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佛法無邊回頭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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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生三人護送高芙蓉,按原路返回。高芙蓉的臉上已不再驚恐,腳步也輕快多了,走在唐生三人身邊,她覺得很安全,穿著唐生的衣服,她覺得很溫暖,一顆受傷的心,漸漸在**裡癒合。

唐生三人走回大路,卻見老婆婆仍獨自坐在路邊的柳樹下抽泣,十分可憐。“孃親”,高芙蓉乍見母親,又悲又喜,三步並作兩步,撲向了老婆婆,淚水早溢位眼眶,順著秀麗的臉龐滑落。老婆婆驀然被女兒抱住,半晌才回過神來,睜開模糊的淚眼,看清了果真是自己女兒時,老淚縱橫,臉上卻是喜容,緊緊抱住,道:“老身不是做夢吧?蒼天有眼啊,真是蒼天有眼啊!”兩母女抱頭大哭了一陣,臉上衣服上都是淚水,鹹鹹的淚水裡的滋味卻是快樂的,喜悅的,幸福的。唐生三人默立一旁,心裡既感動又欣慰,雖受了些驚險,能讓兩母女團聚,總算不辱使命。

高芙蓉哭夠了,指著身邊的唐生三人,展顏笑道:“孃親,我被**淫賊捉去,險遭玷汙了身子,多虧這三位義俠及時趕到,誅殺了淫賊,女兒才得以重見孃親之面。”老婆婆抬頭望去,見唐生三人立在旁邊,卻認得唐生,忙拉著高芙蓉跪倒地上,道:“我女兒得全生,又保住名節,全賴三位恩公大仁大義。三位小俠果不負老身所望,救出我女兒,此恩此德難報,請受我母女三拜。”唐生三人哪敢受此大禮,忙一把扶起,道:“婆婆不必多禮,我們都是小輩,休折殺我們了。”老婆婆扶住唐生的手,嘆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不由老身不服。想我那婆婆雖然長壽,卻只知道躲在深山不肯見人,又有何用?”唐生奇道:“婆婆年紀應也不小,怎麼上面還有祖母嗎?”老婆婆道:“老身今年五十有一,我那婆婆怕也九十有二了。”唐生道:“能享松齡鶴壽,當是有福之人,常人如何及得?”老婆婆道:“又如何?我女兒被賊人劫走,還不是多得三位小英雄所救。”唐生道:“話不是這般說,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能救出高姑娘,只是我等僥倖成功而已。”

高芙蓉見母親拖住唐生的手,也用欣賞和感激的眼光望著唐生,又去扯母親衣角,道:“孃親不要只顧在路邊敘禮,三位義俠為了救我,和賊人生死惡鬥,必然疲累了,我們還是先請三位義俠回家裡坐坐,也好稍表我們的感激之意。”老婆婆笑道:“看我這老婆子多糊塗,一高興,什麼都忘了。三位恩公快跟我家去,雖然我們家貧人窮,卻也有些粗茶淡飯孝敬三位恩公。”唐生三人道:“我們只是過路客人,如何敢叼擾婆婆,使不得。”兩母女哪裡肯放,把臂拖住,只扯著唐生就走,唐生礙不過兩母女的熱情,唐糖和獨孤傲雪也只得跟著。

唐生三人跟隨兩母女走了一陣,望見連綿矮山,山上有田有樹有竹,山凹裡現出一個小村子來,有十來間草屋和一個空壩。兩母女的家卻不在村子裡,在村邊的一個小山坡上,蓋了兩三間土牆草屋,圍一圈竹籬笆,裡面養了一小群雞鴨,旁邊又有一個薄木板圍成的豬圈,裡面養著一頭豬。周圍都是坡地,種了一地的青菜。兩母女殷勤地將唐生三人迎入家中坐下,忙升火燒水,高芙蓉自去房裡換衣服。

