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滴水的聲音在這地下的酒窖裡格外的清晰，冰冷冷的，有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要不是蘇青鸞膽兒大，還真被嚇到了。她一步步走到那口水缸邊上去，蓄好了準備，要是有什麼玩意從水缸裡面鑽出來，她肯定一手直接將它摁回去。

什麼牛鬼蛇神，見了她蘇青鸞也得繞道走，不然她白守義莊這麼多年了。

沒有趁手的東西，她乾脆從旁邊拎起了一個未盡的酒壇子，亦步走了過去。

滴，滴，滴……依舊是滴水的聲音從這周邊空曠的傳來，只不過，這次不同是除了滴水的聲音，還有水波撞擊的聲音。

蘇青鸞絕沒看錯。

原本平靜無痕的水缸裡，在蘇青鸞越接近的時候，越有漣漪開始盪漾著，直到蘇青鸞快要出手能夠摸到水缸邊沿的時候，忽然有什麼東西衝破水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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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鸞手腳利索，這水裡的玩意還沒出手的時候她先出手了，拎在手上的探子“哐”的一下，朝著水裡鑽出來的那玩意砸了下去。

“啊”的一聲吶喊聲。

蘇青鸞有些狐疑，“這聲音……”怎麼莫名的有些熟悉啊？

定睛一看，從水裡鑽出來的卻什麼玩意都不是，“蕭肅容，你沒事幹嗎把自己塞水缸裡？這玩意又收不住……”她尷尬的看了眼自己手上砸得還剩下一丁點的罈子邊沿，趕緊丟開。

蕭肅容之前受了不輕的傷，這會即便是被打，似乎也是沒有覺察到是誰下的手，渾身沒有一處能夠支撐他繼續站住的點，於是又整個人朝著蘇青鸞一倒。

蘇青鸞伸手接住了他，“喂，喂你醒醒……”

蕭肅容沒有回應，滿身是血和水，頭髮也溼淋淋的將頭趴在她的肩上，暈過去了。蘇青鸞舒了一口氣，“這樣也好，不知道是我打的，忘記這件事吧！”

“反正你滿身是傷，多一處不多。”

蘇青鸞一邊嘀咕著，一邊卯足了勁將他從水缸裡拖出來，“你這人也真奇怪啊，無緣無故跑進水缸裡做什麼？別怪我的打你，你先嚇我的。”

她將蕭肅容重新安置著躺在地上，將他身體檢查了一遍，主要傷在筋骨上，手腳都斷了，指骨什麼的也碎了……蘇青鸞看到這些的時候，動作也不禁止住了，眼眶紅了起來。

“你是不是傻的呀，就這樣了還逞英雄，幸好……只是被催眠了，可要是你在這裡被打死的話……”蘇青鸞餘下的話沒有說下去，心中也猶豫不安了起來。

要是蕭肅容在這裡被打死，那麼這世上就不會再有這麼傻的一個人了。

以前或許不覺得，但是直至這一刻，蘇青鸞竟也猶豫不決了起來，她看著昏迷中的蕭肅容，身上的水漬將衣服和頭髮都浸溼了，貼在身上和發上。

他臉色蒼白著，但俊容上此時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了平時那種吊兒郎當的笑，看上去竟是讓人心生不忍，她伸出手將巴在他臉上的頭髮撥開，然後又拍了他一下，不耐煩的叮囑道：“別死啊！”

也在這一刻，蘇青鸞全然鬆懈下來了，剛才放置下來的油燈忽然燈火晃了一晃，忽有一個小身影像是球一樣滾了過去，蘇青鸞一肅，盯著地上的蕭肅容，但神情卻全神貫注的聽著身後。

燈火又一晃，身後又一道身影滾動，不同的是，這次是朝著她背後滾過來的。

蘇青鸞不動，一隻手暗中蓄力，另一只手順著手邊有什麼拎什麼，隨便抓起一隻酒壇子，在那身影朝自己滾過來的時候“哐”的一下，又狠又準的砸中，蘇青鸞還順腳一踢，將背後那不知什麼裝神弄鬼的玩意給一腳踢開，幹淨利落。

“什麼玩意，也不看看我是在什麼地方長大的……”

蘇青鸞話還沒說完，卻聽到小孩兒捂著頭“哇哇”痛哭的聲音，蘇青鸞愣了一下。

這裡燈火不明，剛才動作又大，燈光又再度晃眼看不真切，只聽到小孩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蘇青鸞有些蒙圈，照影看去，只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身著紅肚兜蹲在那裡捂著頭哭。

蘇青鸞呆了呆，大喜，“小藥，你怎麼也在這裡？”

可當蘇青鸞踏近這小孩身邊的時候就發現不對了，這孩子明顯比小藥小了許多，看這樣子應當是剛學會走路的模樣，“你是誰？”

小孩委屈巴巴的將頭抬起來，兩隻手還捂在頭上，剛才被蘇青鸞敲的那一下明顯敲得狠了。

當這孩子抬起頭來，一雙眸子盯著自己的那一刻，蘇青鸞只覺得有種渾身血液倒著竄上頭頂的感覺。

只見在微弱燈光下，這個孩子的兩邊臉頰上有明顯的刻痕，就像是……為了塞住他的嘴巴，用布綢幫助他的臉勒出來的痕跡，勒得深了，已經消不下去了。

“你是……開元！”

