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天光暗淡。
“將軍!”
就在這時,赫連沱沱的屋門突然被推開了,一名守城的校尉急吼吼的跑了進來。
“怎麼了?”
突然被打擾的赫連沱沱臉上顯得有些不耐煩,將手中酒壺放在了桌子上喝道:“你不在城樓之上盯著,跑到這裡來幹嘛?”
“涼州軍營有動靜,亂成一團,好像是有援兵到了!
”校尉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喜悅。
“什麼!有援兵?
”赫連沱沱眼中一亮,猛然站起了身,大手一揮:
“走,我們去看看!”
兩人快步走出了屋門,一路小跑著來到城頭之上。
還沒走上城頭,赫連沱沱隱約的就聽見一陣喊殺之聲從城外傳來,頗具聲勢,但距離挺遠的,又像不是攻城的聲音。
“將軍你看!”
走上城頭的校尉面帶興奮的指向城外的涼州軍營。
赫連沱沱循聲望去,只見透過微弱的日光,遠處的涼州軍營中火光四起,殺聲震天,貌似有一隊騎卒正從涼州軍營後方突入大營之中,打了涼州軍一個措手不及,現在的涼州軍營陷入了混亂。
“將軍,怎麼樣,是援兵吧?”
校尉滿臉希冀的看著赫連沱沱,希望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赫連沱沱卻皺起了眉頭,這一幕當初在陵州城外也發生過,幸虧他早有防備,不然差點就被混入城中的於晉造成大亂。
吃過虧的他不敢掉以輕心,目光緊緊的盯著城外那混亂的戰場。
“看看情況再說!命令守軍戒備,防止涼州軍有詐!”
赫連沱沱臉上帶著一絲猶豫的說道。
其實赫連沱沱的心中也很希望這就是援軍,但他實在是被涼州軍打怕了,不敢胡亂開門出城支援。
校尉臉上的喜意一滯,但還是聽從了赫連沱沱的命令大喝出聲:“全軍戒備!”
一時間先前有點散漫的守城士卒紛紛彎弓搭箭,抽刀舉矛,人人目光緊張的看著城外。
慢慢的,涼州軍營中的聲勢越來越大,可以依稀看見周圍營中的士卒正在不斷朝著混亂之地趕去,越圍越多,那隊騎卒貌似有點情況不妙。
沒一會兒,那一隊騎卒就從涼州軍的包圍中衝出,直奔橘子州城下。
赫連沱沱大手一揮,城上的弓弩手頓時將箭頭紛紛對準了那隊騎卒,蓄勢待發。
等到騎卒漸漸靠近橘子州城牆,騎軍的面目也顯露在眾人面前。
只見那隊騎卒大約有兩千人之眾,清一色棕衣棕甲。
手中拎著條血紅色的長槍,人人臉上帶著一副鬼面獠牙的面具,身上都帶著血跡。
明顯是大戰過一番的模樣,幾面大旗在風中呼啦啦的作響,上面有著醒目的兩個大字:
赫連!
這面滿帶殺意的旗幟北蠻軍都是異常熟悉。
“是鐵甲騎!將軍,真的是援兵!”看清楚來人的校尉興奮的喊出了聲。
赫連沱沱心中的懷疑也消失了大半,只是覺得領頭身穿將袍的人一手捂著胸口,似乎受了重傷,搖搖欲墜。
“城上何人!鐵甲騎到!開門!”
一聲大喝從城下響起,騎軍漸次停住腳步,圍在了橘子州城的城門口。
赫連沱沱沉聲大喝:“我乃橘子州城主將赫連沱沱,赫連將軍何在!”
城外騎軍為首的那名騎將突然顫了顫,摘下臉上面罩,滿臉是血,中氣不足,聲音有些嘶啞的喊道:“肖將軍是我,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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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喊話的將領就噗通一聲跌下馬去,身側的幾名騎兵紛紛跳下馬去,趕忙將栽倒下馬的人扶了起來,那名落地的將領最終好像還在吐血。
赫連沱沱聽著這股聲音,似乎有那麼點熟悉,但好像又不是赫連大虎的聲音,心中疑惑。
“赫連將軍身負重傷,快不行了!快開門!”
城外的喝聲再度響起,語氣中滿是焦急。
赫連沱沱咬了咬牙朝城外喊道:“先放十騎入城!”
“嘎吱!”
城門緩緩開啟,一大隊橘子州步卒從城門中湧出,在高度的戒備之下領頭的十名鐵甲騎騎卒就抬著倒地的“赫連大虎”進了城內,緊接著城門就關了起來。
“媽的!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去!”
“把我們留在城外等死嗎?快開門!”
一道道咒罵聲從城外不斷響起,赫連沱沱也顧不得許多。
他迅速飛奔下城樓去看看“赫連大虎”的情況。
進入城中的幾名鐵甲騎騎卒緊緊的把赫連大虎圍在中間,大聲的呼喊著:“醫官,醫官在哪!”