須臾,水開,老婆婆給唐生三人泡了三碗粗葉子熱茶,沒有杯子,都用大碗盛著。老婆婆滿臉歉意,道:“我們山野農家甚是簡陋,只有些沒制過的粗茶葉,唯借得山裡水好,怠慢了三位恩公,休怪休怪。”唐生三人走了許多路,又經歷了生死大戰,都口渴得緊,大口喝著碗裡的茶,道:“婆婆的大碗茶喝起來痛快,解渴,深謝婆婆盛情。”老婆婆見唐生三人不嫌茶不好,喝得自在,心裡高興,說話也不拘緊了,道:“三位恩公休嫌老身快人快語,出言不敬。我初見三位恩公時,還以為只是城裡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和大小姐,出門遊春的。誰知三位小英雄不但殺了**惡賊救出我女兒,還沒有一點富家子弟的花花架子,現在有這種俠義風範的年輕人太少了,就算比你們年長的也自愧不如呢。”唐生道:“婆婆休如此誇讚,我們此行的確是遊春的。”唐糖道:“我小糖是遊春、行俠兩不誤,得婆婆誇讚,我以後更要努力,多增加些行俠仗義之心。”獨孤傲雪笑道:“我看小糖以後必是個救苦救難的大俠。”唐糖笑道:“獨孤姐姐休取笑我,救苦救難的都是菩薩,哪有我小糖的份?”老婆婆也笑道:“老身看三位恩公就是活菩薩,專門來我這裡救苦救難的。”

眾人正說,高芙蓉已換好衣服出來,唐生三人都覺得眼前一亮:這番又與前番落難時大為不同,雖是布衣,卻難掩高芙蓉本身姿色出眾,身段嫋娜,又不施粉黛,自然的黑髮雪膚,豐胸細腰,柳眉杏眼,俏臉白裡透紅,有一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琢”的自然美態。

高芙蓉走到唐生面前,福了一福,道:“唐恩公的衣服我已漿洗乾淨,搭在後面晾曬。時候也不早了,三位恩公想是餓了,小女子這就去給三位大俠準備午飯。”唐生三人忙道:“高姑娘不必張羅了,我們去前面鎮子上吃也是一樣。”老婆婆道:“三位恩公說哪裡話,救我女兒的大恩大德還沒報萬一,你們若走,豈不顯得我老婆子是負恩忘義之輩?三位恩公如不肯在我家吃飯,必是嫌棄我農家飯不好吃,那也說不得,任三位恩公自去便了。”唐生三人哪敢多說,道:“婆婆休如此說。那我們恭敬不如從命,只得多多打擾婆婆了。”老婆婆回嗔作喜,站起身來,道:“女兒,你先陪三位恩公說話,老身去殺雞做飯。”唐生三人忙道:“婆婆休如此傷神,不要累著了。”老婆婆樂呵呵的,笑道:“不累不累,三位恩公不知道,老身要做些活路才精神,閒著會悶出一身病來的。”說罷,自去屋外捉雞,田裡拔菜,廚下準備。

高芙蓉陪著唐生三人坐著,眼睛卻只望著唐生,道:“聽口音唐恩公不是本地人,為何會來我們這裡呢?”唐生道:“我們三人都是成都人,準備去峨嵋山看看,來到這裡是順道路過。”高芙蓉“哦”了一聲,道:“那三位恩公從峨嵋山回來,還會來我這裡嗎?”唐糖道:“那可說不準,我們是東走西逛的。”高芙蓉臉上現出失望的表情,道:“我家在峨眉縣倒有一戶親戚,平常也有書信來往。”唐糖道:“莫不就是那個九十多歲的老婆婆?”高芙蓉道:“正是我曾祖母。”唐生道:“既然高姑娘的親眷住在峨嵋縣,高姑娘和婆婆又要做農活,想來書信傳遞也頗不容易。如果高姑娘信得過在下,有什麼書信要寄,我們去峨眉縣時可順帶幫高姑娘送信。”高芙蓉喜得眉開眼笑,道:“唐公子真是好人,小女子這就去寫書信如何?”唐生笑道:“高姑娘只管寫,我們保證送到便是。”

高芙蓉道:“唐公子稍等。”急步走進自己房間,磨墨鋪紙,寫了一封家書。封好了,重新出來,將家書交給唐生,道:“唐公子,麻煩你了,小女子先行謝過。”唐生接過,見封皮上寫著“高老莊”三個大字,旁邊又寫著一行小字“曾祖母高寶寶親啟”。唐生將書信放入懷裡收好,道:“原來高姑娘的曾祖母住在峨眉縣高老莊,不知高老莊具體在哪裡?”高芙蓉道:“我從來沒去過,也不知道具體在哪裡,平時都是莊裡派人遞書來。為因我識得幾個字,每次都是孃親叫我寫好回書,交給來人帶走的。”唐生雖覺得奇怪,也不以為意,道:“嗯,我們到了峨嵋縣城打聽打聽就知道了。”

