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凌正心亂如麻,突然發現周圍的琴瑟之聲一滯。
同時,彷彿盛夏之中的暴雨降臨一般,空氣中的悶熱突然一掃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冽之感。
或者說,是一種寒意。
紫凌和冰陽困惑地環視周圍,發現四周的濃重霧氣,竟然不再飄蕩,而是彷彿凝固了一般。
很快,寒意越來越明顯。
霧氣中甚至出現了點點的雪花。
秦毅沉聲道:“化霧為霜,是玄寒魔功!”
話音剛落,只覺刺骨的寒風,如排山倒海而來。
紫凌甚至站立不穩。
紫凌心中大驚,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冰陽的手。
但是,紫凌卻發覺冰陽的手,冰冷無比。
紫凌低頭一看,自己抓住的,是一隻蒼白無比的手。
這隻手,將紫凌狠狠一拉,紫凌只覺得眼前一花,就飛到了濃霧之上。
這只手的主人,此時就站在紫凌的面前。這個人一身寒氣,穿著白衣,甚至連頭髮都變成了白色。彷彿此人是從萬年寒冰中走出來的。
但是他的臉上,卻掛著笑意。他的目光如水,看著紫凌,柔聲道:“你今天,真美。”
紫凌也望著這個白衣人,說到:“我今天穿成這樣,是為了等你來。”
白衣人笑了笑:“我知道。”
紫凌有些著急:“這是一個局!”
白衣人依然目光溫柔:“我知道。”
紫凌心中黯然,道:“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來?”
白衣人道:“因為,我想看看你。”
紫凌心中一顫,澀聲說:“我不想讓你死。”
白衣人凝望著紫凌,許久才點點頭,緩緩道:“這就夠了。”
紫凌剛想開口,突然聽到轟隆隆的聲音,從腳下傳來,震耳欲聾。
一股巨大的熱浪,滾滾而來。
剛才還寒風刺骨,卻在突然之間,變得悶熱不堪。
不但悶熱,簡直是灼熱。
紫凌覺得自己就像放到火上去的烤肉。衣服頭髮簡直都快著火了。
還沒等紫凌衣服上的火燒起來,巨大的火光已經在湖面閃現。
碧玉一般的湖面彷彿被撕開了一道血紅的口子,鮮紅的地火從中噴湧而出。
地火以巨大的力量向空中噴射,所到之處,盡是毀滅。
濃霧、平臺,都在火光之中化為灰燼。
紫凌,逐漸被密密麻麻向上噴射的地火包圍。
火光交錯,紫凌驚訝地發現滿眼盡是火紅,絢爛奪目。
這火紅之光,卻明亮異常,刺痛了紫凌的眼睛。
太白之光已現!
紫凌心中一凜。
她振臂一呼,望吾劍帶著清冽冽的紫色光華,飛到空中,環繞在紫凌身後。
紫凌面色一肅,渾身紫色光華大盛。她的長髮和衣裙在火光之中飄舞,烈烈生風。她神色冷峻,對著白衣人沉聲道:“英縱,我既是正道弟子,除魔衛道是我輩之責。我雖不願傷你性命,但今日也斷不能讓魔道之人離開!”
英縱也不答話,只是依舊定定地望著紫凌。
紫凌用內力護住心神,不受地火熱浪侵襲。她將身上的紅色長袍一扯,往空中一拋,長袍立即在火光中化成飛灰。紫凌一個箭步,勁裝向前,劍勢凌厲,直指英縱。
英縱望著襲來的望吾劍,竟露出淡淡的笑容。他在火光之中,長身而立,雙手揹負於身後,只是快步閃躲劍尖,並不還手。彷彿這並不是生死之間的較量,而只是當年峨眉山之巔,師兄妹之間的嬉鬧。
但是英縱的步履漸漸變慢,躲閃顯得越來越吃力。同時英縱周身的白色寒氣,逐漸消散。英縱自覺氣息不順,不由暗暗心驚。
這太白之光,果然是玄寒魔功的剋星。
英縱不敢大意,不再與紫凌糾纏,而是化為白色光華,就要從紫凌的紫色劍陣中飛出。
但是顯然並沒有奏效。
因為紫色劍幕之中,又加入了一道青色劍光。頓時紫青兩色交纏,灼灼其華,實力大增。
冰陽依舊一身紅衣,落到紫凌身側,立即身隨恪離劍,將英縱困在劍陣之中。
英縱看到冰陽加入劍陣,頓時勃然大怒。他的面色越發蒼白,但是雙眼卻變得血紅,大有入魔之相。
英縱雙手一振,周身火光為之一滯,竟迅速暗淡下來,逐漸凝結成冰。
隨之英縱一聲怒吼,周圍的寒冰立即化為碎片,向外飛散而去。
寒冰碎片擊到紫凌和冰陽身上。二人只覺巨大壓力襲來,頓時氣血翻湧,站立不穩,倒飛出數丈。
紫凌和冰陽一個翻滾,迅速站起身來,再次雙劍交纏,向英縱攻去。
哪知英縱身旁數米開外,彷彿形成了一道透明的冰幕,將英縱團團圍住。紫凌和冰陽根本無法靠近一步。
紫凌二人不敢貽誤時機,立即身隨劍動,化成紫青兩道劍光,圍繞冰幕飛速旋轉起來。
漫天絢爛的地火之中,吾離雙劍形成一道耀眼的飛虹。
而冰幕的範圍逐漸縮小。
紫凌二人終於攻到了英縱身旁。
英縱白衣飄動,卻是一副閒庭信步的模樣。他微笑著對紫凌道:“不錯,功力大漲了。不再是以前的那個菜鳥了。”
紫凌心中一痛,卻肅然道:“道消魔漲,我輩怎敢懈怠?”
