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北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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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風雨飛濺馬蹄,春寒入骨已然不值得一提。

歌盡那個時候……應當喚作小六。他那個時候是將軍從農戶家中收養回來的孤兒,帶在身邊時已然十分難以管教了,可在小六心中,將軍已然如兄如父。

那段時間,小六記得城中常有江湖人士聚集,他們照常駐守在城外營中,可忽然那夜便廝殺聲起。

阿九素日裡是在軍營中的,但他是城主之子,那晚上城中事態緊急,城主便派人來召他回城。

臨走時,阿九對將軍說:“將軍且無需擔心,若城裡有任何訊息,我用父親的信鴿給你訊息。”

城主的信鴿是特地訓練出來傳遞軍情的,尋常人用不得,傳遞方式及路線地點也與尋常信鴿不同,故而阿九經常偷偷用父親的信鴿悄悄給將軍訊息,卻沒想到這次居然用上正事了。

沒有軍令,即便城中再亂蘇慕也只得整頓好軍士,不敢妄動。

第一封收到阿九的來信,是說:“城中大亂,傷百姓無數,都尉尚且能穩,且寬心等父親令下,將軍勿動!”

如此看來,蘇慕表面上舒了一口氣,但內心中卻也暗暗的緊肅了起來,雖說眼下城裡有黎橦都尉帶兵在鎮壓,但他也不得懈怠,隨時待命。

他帶著雁翎軍的眾士兵始終列隊等候,戰旗隨時升起,戰馬隨時可動,便是他身後這數千士兵也是個個等刀出鞘。

這是城主特地安留在城外的一支護城精銳,無非就是守望在前,抵擋在前。

只是他們從沒想到,居然會莫名其妙湧進一群江湖人士來到雲城裡,甚至還起了一場大亂。

沒有城主下令,蘇慕就帶著士兵在迎迎細雨中等候,待收到第二封信來時,是兩隻羽鴿一前一後到的。

第一封,是蓋著城主印的軍令,“雲城危,發兵援!”簡單的六個字足以說明黎橦的人在城裡鎮壓不下去。

而第二封,是阿九送出來的,比起城主那簡潔的六個字,阿九訴得有些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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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那封信寫的是,“城中大亂,都尉鎮壓不去。將軍正面援兵只怕百姓危矣,將軍可繞道北坡,阿九開啟北門裡應外合,一舉殲敵。”

看完這兩封信,蘇慕心中無疑,只將那信緊緊的攥在手中。此際遙望雲城方向,陰雲密布,夜雨澆熄不去那片城池燃燒起的火焰。

蘇慕帶著身後整軍待發的士兵們,道:“雲城內亂,城主下令調雁翎軍馳援,但城門緊閉,強攻危及百姓,阿九剛傳出訊息,我等從北坡繞路,他於北城門接應!”

他腰間佩劍,手中橫槍,長槍所指而去,大喊一聲“拔營”,青銅面具下遮掩去了將軍一切的喜怒哀樂,只有一腔忠誠,帶著他的雁翎軍朝著北坡而去。

小六則是在旗下,聽得尤其清楚。

阿九來信,自然是信得過的,於是浩浩蕩蕩啟程,繞道北坡。

行軍走坡道,本就艱難了,又加上下雨的草面溼滑,更是難走。

在人馬行至半山坡處,風聲呼嘯,雨卻無聲滴落在眉目間,將軍慣戰沙場,在行至一半的時候忽然住了馬蹄,伸出手示意前行步伐暫止。

小六迎著雨往上看去,只見這寂靜無邊的北坡好生的奇怪,明明這風雨在側吹得人睜不開目了,但是卻反而給人一種天地都過分安靜的錯覺。

這種錯覺,就像是周圍蟄伏了無數人馬,像獵豹一樣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你,而這些人馬此刻則是刻意的閉著呼吸,緊著牙關。

於是,一種滲人的寂靜便如此傳透於天地間,在人心間徘徊,這種感覺致使得好像天地都停頓了似的,就連從那眼簾前落下的雨滴,似乎都慢了好幾個節拍似的。

忽然,下一瞬間,小六身前的蘇慕將軍爆發出一聲驚吼,“有埋伏,撤!”

同一瞬間,在蘇慕這一聲驚吼聲出的時候,北坡上無數火把驟然亮騰了起來,火光衝天,照在這一方小天地中,竟然隱隱比雲城裡的大亂還要兇猛的架勢。

“撤!”

再一聲吼,雁翎軍想要撤退已經無法了,北坡本就坡道難走,再加上此刻雨溼了草面,馬蹄打滑。

隨著北坡上一聲令下,箭矢比這漫天的雨還要密集,蘇慕見撤退不行了,只得掄起了長槍,長槍直指處,便是那北坡上面帶兵相等埋伏的人。

“衝!”