唐生四人又說了些閒話,老婆婆來招呼眾人吃飯。桌上已準備好了豐盛的飯菜,都是些農家菜和山裡的野菜做成,有泡菜炒雞,老臘肉炒鹿耳苔,青菜煮酥肉湯,涼拌筍尖蕨菜等。幾大碗的鄉村風味,再加上高芙蓉母女的待客熱情,席間其樂融融,唐生三人都吃得很愉快。

吃完了飯,唐生三人還要去嘉州城,向老婆婆母女請辭。高芙蓉母女雖然捨不得,也不敢強留,直送到村口。唐生三人道:“婆婆不必遠送,我們就此別過。”老婆婆道:“女兒,三位恩公救了你,你就再送三位恩公一程。”高芙蓉答應了,又將唐生三人送出十來裡。唐生道:“送君千里,終有一別。高姑娘請回吧,你母親還在家裡等你。”唐糖道:“高姐姐不要送了,後會有期。”獨孤傲雪道:“高姑娘,快回去吧,出門久了,你母親會不放心的。”高芙蓉點了點頭,道:“三位恩公保重。”唐生三人走遠,高芙蓉還留在那裡眺望,直看到唐生三人背影完全消失,才悵然若失地轉身回去。

高芙蓉回到家,老婆婆道:“女兒,今天若不是天上掉下三位恩公,我們母女還不知要受多少苦難,此恩切不可忘報。”高芙蓉道:“孃親說得極是。若不是唐公子三位救了我,只怕我已被賊人淫辱,哪還有臉再回來見孃親?”老婆婆嘆道:“我只你一個女兒,你若尋了短見,我老婆子一個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可惜三位大恩人只吃頓飯就走了,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再見上一面?”高芙蓉面上微笑,道:“孃親不必憂慮,自會有重見三位恩公之日。”老婆婆嘆道:“女兒莫要痴想,三位恩公都是大城市的人,又怎會再來我們這窮鄉僻壤呢?”高芙蓉道:“我託唐公子帶家書給曾祖母,唐公子心好,必會親送回信,到時自然又可以見著唐公子,孃親還怕沒有報恩的機會嗎?”

老婆婆聽了面色大變,聲音也有些顫抖,跺腳道:“糟了,女兒惹上禍事了。”高芙蓉吃了一驚,道:“孃親為何這般模樣,一封家書會惹什麼禍事?往常不是也由女兒親寫書信的嗎?”老婆婆大皺眉頭,道:“女兒不知,也怪不得你。你曾祖母所在的高老莊是禁忌之地,裡面住的都是高家一族的人,從不準外人進去,如果外人闖進莊裡,必死無疑。老身這麼多年,也從來沒有去過莊裡一次,也從來不敢帶你去。你叫唐公子三人貿然去那裡送信,豈不是叫他們送死嗎?”高芙蓉嚇得花容失色,道:“高老莊裡有什麼,為什麼去不得?”老婆婆道:“聽說那裡是和神仙交流之地,住在莊裡的人都是高壽的老人,裡面還有黃金做的房屋,所以尋常人是去不得的。”高芙蓉道:“那我曾祖母又為何去得?”老婆婆道:“高老莊全莊都姓高,你曾祖母是高氏一族的人,當然去得。”高芙蓉道:“那我也姓高,我現在趕去那裡。”老婆婆搖頭道:“傻女兒,不說你姑娘家不便遠出,再遇到**賊人可不是玩的,再說我也不知道高老莊在哪裡。就算你能象那獨孤女俠一樣出得門去,又尋得高老莊,那裡的人也一樣不會放你進去。你要進高老莊,需得等到滿了七十歲,莊裡自會派人來接你。”高芙蓉道:“這算什麼破規矩,那高老莊的人豈不全是白髮蒼蒼的老爺爺老婆婆?”老婆婆道:“可不是,不然怎麼叫做高老莊?一是因為都姓高,二是因為都是高壽老人住的啊!那裡年齡最小的也有七十歲,年齡大的上到百歲呢!”高芙蓉聽了心慌,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道:“是我害了三位恩公,我這就去追唐公子他們。”老婆婆也急道:“女兒快去,希望追趕得上。還有,唐公子的衣服也晾得半乾了,順帶把衣服也送去。”高芙蓉匆匆忙忙取了衣服,趕去尋唐生三人。