一旁的橘子州守軍有些茫然,不知道該怎麼辦,誰知道是不是真的援兵。
赫連沱沱從人群外擠了進來,看向躺在鐵甲騎騎卒懷中的“赫連大虎”。
藉助著微弱的陽光,赫連沱沱發現他滿臉是血,但是依稀可以看出面龐與赫連大虎有著幾分相像,已經陷入了昏迷。
“怎麼回事!”赫連沱沱看到受傷如此嚴重,有些驚愕的問道。
“王爺派我等前來救援!”一旁一名帶著面具的鐵甲騎騎卒氣喘吁吁,有些悲傷的說道:“怎知涼州軍防線太深,我騎軍拼死才從城外殺了進來,赫連將軍也身負重傷,肖將軍,快找醫官啊!”
慌亂的眾人喊得赫連沱沱的心頭有些煩躁,剛欲伸手抹去“赫連大虎”臉上的血跡就被一陣大喝打斷。
“將軍!涼州軍攻城了!”
城樓上的校尉慌亂的喊道,城外的喊殺聲越來越近。
一名鐵甲騎一把扯住赫連沱沱的右手,急切的怒吼道:
“我們兄弟拼了命才殺到這裡,還不快把城外的兄弟放進來,你想看他們全部戰死嗎!”
赫連沱沱愣了一下,鐵甲騎身上的殺氣濃濃,隔著面具也看不清騎卒的臉色,當下也顧不得懷疑,大喊道:“快開門!”
橘子州城的城門再度開啟,外面的騎軍一下子就湧入了城內,進城之後鐵甲騎騎卒紛紛下馬,亂糟糟的擠在城門口處,大呼小叫的問道赫連將軍怎麼樣了。
推推嚷嚷之間,似乎有意無意的都站在了橘子州守軍的身側,漸漸的在城門處形成了一道大圈。
赫連沱沱看著這些鎧甲上都帶著血,吵吵鬧鬧的鐵甲騎士卒有些頭疼,就想轉頭看看赫連大虎怎麼樣了。
低頭看向赫連大虎的剎那,他意外的看到昏迷的赫連大虎嘴角正帶著一股微笑。
一股極度不安的情緒瞬間湧上了赫連沱沱的心頭,嚇得亡魂皆冒,當即怒喝出聲:“不好!”
還不等赫連沱沱的話音落下,一旁的鐵甲騎騎卒猛然抽刀,凜冽的刀鋒瞬間將赫連沱沱的喉嚨割了開來。
進城的那些鐵甲騎士卒突然同時發難,直接抽刀斬殺了就近的橘子州城守軍,一道道慘叫之聲響徹在城門之內,頓時城門口處就多了無數的屍體。
赫連沱沱雙手捂著自己的喉嚨,眼中全是驚恐,嘴裡不斷的吐著血,隨後身子便軟軟的栽倒在地。
滿城的橘子州守軍陷入了呆滯,為什麼這些援軍突然暴起殺人,一時間都反應不過來。
城頭上的校尉驚慌的喊道:“敵軍,是敵軍!給我殺!守住城門!”
這時城內的橘子州守軍才反應了過來,一個個面帶懼怕的咬著牙朝身穿鐵甲騎軍服的敵軍撲了上去。
一刀斬殺赫連沱沱的人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面具之下竟然是山字營主將陳滿倉的面龐。那臉上滿是鮮血的“赫連大虎”也擦了擦臉上的血跡,從地上一躍而起,原來這是褚玉成在涼州軍中好不容易找到的和赫連大虎長得頗像的一名士卒假扮的。
陳滿倉怒吼一聲:“開城門!給我殺!”
兩千山字營士卒頓時迎向了橘子州軍卒,同時城門也被山字營開啟。
在城外等待許久的薛天和步文山看著緩緩開啟的橘子州城門,臉上盡是笑意。
“殺!”
一聲怒喝響起,城外的數萬涼州騎軍頓時湧進了城內。
戰事結束的很快,赫連沱沱戰死,城中的守軍並無戰心,新募的兵丁幾乎沒有反抗就放下了武器,涼州士卒迅速的就攻佔了四門。北蠻的軍旗從城樓之上被丟下,轉而插上了涼州的軍旗。在城外策馬觀戰的徐夜二人都是高興不已,褚玉成哈哈一笑:“陳滿倉這次是演了出好戲啊!我真怕他不等山字營士卒入城就一刀把赫連沱沱給砍了,到時候他們這十餘騎可就完了。”
幾乎兵不血刃的拿下橘子州城讓徐夜也是一臉的喜氣洋洋,馬鞭一揮:“走!大軍進城!”
......