在廝殺聲之中,箭雨落下,穿透了將軍的面具,面具掉落了一半,劃破了他的臉面,在他縱馬打算帶著身後士兵衝出重圍的時候,身後卻有士兵的馬蹄陷進了陷阱中。

陷阱裡早埋了刀叢,士兵連人帶馬一併下去,鮮血飛濺,哭喊聲和駿馬蕭嘶聲震天響徹。

將軍馬蹄不前,帶著士兵打算突圍時,卻也馬蹄深陷,只是將軍在馬蹄陷入陷阱中的時候,尚且能從馬鞍上飛躍而起,只是在往上衝去時,從北坡上衝殺下來的利刃也貫穿了他的心肺。

蘇慕長槍掃去,將這些衝將上來的人掃平,兀自將自己身上插滿的刀劍一拔,震天的長怒長鳴而出,“阿九,你誑我!”

只是,在這一聲長嘯聲出後,蘇慕一眼瞥到北坡上站立著的兩人身影,一個是身穿鎧甲的黎橦,另一個,則是……蕭璟!

雲城城主,蕭璟!

這是蘇慕萬萬沒有想到的,為何會是城主?

此時的城主站在那盛盛火光下,就連平日那稜角都被火把的光亮照得柔和了幾分,只是那高高在上的冰冷與肅殺之心,掩飾不去,火光也柔和不盡。

看到這時,蘇慕的心冷了下去,如若是城主的話,這一戰,註定是敗!

蘇慕將一直跟在自己身後廝殺的士兵一抓,隨手將自己腰間佩劍抓起塞給他,大聲道:“衝出去……”

小六抱著劍,領了命,一路廝殺一路跑,興許是蘇慕在身後護著他,這一路跑去,旁邊深陷刀叢的戰友,周邊倒地飛濺鮮血的戰馬,皆都成了過往。

小六隻記得將軍的命令,這一路跑,一路殺,一路還跌跌撞撞,好幾次倒下了,他又爬了起來,就連將軍交給自己的劍掉了,他也只能摸著摸著,地上有多少摸多少,抱在懷裡一味的往前跑。

身後,火光衝天,廝殺聲沖天,將軍的話就像是的九天驚雷一樣穿透著小六的靈魂,“衝出去……”

對,衝出去!

將軍的吼聲不斷,“殺了他,殺了他……”

小六一路飛奔一路被鮮血濺滿了臉,這濺滿臉的血又在雨水的沖刷下,再度被洗淨。若不是這場廝殺太過殘酷,小六這一張白淨鮮嫩的臉,也不至於只剩下了仇恨。

也不至於小六的嘴裡只餘下將軍那一句,“衝出去,殺了他。”

這是嵌進了骨血裡的,深刻在記憶裡。

阿九誆了大家,害死了將軍,害死了雁翎軍,他將軍給他的劍以及這一路摸著死去戰友丟棄在地上的劍,一路往前跑。

一路跑一路哭,這路途怎的比想象中要長這許多,怎麼也跑不到盡頭,怎麼也 有那血肉被刺穿的聲音……怎麼都走不盡的長路。

直到他的腳下一絆,小六從坡上滾了下去,這一次他的頭直接撞在了山坡底下一塊大石頭上,鮮血迸濺,他懷裡就抱著那幾把劍。

他想,將軍要失望了吧?

他想,這是將軍交給自己的任務,一定要帶到啊!

閉眼的前一刻,雨水沖刷過臉面,真……他娘的冷啊!

衝出去,殺了他!

阿九來信,自然是信得過的。

阿九,到底你誑了我,誑了大家,你看……都死了!

小六在山底下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再次醒來的時候聽說睡了大半個月了,就連頭上撞到石頭的傷都好了,可是……當他醒來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的劍。

那四把劍,他已然記不清楚是怎麼來的了。

他記得那時候,來的是個嘴邊長著一顆黑痣,痣上還長毛的一中年男子,他來問,“你是誰?”

他不記得了。

後來,又來了一個略微肥胖的招展女人,她來問:“你記得你從哪裡來的嗎?”

他也不記得了。

而後,他聽這兩人悄悄說:“倌裡的一個小倌剛被人打死,暫時還沒人可頂替,我看這小子細皮嫩肉,今夜有客人點名要那被打死的小倌,何不用他替上?”

那時候,小六也不大明白,小倌是為何物!

所以,那長痣的男人過來說:“你既然都不知道自己是誰,那就是我們館裡人了,我們剛走了一個小哥,你正好頂替他,你也不知叫什麼……既然頂替了就連名也替去,你叫歌盡,記住了,你叫歌盡。”

那晚上,小六……哦不,是歌盡!

歌盡記得那晚上被洗得噴香,而後有個腦滿肥腸的男客走了進來,一見到歌盡那眼神,連連大叫“極品,極品!”

於是,那男客便過來上下其手。

歌盡雖然沒了記憶,但下意識的便是一陣打,將這男客打得肋骨全斷了,而後他找了自己那幾把劍連夜逃跑。

直到後來,歌盡才知道 ,那種腌臢地方,叫做清倌館,那一對男女,則叫做龜公龜婆,而他……則帶著自己的劍四處尋找自己的記憶,以及打架。

一代遊俠,由此而生。

但……這些泛起的記憶如潮,如湧,無論歌盡身處何時,身處何地,他哪怕丟了自己的命,也下意識的記得一件事,劍不能丟。

這一走,便是十年。

這十年後,他在蕭九的這口井底,想起了這一切,他眼中的怒火絲毫不亞於當時將軍心中之怒,他目光如刀一般刮過蘇青鸞。

“我要殺了蕭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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