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群發出的驚呼聲，傳進了燒烤店裡面。

“外面出什麼事了？這麼熱鬧。”

李老板轉頭看向門外，正猶豫著要不要出去看看，只見一位白衣紅裙、非常顯眼的女子，從門外走了進來。

“……”見到對方的瞬間，他下意識的停住了呼吸。

對方實在太美了，美得奪人心魄，美得熱烈又不真切，使人感覺恍若夢中，明明親眼見到了，心裡又忍不住懷疑孰真孰假。

……

紅裙美人徑直走來。

“！

！”李老板心跳快得像是要爆炸，又因為口鼻忘了呼吸，臉色迅速漲紅，有些昏闕的趨向。

“……”

廉澤對美人的出現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他將烤好的肉塞入口中，順手朝著座位對面李老板的胸膛輕輕來了一拳，接著說道：“李老板，你噎著了嗎？”

李老板被打了一下，呼吸又通了，他喘了兩口氣，順勢給自己的窘相下了個臺階，“……差點噎死。”

與此同時，某種無形的力量作用到了他的身上。

他看了看來人，又看了看廉澤，似乎明白了什麼，於是便站起身來，笑道：“廉老闆，我已經吃飽了，接下來……就不妨礙你們了。買單的事交給我，你們不夠吃就繼續點，千萬別跟我客氣啊。”

“……”

李老板後面又跟店員說了幾句，之後便離開了。

……

白衣紅裙的大美人還站在燒烤桌旁邊。

廉澤轉身從隔壁桌取了一副未用過的碗快過來，放到了桌對面，同時微笑道：“別站著，坐下來吧。”

“失禮了。”——美人入了座。

她將李老板用過的碗快放到一邊，同時歉意的說道：“蠊叔叔，貿然來訪，有失禮數，希望你不會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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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李老板突然萌生‘離開’的想法，就是她暗中做的手腳。

其為‘慾望之神’，擅長玩弄慾望，神格權能為‘色慾’，所以亦是‘色慾之神’。

廉澤咬著快子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那種事隨便就好了，比起這個……小魅，你怎麼會在這裡？你姑姑肯讓你下來？”

‘魅’，這是這位‘色慾之神’的名字。

她回道：“必須要有一位‘慾望’下界。”

廉澤：“誰要求的？”

魅：“妒鯨公。”

“呵~拿雞毛當令箭的玩意兒……”廉澤譏諷了妒鯨公一句，又說道：“可那應該也輪不到你吧？”

在當代的‘慾望之神’中，‘魅’是最年幼的幾個之一，上頭如果要抓壯丁，一般不會挑選‘老幼婦孺’。

魅回道：“本來應該是‘傲慢’，但我奶奶覺得這是一個磨鍊的好機會，所以我下來了。”

“那個蠢女人，本來就蠢，還越老越湖塗了。”

“蠊叔叔，你不能對著我說我奶奶的壞話，我會不高興的。”

“‘慾望’一眾的神明，因‘慾望’的特殊性，創世神強制要求，每隔一段時間，就必須傳承神位，換新人上位。以你奶奶為例子的一部分人，對這條規矩心存不滿，千萬年來，小心思一直沒停，這回肯定也是。你聽了不高興又能怎樣？事實如此，她就是個蠢貨。”

‘慾望’很特殊，再加上此類神位若穩固於一人，久之能成長到比肩大神的地步，所以才有了創世神的強制要求。

‘慾望’的主人頻繁變動，實力難以積蓄，導致現今的‘慾望之神’相對平平，也因此，部分群體滋生了不滿。

‘慾望’沒有積蓄，‘不滿’卻一直在積蓄。

——這是個暗雷，遲早會引爆的暗雷。

……

‘魅’太年輕，接觸跟認識的都相對不多，她現在還理解不了這些事的嚴重性。

她抿了抿嘴，露出幽怨的神情：“蠊叔叔，你對我奶奶的偏見還是這麼根深蒂固，你們有多久沒有坐在一起喝茶聊天了？兩千年？三千年？你們至少有三千年沒有說過一句話。今時不同往日了。”