黃昏時,高芙蓉捧著唐生的衣服,垂頭喪氣地回家,眼眶裡含著淚,道:“孃親,我找不到三位恩公。”老婆婆嘆了口氣,道:“三位恩公都是俠客,武功高,腳程快,又不知走的哪條路,女兒追不上也沒辦法。”高芙蓉急得淚水滑落,道:“那怎麼辦?”老婆婆道:“那高老莊藏在深山裡,不是尋常人能夠找到的,三位恩公也不一定能找到那裡。”高芙蓉急道:“三位恩公又不比常人,他們不也從賊人手上救出了我,萬一真找到莊裡怎麼辦?”老婆婆道:“我看唐公子是極重承諾的人,很可能會去辛苦尋找。好在唐公子極為懂禮,當不會為了送信胡亂強闖,希望三位恩公吉人天相吧。”高芙蓉急道:“三位恩公沒事最好,倘若唐公子出事,女兒也不要活了。”老婆婆道:“傻女兒,休說瘋話。唐公子好人有好報,不會有事的。”母女倆心裡焦急,卻也毫無辦法,只有求神拜佛,祈禱唐生三人平安無事。

不說高芙蓉母女這邊擔心,且說唐生三人離了小村,信步往嘉州城進發。

走了兩三個時辰,來到嘉州城。只見城中人物整齊,風光鬧熱,大街小巷,車水馬龍,雖比不上成都城的繁華,卻也是一座商業興旺、民生豐足的大城。唐生三人看城裡熱鬧,店鋪眾多,商品琳琅滿目,興致大增,慢慢閒逛街市,獨孤傲雪買了一張“水波綾”的手帕,唐糖買了一件開過光的玉佛扇墜,唐生則買了一件“烏頭綾”製成的外袍。

唐生三人正在閒逛,忽看見街上人頭湧動,喧鬧之聲徒起。只見前面大街上迎面走來一群大和尚,昂首闊步走在最前的兩個老和尚身穿紅色僧袍,一個慈眉善目,身材瘦削精幹,另一個面容兇悍,身材高大魁梧;後面跟著十個身穿黃色僧袍的中年和尚,一個個神光充足,身材健碩,相貌威武;再後面又跟著二十四個身穿灰色僧袍的年輕和尚,一個個身強力壯,精神抖擻。街邊路人都止了步,對這群大和尚指指點點,以為稀奇。

唐糖道:“生哥,這些大和尚是哪裡來的?一個個看起來都武功高強的樣子。”唐生道:“我看這些和尚極不簡單,尤其最前面兩個紅衣老和尚,神光內斂,立如松走如風,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度神采似乎比我們所見的峨嵋顛道人、霧道人更勝一籌。至於他們從哪個寺廟來的,我又不是和尚,怎會知道?”唐糖道:“這群大和尚衣服顏色都不同,不知道是什麼講究?”獨孤傲雪道:“我聽爹爹說過,一般穿紅衣的僧人通常都是最上層的佛法比較精通的高僧,那兩個紅衣老僧多半是接近住持一類的僧人,穿黃衣服的和尚年紀也不小,應該都是手段高強的中層武僧,那些穿灰衣的年輕和尚應是下層的普通僧人。”唐糖道:“那獨孤姐姐看出這些和尚是哪個寺廟裡來的嗎?”獨孤傲雪道:“我聽爹爹說過,天下寺廟唯有河南嵩山少林寺建有‘僧兵’組織,那是因為唐代時少林寺十三棍僧救唐王李世民而得到的殊榮。看這群和尚一出門就有這樣強大的高手陣容,除了少林寺,天下間還有哪間寺院可以做到?”唐糖道:“我也聽爹爹說過,少林派是中原武林第一大派,高手眾多,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唐生道:“少林寺必是請來參加峨嵋山佛道辯論大會的,如此強大的出場陣容,又有兩位高僧助陣,只怕道家要想論勝不太容易呢。”唐糖道:“辯論是口舌之爭,又不是動手比武,我看也不見得。”獨孤傲雪道:“眾口爍金,就算是口舌之爭,人多也大佔優勢。”

唐生三人正說間,忽見街道上的人群競相往兩邊躲避,驚呼叫喊聲響成一片。遠處響起“得得”的馬蹄聲,一匹矯健的白馬從一群和尚背後的街道上疾衝而來,馬上人高聲喝道:“光頭和尚們,不要把路佔光了,都給老子滾開。”唐生三人定睛一看,馬上高坐之人,正是陝西‘獨行盜’吳三光。唐生三人都有些生氣,雖說吳三光幫過他們,但是鬧市上這樣奔馬,胡亂衝撞路人,也實在太過分了。

