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修遠陪著許方怡在校園的林蔭小道上溜達。

許方怡走在前面，方修遠就沉默地跟著。前面的人不主動開口，方修遠也沒有不識趣的打擾。

雖然現在方修遠有滿肚子的疑問和焦慮使他迫切地想要開口問個究竟，但當他看到許方怡落寞的背影時，又不由自主地把這些湧到嘴邊的話全部咽了回去。

他看得出來，許方怡現在很難過，而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時至深秋，每陣風吹過的時候，帶走的不止是枝頭的落葉，還有人身上的暖意。

方修遠看到了前面許方怡有些瑟瑟發抖的背影，毫不猶豫地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許方怡身上。

許方怡回頭看他，長長的睫毛溼漉漉的。

方修遠當做沒看到她眼角的淚痕，衝她笑笑：“下次出門要記得穿厚一點啊。”

許方怡不說話，久久地看著他。

就在方修遠以為她不會再開口的時候，許方怡突然笑了。

這一笑，彷彿一朵沾著雨滴的花朵在黃色的落葉中燦然綻放。方修遠沉浸在這驚人的美麗中。

“方修遠。”她說，“你不能對我這麼好……我會害你的。”

方修遠也笑了：“你能怎麼害我？身敗名裂還是家破人亡？”

許方怡說：“興許兩者都會呢。”

方修遠卻毫不在意地笑道：“那不好意思了，不管是身份名利，還是家人，我都沒有，不怕你來害。”

他剛剛在教學樓的時候，想為了許方怡再打劉正庭一頓的想法不是一時激憤，他真的做得出來。即便後果慘重，他也會去做。

以前的他，從小就活得小心翼翼，不敢跟別人吵架，更不敢主動挑事跟別人打架。因為沒人可以護著他，沒人替他報仇，更沒人照顧他。他不敢惹事，因為他從小就知道，自己做下的所有事都要自己去承擔後果，所以他努力一切都做到最好。

後來上了大學，認識了徐學冬這個好哥們，跟他學會了被打要還手，被欺負到頭上要反抗。然而每當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他還是習慣於忍氣吞聲，然後儘快逃離對他來說危險的地方。

但是現在的他和以前不一樣了，現在的他，可以把劉正庭按在地上打，可以在被人堵在牆角時痛快地反擊，他什麼都不怕了。

他有了想保護的人。

許方怡的淚幾乎要再次湧出眼眶：“修遠，你是個很好的人，我真的不想害你。”

“方怡，你不會害我。因為，你是給我力量的人。我想保護你，一直保護你，為了你，我不怕劉正庭，不怕被退學，不怕被他報復，只要我能保護好你，什麼事我都願意做。”

“方怡，我沒有對你特別好，是你一直對我好。你拿我當朋友，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安慰我，在我比賽的時候鼓勵我，在我差點犯錯的時候拉住了我。”

“但是許方怡，我不想跟你做朋友，我喜歡你。”

方修遠的心臟一直在“砰砰”地狂跳，聲音之大讓他擔心對面的許方怡都嫌吵。

他終於說出來了。一句話憋了這麼久，他在看到許方怡開啟劉正庭伸過去的手的那一刻，才終於有勇氣說出來。

許方怡看著他良久，終於開口了。她的聲音很輕，輕到彷彿一陣風就能吹散。

“方修遠，你說你喜歡我，你認為我不會害你。”

“那如果我告訴你，我即將和劉正庭訂婚呢？”

這句話好像是晴天霹靂，將方修遠擊得神魂皆散。

“你……你說什麼？”

他的聲音像是在喃喃自語。

他聽到了什麼？是幻覺嗎？

“方怡，你不能跟我開這種玩笑。”

“修遠，我沒有跟你開玩笑。”許方怡定定地看著他，語氣中帶著讓人不易察覺的顫抖。

方修遠都快瘋了，大聲吼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答應和他訂婚？！！！你不是不喜歡他嗎？！你告訴我為什麼！！！”

許方怡看向他的雙眼中帶著他看不懂的複雜情緒，沉甸甸的。

“沒有為什麼。修遠，你很好，可惜我們沒有緣分。”許方怡早已淚流滿面，可她不願讓方修遠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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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終於下定了決心。

她轉過身背對著方修遠，臉上滿是痛苦，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冷漠：“方修遠，我們以後不要再聯絡了。這樣對你，對我都好。”

說罷，她一刻也不停留，直接離去。

方修遠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有心想追，追上去問問她究竟為什麼。可他的腳卻像是定在了原地一樣，一步也挪不動。

他的心中充滿了痛苦和不甘，他不明白，究竟是什麼原因，讓許方怡甘願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

他明明看得出來，許方怡對他也是……

“哈，方修遠，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在幻想什麼呢？”

他冷冷地自嘲道。

能是什麼原因呢？在今天他告白之前一切都還是好好的，然而當他對許方怡說出了那番話之後，許方怡就說：“以後不要再聯絡了。”

還能是因為什麼呢？只能是許方怡不喜歡他，拒絕他了唄。

說不定什麼和劉正庭訂婚，也是她說的藉口呢。

方修遠心中不禁一陣後悔。早知道如此……早知道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他又何必要……

呆呆地在冷風中站了好久好久，久到方修遠的整個上半身都凍得一點知覺都沒有了，他才想起來要回寢室。

等方修遠終於失魂落魄地找到寢室的門口時，徐學冬他們幾個正要出去。

徐學冬一看到方修遠，就上前去錘了一下他的肩膀。

“老三，我們仨正找你呢！你跑哪去了？”

方修遠遊魂似的瞥了他一眼，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

毛小明立即就看出了他的不對勁，率先問道：“修遠，你怎麼了？”

方修遠輕輕搖了搖頭，臉色蒼白的飄回了寢室，安靜地躺在了床上。

這下，就算是徐學冬神經再粗，也能看出來方修遠狀態不好了。

他連忙上前關心道：“老三，你怎麼？又生病了？哪裡不舒服啊？”

方修遠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

徐學冬是真的擔心他，就好像看不懂方修遠的拒絕似的，一個勁兒的在一旁噓寒問暖。

最後被他問得煩了，方修遠用嘶啞的嗓音吐出來四個字：“讓我靜靜！”然後乾脆拉起被子把頭蒙了起來。

徐學冬的動作頓住了。老三的聲音聽起來，怎麼那麼像是剛哭過一場似的？

這時，毛小明走了過來，對著床上縮成一團的方修遠說道：“我們要去喝酒，你去嗎？”

方修遠“唰”的一下拉開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