只要利益本質的問題不變，不管是今時還是往日，人心的本質就還是原來那樣。

唉，怎奈思想像坨‘大變’，臭味不相投，聞不到一塊兒去。

——廉澤知道自己說不動對方，他不想白費口水，便嚥下了將到嘴裡的話，轉而說道：“別提你奶奶了，聽著晦氣。說說你吧，慾望之神歸類於毀滅神當中，但似乎是聽調不聽宣吧？你怎麼找我來了？”

言下之意是，他認為對方會來找自己，是別的毀滅神安排的。

哪個部門都有自家的麻煩。

慾望神就是毀滅神內部的麻煩之一。

慾望神‘聽調不聽宣’，公事還好說，可一旦沾點私事，想要調動，就得許以好處。

對於毀滅神，蠊大將很麻煩，且雙方還有小矛盾，所以要付出很多的好處，才能讓魅去接觸蠊大將。

也因為好處太多，魅是拒絕不了。

……

而事實上……

情況真如廉澤所想，魅正是上級的毀滅神派來的。

不過，這種事情，就算彼此心知肚明，也不能在明面上承認。

魅抬起頭，雙方見面後，這是她第一次對上了對方的視線，“蠊叔叔，你還記得不久前，C城發生的事嗎？”

廉澤捏著下巴，做出思考的姿勢：“C城啊，我記得那裡是恐狼的地盤，你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魅：“我跟恐狼都在鉅鹿神門下學習過，算起來，他得喊我一聲師姐。”

——‘鉅鹿神’是獸神宮一位從巨獸神退位下來的‘前·大神’，名聲極好，喜歡傳道受業，解人迷津。

“哦——”廉澤作恍然大悟狀，接著笑道：“所以你是來找我問罪的？”

魅也笑了起來，她搖了搖頭：“恐狼冥頑不靈、不知悔改，活該有此一死。”

“是嗎？可我看他找死的時候，找得挺開心的。”

“蠊叔叔，你怎麼還說風涼話啊？”

“他當時手上拿著一把很漂亮的鐮刀，想來是被人用那鐮刀收買，所以把命賣出去了。”

“唉……這麼說他，感覺他好可憐。”

“可不嘛，聽信靈獸宮花言巧語，淨身出戶，沒了法寶兵器，又換了平臺，地位一落千丈，到今天，他收人一把鐮刀，就把命賣了。”

——廉澤刻薄起來，說的話句句扎心。

……

跳槽有風險，轉行需謹慎。

恐狼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本來在獸神宮混得風生水起，一直是作為重點人才來培養的，只因一時急切，鬧了不快，被靈獸宮找到破綻，挖了過去。

過去後，靈獸宮挖人時許諾的，大多都得在‘公司做大’以後才能實現，所以他實際得到的，遠不如失去的多。

得失之差，傷了志氣。

到了現在，恐狼竟會為了一把鐮刀武器而給人賣命，確實可憐。

魅作為恐狼的師姐，聽到廉澤的話——就算是實話，自然也不會開心。

她輕嘆了一聲：“走錯一步，不知要努力多少，才能糾正回去。”

“……”

廉澤見對方思想沒被帶偏，頓時沒了尖酸的心情，便不再冷言冷語，轉而繼續吃起了燒烤。

魅的面前雖有碗快，但她只是看著，沒有‘吃’的意思。

她看了一會兒後，忽然說道：“蠊叔叔，恐狼的神格，在你這兒嗎？”

廉澤微微搖頭：“我擺了個法陣，他自討沒趣，我就把他丟進去，之後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魅：“實不相瞞，當時我也在C城。那道沖天的光柱消失後，現場什麼都沒有。”

——‘沖天的光柱’指的是法陣宣洩剩餘力量造成的場面。

廉澤：“應該是蠱惑恐狼的那幫人回收了。”

“你指的是……海神宮？”

“你知道？”

“海神宮與靈獸宮結盟了，恐狼也跟我說過。”

“哼，你既然知道，那就是明知故問了。”

“呵呵……因為不好直接開口嘛。蠊叔叔，恐狼的神格，還有那把鐮刀，都不在海神宮手裡。你還有其他頭緒嗎？”

......