穿紅色僧衣的胖大和尚大怒,排眾而出,大步反搶上前,攔在路中,喝道:“這裡是人走路的地方,不是你這強賊的跑馬場。”吳三光藉著坐騎的速度,急馳飈前,朝胖大和尚衝去。奔馬途中,吳三光手中已多了一對寒光閃閃的吳鉤劍,喝道:“禿驢找死。”一招“撥草尋蛇”,劍光一閃,右手劍直向胖大和尚當胸刺去,又見劍光再閃,左手鉤一片寒凜的劍氣也斬向胖大和尚,這兩劍凝聚了吳三光全身功力,當真是勢不可擋。胖大和尚腳下一點,身形平地拔起,儼然一隻飛鷹,不及看清,已凌空撲下。說時遲,那時快,胖大和尚左手僧袍一揮,盪開刺來的吳鉤劍,右手施起少林金剛掌拍向馬頭,掌力一吐,白馬眼裡口裡鮮血四濺,一聲悲鳴,失蹄倒臥。吳三光的坐騎一倒,人也失控,吳鉤劍勢被破,左手鉤再砍不下去。吳三光不愧身經百戰的高手,反應極為敏銳,坐騎倒地前飛身而起,如一隻惡雕,左手鉤變砍為刺,撞向空中的胖大和尚。胖大和尚應變更快,喝一聲“著”,右手已由金剛掌變成達摩指,往吳三光左腕上一拂。吳三光突覺左腕脈門一麻,“噹啷”一聲,吳鉤劍跌落地上。緊接著,胖大和尚上身在空中向後一倒,右腳向前疾速撐出,正踢在吳三光胸口。吳三光猝然受襲,痛叫一聲,身子不由自主向後飛出數丈,摔了個四腳朝天,只覺胸口鬱悶難當,呼吸困難,額上滲出黃豆般的汗珠。胖大和尚飄然落地,大踏步向吳三光走去,揮拳作勢,喝道:“惡賊受死。”

一道紅影突現,卻是穿紅色僧衣的瘦削和尚飛身攔住,雙手合十,道:“師弟又生嗔怒,將無辜馬兒打死,罪過罪過。”胖大和尚道:“此等無法無天的惡徒,正應該誅殺乾淨,方符合當年達摩祖師除魔弘法的無上佛詣。那馬助紂為虐,也算不得好馬,同樣該死。師兄不可學婦人之仁,姑息養奸,任惡邪橫行。”瘦削和尚道:“阿彌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佛素以慈悲為懷,師弟切不可胡亂傷生,當心存善念,得饒人處且饒人。”胖大和尚道:“師兄只知慈悲,卻不知慈悲了惡人,豈不讓好人受害?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除魔衛道,正是我佛的大慈悲,就算被魔血所汙,貧僧又有何恨?”瘦削和尚道:“善善惡惡,自在佛心。輪迴有報,時到運到。我少林寺第一條戒律就是不殺生,師弟的狂性也應該戒戒了。”胖大和尚道:“罷了罷了,我是說不過師兄的,就依師兄好了。”卻對吳三光喝道:“看我師兄面上,今次饒了你。倘若下次再敢在我少林面前放肆,小心狗頭。”吳三光獨行陝西,何曾吃過如此大虧,聞得是大名鼎鼎的少林派,又見少林派人多勢眾,只得忍氣掙扎起身,撿起掉在地上的吳鉤劍,灰頭土臉地走了。

原來這一群和尚,正是峨嵋白雲禪師請來參加論戰的少林高僧。紅衣瘦削和尚是少林住持,法號智摩,因其佛法深廣,大智大慧,被尊稱為智摩禪師。紅衣胖大和尚是少林“四大班首”的西堂僧智達,因其是武僧出身,性如烈火,做事魯莽,又喜歡干涉江湖事務,故得了個“狂僧”的稱號,智達大師正是被竹聯幫所殺的少林俗家弟子鄭安、湯方的師傅。智摩、智達兩位老僧均屬少林智字輩高僧。黃衣和尚則是少林一院四堂的院主、堂主及副手,即達摩院、般若堂、羅漢堂、戒律堂、知客堂,均屬少林覺字輩武僧。灰衣和尚則是少林年輕一代的表表者,均屬少林圓字輩僧人。少林和尚趕跑了吳三光,一行自向嘉州城外的烏尤寺行去。