徐夜一行人走在橘子州城的街道上,羋冬青帶著清一色黑衣黑甲的徐夜親兵衛隊在後面跟著。
一隊隊橘子州降卒滿臉悲慼的被涼州騎軍押送著前往戰俘營,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招募的新兵,第一戰就被生俘了,看著身邊涼州的鐵甲騎士眼中都是驚恐,有人行走的雙腿還在發抖。
當初懷陽關守軍被涼州軍盡數殺光一事在橘子州境內可是傳的沸沸揚揚,也正是如此才有眾多城池不戰而降。
如今橘子州城也抵抗了好些天,並沒有直接投降,這些人生怕涼州軍再次舉起屠刀,一刀結果了自己的命。
“這些降卒怎麼辦?”
陳滿倉撇過頭問道,眼神中帶著點詢問,言下之意就是降卒還需要殺嗎?
“別這麼看著我,我又不是殺戮成性。”
徐夜看著陳滿倉的眼神不由得翻了個白眼:“此前殺盡懷陽關守軍一是為了立威,告訴敵人我們涼州軍的戰力不是鬧著玩的。二是為了震懾敵軍減少我們的傷亡。現在橘子州全境已經盡入我手,還殺了幹嘛。”
陳滿倉呵呵一笑
:“好,那我讓陳滿倉先把這些降卒關起來,日後再處置!”
徐夜擺了擺手說道:“降卒裡面大部分都是新募的兵丁,手中沒沾血的,老實本分人出身的就放了吧。
赫連伯伯大勢已去,該讓他們過點正常日子了。”
“你就不怕他們再次拿起武器站在我們的對立面?”
陳滿倉問道。
徐夜一臉自信的說道:“
他們已經面對過死亡了,我相信他們現在知道安寧的生活有多麼可貴了!”
陳滿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兩個人拍馬繼續向前行去,接下來出現的景象卻讓兩人大為詫異。
只見橘子州城內的不少房屋都已經變成了殘垣斷壁,破房爛瓦,很多房門和屋樑都消失不見。
街道上都亂糟糟的,滿地被丟棄的衣物傢俱等東西,就像被大軍打劫過一樣。
很多老百姓都瑟瑟發抖的蹲在牆角之下,餓的面黃肌瘦,甚至有不少人已經餓死,骨瘦如柴的屍體就這麼隨意的擺放在路邊,散發出陣陣惡臭。
徐夜和陳滿倉兩人對視了一眼,臉上滿是疑惑,這幅景象看起來更像是被圍城好幾年才造成的。
可涼州軍兵臨橘子州城下也就半個月不到,怎麼城中是這幅樣子。
涼州軍紀嚴明,這毀壞的房屋也絕不可能是士兵進城後所為,很明顯是破城前就這樣了。
就在兩人疑惑不解之時,陳滿倉騎馬趕到二人的身前,因為一直在指揮徐字營士卒攻佔全城,他身上還套著鐵甲的那身鎧甲,面具早已被他丟棄,臉上帶著戰勝後的喜悅。
之前陳滿倉和陳滿倉合計了一夜,終於是制定出了一個兩人覺得毫無破綻的策略。
到得入城之時,陳滿倉也是完全按照陳滿倉的指示做了。
當赫連沱沱讓鐵甲先入城十騎時,陳滿倉毫不猶豫的就進入了城中,作為徐字營主將,這份危險他義不容辭的擔了下來。
所以此次沒怎麼費力就佔領了橘子州城,陳滿倉和徐字營當居首功。
“這怎麼回事?”
徐夜指了指周圍的景象,臉色有些不好看的問道。
“我們剛進城時也很奇怪。”
陳滿倉苦笑著說道:“後來問了一些降卒和老百姓才知道是為什麼。”
“他們怎麼說?”陳滿倉偏過頭也開口問道。
陳滿倉指著路兩邊的殘垣斷壁說道:“這些房子是赫連沱沱讓人拆的,拆下的房梁和木板都運到城樓上準備做守城之用。然後士卒在拆房子的時候不知不覺就演變成了騷亂,順手拿走點老百姓的東西,有的幾乎就是連拆帶搶,才搞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赫連沱沱怕是到死都沒想到涼州軍會以這樣的方法攻陷橘子州,他所做的守城準備全成了無用功。
當初在陵州赫連沱沱識破了涼州軍的詭計,將於晉等人擊殺在城頭之上,如今卻依舊敗在這等計謀手中。
徐夜一愣,這赫連沱沱為了守城還真是用盡了手段,看起來似乎是有些破釜沉舟的決心,
隨即又指著路邊的屍體說道:“那這些餓死的人呢?”
“唉!”陳滿倉的眼神一暗,臉上浮現出些許憐憫。
“老百姓說從赫連伯伯起兵以來橘子州境內的糧食就被搜刮了一次又一次,老百姓吃飯勉強只能維持個半飽。
隨著赫連伯伯兵敗,赫連沱沱退守橘子州,老百姓家中僅有的糧食都被搜走了,以充軍資。現在很多老百姓都是去啃樹皮挖野菜,能活一天是一天。”
“唉......”
徐夜喟嘆一聲。
興亡,百姓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