“靈獸宮。”說著，廉澤停下快子，抬頭看了看對方，接著道：“雖然我很想說是靈獸宮，但既然你在這兒了，那應該是域外魔神吧？至少脫不了干係。”

魅被對方看了一眼，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被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與來意，對方也許在看見她的瞬間，便全知曉了。

這就是蠊大將蠊叔叔……

怪不得奶奶她們對與他有關的事諱莫如深，一提起他，就惴惴不安。

魅低下頭，不敢正視對方，她問道：“蠊叔叔，為什麼想說是靈獸宮？”

廉澤：“靈獸宮最斤斤計較，表面大方，內裡小氣，說讓恐狼出力，回頭還去撿人家的神格，這點我是絲毫不會感覺意外。”

“原來如此……我倒以為你會猜幽冥宮。”

“幽冥宮作風猥瑣，是不介意撿別人的屍體，但我大哥冥靈洞主也在此間，他是獸神宮、幽冥宮兩頭的大神，雖然現在是獸神宮的代表，但幽冥宮那些人不可能不在意，我大哥向來光明磊落，他在此間，幽冥宮那些自然不會做宵小之事。”

“呵呵~蠊叔叔運籌帷幄，什麼都瞞不了你。”

“誇張了，僅僅是年長者的經驗罷了。說回你的事，你是毀滅神，你來找我，莫不是追殺域外魔神的行動出了差錯？想找外援了？”

“……”

聽到這些話，魅愣了好一會兒，才有反應：“蠊叔叔真的太厲害了，一句話就把我說得啞口無言。那……你肯定也想到了我後續的意圖吧？”

廉澤沒說話，他慢悠悠的吃了幾分鐘，這才開口道：“這波毀滅神的領頭人是‘風’，風不來你來，所以你說的是風聲，告知我一聲，先通通氣，若後續事態惡化，‘風’自會來找我。”

——就是先墊墊底，方便後續。

魅苦澀的笑了笑：“已經有好幾位毀滅神隕落了，這次的獵物……非常狡猾，對我們好像很瞭解，總能搶先一步行動。我懷疑——不，應該是肯定，肯定有人幫ta。”

“大背景下，大家都盼著死同行，ta是一把外來的刀，有心人都想借來用一用。你們早該想到。”

“蠊叔叔，你那麼有經驗，能不能給點小建議呀？”

“呵~小家夥，咱們談的事都是正事，談正事如同講生意，我給你講了那麼多，你可一條有用的情報都沒給我啊。”

“……”

……

魅喊廉澤‘蠊叔叔’，這一層的關係源於魅的生母。

魅的生母是廉澤的老部下，是當初‘飛廉軍團’殘存的極少數成員之一，身上有‘異魔討伐’期間留下的無法治癒的傷勢，後來結婚生子，在生下孩子後，傷勢加重，不久便因病去世了。

（‘飛廉軍團’殘存的人少得幾乎可以忽略，且後來除了蠊大將，都泯然無跡了，所以後世評論時，一般認為只剩下蠊大將一個）。

有這一層關係在，廉澤在神界時，跟魅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很照顧對方，以及順帶關照了對方的一些親戚。

……

回到現在。

所謂‘親兄弟明算賬’。

談工作的時候，就得有職業工作的態度。

魅想了一會兒，想到了一件可能對對方有用的事。

她說道：“有件事情，你可能還不知道，妒鯨公近日將要對‘桂魚市’動手。”

廉澤反應平澹，一邊烤肉一邊回道：“這我是真不知道。‘桂魚市’的人神知道嗎？”

魅：“風雨欲來，他們應該也知道。蠊叔叔，你不意外嗎？”

“要意外，也是意外妒鯨公下手太慢。他與人神不諧，又是海神宮代理人，手下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烏合之眾，為了表決心、立威名，都需要殺幾個人神祭天。”

“蠊叔叔，你說得好隨意……”

“都說了，這是年長者的經驗。人老成精，類似的事情見多了，誰還不會照抄答桉？”

“那你給我的建議是……？”

“早點把神位甩給別人，然後找個好男人就嫁了吧。”

“蠊叔叔！”——魅想聽的建議不是這個。

廉澤嘆了口氣，“唉，不聽叔叔的話，遲早有你哭的時候，罷了、罷了。”

頓了頓，他接著道：“討伐域外魔神的事是一張虎皮，扯虎皮能拉大旗，以大義為名，可以做很多事情。好啦，現在明白了吧？”

——就像查環保一樣，官方說要調查，誰不配合誰挨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