唐生三人繼續閒逛,唐糖道:“吳三光真夠倒黴的,撞到一群少林和尚面前。他不過三光,人家少林和尚一群光,他哪比得過?”獨孤傲雪道:“這就叫‘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想橫行天下,他吳三光還不夠格。”唐生道:“獨孤小姐說到山高,我倒突然想起了一座聞名以久和山一樣高的古佛來。”唐糖道:“有那麼大的佛嗎?那可是很壯觀了,那古佛在哪裡?”唐生道:“聽說就在嘉州城外的三江匯合處,不如我們去參觀參觀?”唐糖道:“好得很,走過路過不能錯過,我們現在就去。”獨孤傲雪道:“我不信佛,也不愛看佛像。不如你們去看吧,我去城裡找間客棧。”唐糖道:“我們是一路的,獨孤姐姐不去,我兩個去有啥意思?”唐生道:“我們可去看了佛像,一會再回城裡來找客棧宿歇。聽說古佛就在城外,應該用不了多少時間。”獨孤傲雪道:“罷了,就陪你兩個無聊的公子哥看看佛吧。”唐糖笑道:“獨孤姐姐就是好。”

唐生三人走出嘉州城南門外,從山上望下,只見前面三條大江匯流,波濤滾滾,旋渦處處,水流湍急。遙望對岸,只見峰巒錯落,林木蔥蘢,三江匯流處的凌雲山棲霞峰的巖壁上雕鑿著一個巨大的坐佛像,巨佛頂上有髮髻,雙肩寬闊,眉毛高長,鼻孔圓直,頭平山巔,腳踏山腳,雙手撫膝,體態雍容,神情肅穆,面江穩坐,彷彿遠古的巨人。大佛腳下兩邊的山石裡又各雕刻有一尊手持法器的天王龕像,襯托得大佛極其壯觀莊嚴。

唐生道:“遠看古佛就如此高大雄偉,不知道走近了看又會是什麼樣子?”唐糖道:“生哥,那邊不是有個漁人在小船上釣魚嗎?我們可問他借船載我們過去看佛。”唐生望去,果見山腳下停著一葉兩頭尖尖、船身扁扁的小船,船上坐著一個頭戴青箬笠、身穿綠蓑衣的人,手持一根青竹釣竿,一動不動,正在江邊專心釣魚。唐生道:“我們去問問他願意不願意載我們過去。”獨孤傲雪道:“看他一心釣魚的樣子,恐怕不願意我們打擾呢。”

唐生三人走下山來,往江邊的小船走去。江上又駛來一隻船,卻是渡船,船上坐著七八個船客。渡船上梢公眼尖,一眼望見唐生三人,忙將船靠攏過來,高聲叫道:“三位遊客是要去看古佛的嗎?我船上還有空坐,三位客官要上我的船嗎?”唐糖笑道:“妙哉妙哉,得來全不費功夫。”唐生也笑道:“這個船家會做生意,我們光顧他。”獨孤傲雪叫道:“船家過來,我們上你的船。”唐生三人上了渡船,梢公頗知水性,不怕浪急,將船平穩地向對面的大佛腳下撐去。

江邊小船上的釣魚人忽將青竹竿一提,一尾紅色鯉魚被釣出水面,恰落到了船上的竹簍裡。釣魚人又將釣竿垂下,卻見釣竿上只有釣絲,卻沒有釣鉤,釣魚人冷笑道:“魚兒上鉤了。”

渡船慢慢划向大佛腳下,江流越來越急,捲起一個又一個大旋渦,大佛的形象也越顯高大,船客們都情不自禁地仰望大佛。唐糖道:“我看大佛頭的螺髻上面簡直就是一個小壩子,至少可以圍坐十個人。”獨孤傲雪道:“大佛的耳朵真夠大的,我看就耳朵空隙都可並立兩人。”唐生道:“我看大佛的雙足相距怕有十多丈,一個人立著也不及大佛的腳面高。”船客們道:“可不是,這樣大的一尊古佛,只怕世上少有,也就嘉州城獨有呢。”唐糖笑道:“那這古佛算不算是‘唯我獨尊’呢?”船客們都笑道:“小公子說得好,正是唯古佛獨尊呢。”

江邊的釣魚人忽從船上站起,雙手握住青竹竿在江水裡一點。小船船頭高昂,如射出的箭一般,向唐生三人所在的渡船飛速駛去。渡船上的眾人正在仰頭看佛,都沒有發現小船靠攏過來。只有渡船上的梢公看慣了大佛,倒不以為奇,忽看到江面上飛駛來的小船,不由驚叫道:“好快的船,莫不是飛的?”

