你去自首，這樣你活著的可能性會更大。”

黑Jack本已準備動手，但方才聽聞面前之人的話語，便是壓下來腦海中的暴虐念頭，用帶著玩味和不解的語氣說道：“活命？法律可殺不死我。”

他說話間眸子變得銳利，壓抑著的殺意在散發血腥氣味的溫暖室內肆意橫行。

黑Jack就算被捕，最差的結果也只不過是被關進那家逸城的“瘋人院”，絕不會被判以死刑。

而對方的話語並不似開玩笑，那麼要殺他的會是誰？

“並不是我，而是「清道夫」。”

黑袍身影又一次地搖了搖頭。

“傅落？我和他並沒有任何恩怨，就算是清掃，他也無法認定我便是惡人，更不用說他已經死了。”

黑Jack聽聞之後，眉頭微微皺起，眼珠快速轉動，如同一名重病的精神患者。

他在接觸那個「犯罪記事」網站後不久，便得知了「清道夫」之死。

那個被人以濃墨重彩描寫的傢伙，在第一眼看到的之時，就刻進了他的腦子裡。

那的確是個強大的瘋子。

黑袍身影這次只是笑了笑。

黑Jack看著對方藏於兜帽陰影下的眼睛，感受著那股笑意。

忽地將腦海裡曾經散落的念頭串聯，形成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清道夫」不是傅落，而是王羽。

他身上有著令自己感到為同類的氣息，有著殺人者才有的眼神。

他與警方交好，能夠獲得犯人們的第一手資訊，進行所謂的清掃。

他同逸城黑暗世界主宰王覓語的死，絕對有著重大關係，有著可能為「清道夫」的強大。

他和被報道為是「清道夫」的傅落，是多年好友，後者足以藉此將自己近乎完美的偽裝成前者，讓警方判斷失誤。

而這也能夠說明，奉君為什麼會突如其來的針對自己。

黑Jack最初本只是猜想，但現在卻是瞭然。

對方不是被「清道夫」思想所影響的人，對方就是「清道夫」。

“我不一定會輸給他，「清道夫」又怎樣？”

黑Jack此時眉頭已是緊皺，面上卻仍是保持著強硬說道。

他如今已是完全瞭然。

魚蚌相爭，漁翁得利。

秦仁身上定然有著取死之因，所以才會被其用來制衡同樣有著取死之因的自己。

二人相互搏殺，其一活著的勝利者。

然後，奉君作為「清道夫」，再來將之清掃。

還真是省時又省力啊。

但就算如此，自己為什麼要怕他呢？

“但你現在卻贏不了他，你需要承認這一點，所以，不如讓我來。”黑袍身影看著依舊嘴硬的對方，面上依舊平靜，他說道：“或許用這樣的說法，你能釋懷一點，像他利用秦仁那般，你也可以利用我來和他搏殺，然後再解決勝利者。”

黑Jack輕叩著手中的尖刀，對面前自稱「狂信徒」之人的說法，顯然產生了興趣。

“你想怎麼殺他？”

他有些鬆懈了下來，用粗獷的聲線輕聲說道。

“爆炸，屬於白寧墨的爆炸，屬於少年心中的悲傷與怒火。”

黑袍身影並不忌諱的說道。

黑Jack猶豫了片刻，便將手中的刀遞了出去。

真真切切的遞向了面前的黑袍身影。

隨後他便順著那條隱藏於陰影中的道路，離開了此間。

黑袍身影收回看向對方背影的目光，開始掃視四周，掃視這處房間。

他雖然並不準備為黑Jack背黑鍋，但這個爛攤子，他卻要為他收拾。

因為，秦仁，得讓他來殺。

在警方眼裡要如此，在世人眼裡要如此。

他得將這起命案所有的矛頭指向自己。

黑袍身影最後將目光停留在了那滿櫥櫃的刀上。

這會是一個不錯的創意。

他拿著刀在掙扎著的秦仁身旁蹲下，作祈禱狀。

願神憐憫我們；

願神賜福我們；

願神歡喜。

………………………………

2901年9月18日，下午19:30。

“應該要結束了吧。”

奉君行於黑Jack在A區住宅所處的大樓之前，在陰雨中打著把傘，悠閒地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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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下午與雨桐分開之後，便直接到達了警察局。

今天可不止傅落死因為何這一件事，還有著黑Jack與秦仁之事。

他來到如今已不歡迎他的警察局，一是想告訴自己真相的葉天見一面，弄清楚對方的意圖，二是想催促秦仁行動，三是想到時候能夠陪在宇文軒身邊，見證對方收到自己禮物時的神情。

秦仁無法殺死黑Jack，他信奉自己都不確定的正義，他內心深處便拒絕著殺人這一禁忌行為。

但黑Jack卻能殺死秦仁，他是一個不止殺人，而且食屍的怪物。

奉君從最初便預想到，其中活下來，屬於自己的敵人將會是黑Jack。

這個世界太適合像他們這樣的怪物了。

他大概明白了葉天的意圖，秦仁也照常行動，還向宇文軒打回了請求出警的電話。

一切皆在意料之內。

現在只剩下，最後一點。

雖然警方實在抽不出人員，加之陰雨天氣堵車，讓時間鬆懈了不少，但一切都脫離不了掌握。

即便有富裕的時間，黑Jack也無法完美地解決現場的遺留。

在大部分抽調而來的聯邦警員都上樓後，奉君才收傘跟著宇文軒走上了大樓。

對方似乎已經預料到了某種非常的境況，遲遲不上樓。

但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

宇文軒瞥了一眼身邊的奉君，然後便收回目光。

二人穿過人群，來到了黑Jack的住宅中。

客廳中擺放著一個被床單籠罩的物件，猶如尚未開放的展品。

不遠處的廚房中，滿桌菜餚已涼，地板上侵染著鮮血，廚房中有著細微，但卻一眼能夠看出的打鬥痕跡。

宇文軒緩緩走近，無一人阻攔。

他一把拉下了那張因為沒有指示，害怕破壞現場證據而被未掀開的的床單。

那是秦仁的屍體，一具被立起，渾身插滿刀具的屍體。

他的雙目雙耳皆被刀具沒柄貫穿，嘴被上揚的弧線割至嘴邊，彷彿在歡笑，其臂膀被插入的刀具固定，雙手被貫穿強行合十，背後則是刃組交疊，形成了一大一小的怪異翅膀。

客廳中的燈，在此刻猶如神話中的聖光，鋪灑在了刀刃組成的天使之上。

而那張本就已沾滿血跡的床單上，用血書寫著“讚美神”。

這不是出自於黑Jack的手筆，而是「狂信徒」的手筆。

幾乎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秦仁的屍體。

唯有二人例外。

其中之一，是早早就到此的葉天，此次所抽調出的警員，便是暫時處於他麾下的警員們，他將目光投向了奉君。

另一個則是奉君，他的目光投向了宇文軒。

他在這一刻微笑，在這一刻明白。

原來有一種平靜，叫死水微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