蘇青鸞忽然發現自己的聲音都帶著顫抖，不知道是震驚還是驚訝，在這一瞬間，她平生所學的所有本事全部都竄過了腦子一遍。

她那個不靠譜的師傅也從來沒說，一個人分裂出不同的人格出來，還能分裂出不同年齡階段的另一個我……

這也，太魔性了吧？

蘇青鸞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她一直忽略了的。

既然從那場雨之後她就被桑珠催眠進了開元的意識裡，那麼所見到的一切她都應該放在心上的，所有人、所有事對開元內心的衝擊都是發自靈魂的深刻，所以蘇青鸞才能見到那些發生過的事情。

當然也包括，那個被淹死的孩子！

雖然，後來那孩子沒死成，可對於開元來說，已經是死過一次了，他的人生在那一刻其實出現了分水嶺了，所以……他的潛意識人格裡，這也是其中的一個他。

只是蘇青鸞忽略了，以為都是開元，只有一個開元！

“我的天哪！”蘇青鸞甚至都難以掩飾驚訝的驚呼了出來，雙目直勾勾的盯著這個孩子看。

他似乎比起當時從水缸裡撈出來的時候要大些，但是臉上那些勒痕消不去了，這輩子只能像刀子剜過一樣刻在開元的心上了。

蘇青鸞努力的收回心緒，她蹲下對這個孩子說：“小開元，你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玩呀！”小孩天真的回答，一副認真的笑著的樣子反倒沒有了正常小孩還有的燦爛，有種森森的寒意，隨即，他又指了指被蕭九打死的璽揚陽，“打死他好，他老是欺負我們。”

蘇青鸞不願意去回想那一幕，於是轉過身去收拾蕭肅容的時候叮囑，“那你也快點離開這裡吧，這裡要是被人從外面封住的話就出不去了……義莊裡那些人就是在這裡被燒死的。”

蘇青鸞小心的將蕭肅容給扶著做起來，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架著，想將他帶離這裡。

當蘇青鸞架著蕭肅容轉過身來的時候，卻瞧見了這個孩子雙腮圓鼓鼓的，一雙怒目像是夜貓子在黑暗中窺著一切。

那小孩指著蕭肅容，“我好不容易將他塞進去的，你為什麼要撈他出來？”

什麼？

蘇青鸞扶住蕭肅容的腳步一頓，忽然抬眼冷冷的盯著這小孩，“你在說什麼？”

她發現，自己又大意了。

這裡一切，不能按常理來理解。

為什麼，蕭肅容會被人塞進水缸裡，這不是要殺了他嗎？

還有這小孩……為什麼在這裡？

蘇青鸞在這一刻破天荒的捕捉到了一絲危險的意味，她還沒回神過來呢，下意識的就踢起了身邊一個酒罈，這一腳踢過去的時候那小孩又再度像球一樣翻滾著趴在階梯上。

他就像是軟骨動物似的，看著蘇青鸞的眼神冰冷又黏膩，讓蘇青鸞感覺他就像當時在庫房的水缸裡剛撈出來時候那樣，噁心！

小孩咧嘴一笑，隨後卻又刷刷的朝著階梯上快速爬去，蘇青鸞跨步要追出去，但蕭肅容在身邊她沒來得及出去，最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蘇青鸞聽到了外頭門被鎖上的聲音。

義莊裡那六具屍體就是前車之鑑，“現在的小孩都這麼惡毒的嗎？”蘇青鸞將蕭肅容扶到第一層去放下，想要去看看能夠開門。

但這裡原本是酒窖，為了密閉性所以這裡的門做成了石門，嚴絲合縫的關上再在外面上鎖，裡面的人根本插翅難逃。

況且，這裡面都是酒，一把火燒起來的話……

“大意了。”蘇青鸞一拍自己的腦門，一副懊悔不及的模樣，但現在這樣了也沒辦法，她得儘快想辦法先將蕭肅容給弄醒再說。

於是，她乾脆又再下去找來幾個罈子，乾脆從水缸裡舀一罈水朝著蕭肅容的頭衝下去。

這冰涼一衝，蕭肅容忽然有種驚醒的感覺，但一動只覺得渾身痠痛，“我……我還沒死呢？”

“沒呢，不過就快了。”蘇青鸞現在只祈求那個小孩不要壞到透頂，否則這裡一旦起火，別說燒了，就是嗆也會被嗆死。

蘇青鸞今天應當是當災，想什麼來什麼。

就在她這麼想著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周圍有什麼滋滋滋的聲響逐漸的躥升起來，她一回神才看到原來在門後的角落處還有一盞油燈。

那小開元在跑出去的時候順帶將那油燈一打。

這會油濺了一地，油燈上的火順著這一地的油蔓延，與不遠處撒了一地的酒對接……“嘭”的一下，火速以極快的速度朝周圍竄開。

“這死孩子，真下得了手。”

蘇青鸞忽然大叫了起來，可是前頭沒有路，後面又是死路，偌大的酒窖裡藏的全是酒，這一燃起來，下一具焦屍就是自己了。

蘇青鸞這次是真的束手無策了，忍不住大嚎了起來，“師傅也沒教過，我要是在虛幻中被人殺了，醒來會怎麼樣？”

會變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