釣魚人又將竹竿在江水裡一撐,一躍數丈,棄了竹竿,飛身跳上渡船頭,腳一抬,已將兩名船客踢下水去。獨孤傲雪看佛的興致並不大,聽得船家叫喊已有了警惕,左手一把推開身前的船客,右手已拔出佩劍,向那釣魚人當頭倒砍。釣魚人一仰頭,頭上的青箬笠被劈開掉下,露出釣魚人的真容,卻是一個玉面長髯、鋼眉刀耳、虎背熊腰的漢子。船客們都驚得往船尾躲避。

釣魚人道:“好厲害的小娘們,難怪‘小螃蟹’要吃虧了。”足下發力,左腳猛踏,右腳重踩,船身頓時一個大晃盪。驚呼聲中,船邊又有兩個客人站不住腳,掉下湍急的江水裡去。唐生、唐糖已拔出武器,喝道:“哪裡來的強賊?”正欲助戰獨孤傲雪,誰知船身搖晃不休。唐生三人都不習慣水上坐船,這一晃盪,立腳不穩,只得運功雙足,將身立定,又有其它船客干擾,卻沒有餘力搶攻。釣魚人哈哈大笑,道:“老爺是江聯幫堂主江威,江湖名號‘波里翻’。你三個偷船小賊,要好好記住老爺名字,免得一會掉江裡喂了魚,再沒有機會。”雙腳故意左踩右踏,將船身晃盪得左翻右倒,晃盪幅度越來越大,隨時有翻沉危險。船上驚呼聲響成一片,又有兩個船客翻倒下水,在江水裡撲騰,大喊救命。唐生三人也被船身晃盪得無法立穩腳跟,跟著東倒西歪,卻沒有一點辦法,心裡暗暗叫苦。船上唯一能站穩的人,也只剩下習慣船上生活的梢公,不過梢公也早嚇得面上失色,起不了一點作用。

不說船上危機,卻說大佛頭頂旁的山崖邊,忽現出一個身軀雄壯、相貌堂堂的和尚來。那和尚以掌作刀,斬斷山邊老藤,腳尖一點,飛縱到大佛肩上,又一起落,到了大佛手背,再一起落,到了大佛腳背。和尚左手挽住山藤,喝一聲:“著。”右手一揚,將山藤擲出。山藤如離弦的箭,飛射而出,恰纏住渡船上江威的熊腰,迅疾在江威腰裡繞了幾圈。和尚一聲大喝,道:“起。”只一提,江威猝不及防,身不由已被扯離船上,向和尚所在的大佛腳前飛投而去。

渡船停止了晃盪,唐生三人也定下心來,唐生和唐糖向岸上一望,都喜得大叫道:“清靜大師。”原來那和尚正是唐生和唐糖在成都遇到的化緣和尚——峨嵋派清靜大師。梢公叫道:“大家幫忙救人。”船上也有繩索,唐生三人也趕緊幫著救落水的船客。

江威被山藤扯往岸上,藉著山藤拉扯之力,江威運足全身功力,雙掌向清靜大師身上拍去。清靜大師大喝一聲:“看拳。”雙拳擊出。拳掌相交,一聲沉悶的聲響,江威身不由已倒飛而出,譁喇水響,江威一頭淬下江中,隱跡潛蹤,渺然不見,只有江面上升起的幾絲鮮血。清靜大師後退了三步,深吸一口,平復了血氣,又扔出山藤救落水的船客。被救上船的船客們,也都上了岸,聚到了大佛腳下。

落水的船客們向清靜大師拜倒,沒落水的船客也向清靜大師施禮,都道:“多謝大師救命之恩。”清靜大師合掌回禮,道:“阿彌陀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貧僧身為峨嵋派弟子,怎能坐看惡人行兇?”眾船客道:“原來是峨嵋派俠僧,我等得脫大難,皆託俠僧之賜。”都謝了,也無心再看大佛,都順著大佛旁的棧道走了。梢公得了船錢,也撐船走了。江面上江威先前乘坐的小船,就象下面有人託著,並不攏岸,只在江心裡前行,遠遠地隨著江水飄走了。

唐生和唐糖上前行禮,道:“重睹大師風采,真是令人欣慰。”清靜大師望著唐生和唐糖,還了一禮,笑道:“原來是兩位小施主,幸會幸會。”唐生道:“大師如何會在這裡?”清靜大師道:“貧僧是受師傅所託,往來接迎我佛門弟子,故偶過此處。”獨孤傲雪只在一邊仰望大佛,並不說話。

清靜大師道:“兩位小施主是來看大佛的吧?”

唐生道:“正是,久聞嘉州大佛之名,今日才得一見。”

唐糖道:“我聞佛裡有如來、觀音、羅漢,卻不知大佛是什麼佛?”

清靜大師道:“嘉州古佛是彌勒佛,據佛典記載,彌勒是代表慈悲的菩薩,也是象徵光明、希望的未來佛。”

唐生道:“這座大佛如此宏偉,想來工程應該十分浩大。”

清靜大師道:“正是,修建大佛先後經由海通禪師、劍南西川節度使章仇兼瓊和韋皋三人,歷經數十年才順利完工。”

唐糖道:“費那麼大的功夫,修這樣的大佛有什麼用呢?”

清靜大師道:“你們看到的這個地方,是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三江匯流處,水深流急,波湧浪翻,據說當年江裡曾有水怪出沒,經常吞沒行船,危害百姓。而海通禪師為了弘揚佛法,慈悲眾生,故決定修大佛鎮壓水怪。”

唐糖道:“修這樣大的佛像,怕要花費許多銀子吧?”

清靜大師道:“的確很多,當年海通禪師四處化緣,為了籌措建佛經費,還專門去外省的富庶地區化緣。當海通禪師化緣回來,準備興建大佛時,卻被嘉州城的官吏敲詐,非要罰銀一萬兩,如不交罰銀就要挖去海通禪師雙眼。海通禪師自挖雙眼,用托盤盛上獻給那個貪官,以表修佛的決心。那個貪官恐懼,不敢再打銀兩主意,故此大佛才得以順利動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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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生讚道:“好個烈性的高僧。”

清靜大師道:“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正是因為海通禪師有如此決心和毅力,這個千古創舉才能流傳當今啊!”

唐糖道:“我原以為和尚都是不問世事的出家人,原來也有濟世之心。”

清靜大師一笑,道:“佛教的作用宏大而利益廣博,功業成就則能感化神奇。接近佛理,能除掉世人的迷惑;顯示法相,能救濟天下的險難。海通禪師當年修建嘉州凌雲寺的彌勒大石像,也就是這個道理。”

唐生道:“原來佛理如此深奧,難怪信徒眾多。不過我見寺院裡的佛像都是盤膝而坐,從來沒見過有這樣雙手撫膝坐著的佛像,這是為何?”

清靜大師道:“古佛建於唐代,的確有些與眾不同。按天竺國來的佛教傳統,常見佛像坐姿是“結跏趺式”的盤腿坐法,而這尊古佛像的雙腳卻是自然下垂,這能體現出一種穩定、平靜、恢宏,可以帶給江上行船的人戰勝激流旋渦的勇氣。而天竺國傳來的佛像造型一般都是‘寬肩細腰’,這尊古佛卻是寬肩粗腰,胸脯飽滿,這是因為唐代崇尚肥胖美的流行風氣所致。”

唐糖道:“這座古佛幾乎就是一座山,它會是世界上最大的佛像嗎?”

清靜大師道:“據貧僧所知,古佛是現今最大的一尊摩崖石刻造像,可說是前無古人。古佛建得如此巨大,要隔江遙望,才能觀全大佛的神采風貌。”

唐生道:“我看大佛頭上的螺髻也十分特別,怕是要在山崖上雕刻很久呢。”

清靜大師道:“大佛頭上� �螺髻倒不是直接在山崖雕刻,而是由一頭雕刻了螺髻的條石堆砌而成的。因為當時建大佛時,左右兩邊山高不等,為了襯托大佛的高大形象,才將頭頂墊高,達到頂與山平的壯觀效果。”

唐生嘆道:“真是鬼斧神工之作,讓人大開眼界。”

天色已近黃昏,唐生三人向清靜大師告別,回到嘉州城找了一間客棧住下。

[bookid=06855,bookname=《三分天下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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