說罷,紫凌和冰陽吾離雙劍翻飛,向英縱左右夾擊而去。
英縱眉頭輕皺,伸手一揮,將幻塵劍喚出。
幻塵劍此時寒光閃閃,與往日的溫潤內斂完全不同。
幻塵劍一聲厲嘯,向紫凌冰陽二人橫掃過去。
紫凌二人只覺一股寒氣滾滾而來,寒徹肺腑,急忙收回吾離雙劍,抵擋幻塵劍。
轉瞬之間,幻塵劍已然攻到眼前,吾離雙劍奮力相抗。
一時間三劍交纏,發出震耳之聲。
讓人驚異的是,就在幻塵劍與望吾、恪離劍碰撞的一瞬間,幻塵劍突然碎裂,化成點點白光,最後竟然變成飛灰消散。
只聽一聲沉重的嘆息,在三人不遠處響起:“英縱徒兒,幻塵劍乃是為師賜予你的峨眉聖物,只為助你除魔衛道。現在你既已經叛道入魔,幻塵劍就應當隕落了。”
英縱神情一滯,望向不遠處的峨眉掌門秦毅,有些憤然地說道:“師父,你既收回了幻塵劍,是要與我斷了師徒的情分嗎?”
秦毅緩緩道:“是師徒,還是敵友,只在你的一念之間。”
英縱眼中閃出寒光,冷冷道:“那如何是敵?如何是友?”
秦毅朗聲道:“散去魔功,你便還是我峨眉好男兒!”
英縱聽了,突然仰天大笑道:“師父,你自詡自己從不墨守成規。怎麼現在卻因為一種武功,就判我正邪,斷我生死?”
秦毅長嘆一聲:“你修習魔功大成之後,便待如何?”
英縱一愣,臉上露出遲疑的神色。
秦毅繼續追問:“如若世人不能容你,你待如何?”
英縱脫口而出:“我既有傲視武林的武功,誰敢不容我?”
秦毅輕嘆一聲:“用武力來威懾天下,還說自己不是魔道?”
英縱一時語塞。
但隨即他的臉上,露出了狂戾的表情,高聲道:“以前我自以為自己是正道。從來恭謹恪檢。但是我得到了什麼?我只能在所謂的道義之下,虛偽地、痛苦地活著!”英縱望向紫凌,臉上的表情愈加瘋狂:“我既有了逆天的本事,就註定不再是凡夫俗子!我要得到一切我想要的!哪怕天下的人都害怕我,憎恨我!”
秦毅搖搖頭,難掩臉上的失望。他緩緩道:“英縱,你的魔在心中。”
說罷,秦毅抬頭望向英縱,高聲道:“那今日為師就只能清理門戶。”
話音剛落,秦毅的兩儀清風劍迎風暴漲,形成金色的劍雨,向英縱落去。
英縱望著從天而落的金色劍雨,只冷哼一聲。他雙手向虛空一抓,兩手之中,竟幻化出兩把和幻塵劍一摸一樣的冰劍。
英縱揮舞著冰劍,竟向著劍雨的方向騰空而起。
轉瞬之間,白色的光華和金色劍雨就纏鬥在一起。
數息之後,金色長劍竟然紛紛掉落,光華盡失。
而英縱手持冰劍,毫髮無損。他從空中落下,竟轉身向秦毅方向攻去。
秦毅的兩儀清風劍已失,功力大損。只見他揮出一掌,抵擋英縱的冰劍。
英縱的冰劍轉瞬攻到,卻硬生生地停在了秦毅地掌前,不能寸進。
英縱厲嘯一聲,渾身白光大盛。
兩把冰劍竟在秦毅掌前碎裂。
而秦毅則連連後退數步,口中竟噴出鮮血來。
“師父!”紫凌看見秦毅受傷,不由得大驚失色。她快步上前,扶住秦毅。
秦毅一抹口角鮮血,低聲對紫凌道:“英縱已經魔功大成!我們不是他的對手了。只能盡力拖住他,讓太白之光,化掉玄寒魔功。”
紫凌一點頭,立即一指望吾劍,向英縱攻去。
冰陽也不含糊,隨著恪離劍,加入了纏鬥。
英縱也不再幻化武器,而是赤手空拳地,左擊右擋,遊弋於吾離雙劍之間。
英縱雙手周圍升騰出詭異的寒光,竟然堅不可摧,刀劍不入。吾離雙劍擊到寒光之上,竟被反彈出去。
每次吾離雙劍接觸到英縱雙手的寒光,紫凌和冰陽都會感到持劍之手異常冰冷沉重,胸口如同受到千鈞之擊。二人劍招愈發緩慢,面色也愈發蒼白。
但紫凌和冰陽千折百回地,雙劍翻飛,將英縱牢牢地控制在劍陣中心。
英縱陰沉著臉,冷冷說道:“你們吾離雙劍不能大成,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倘若再耗費內力與我纏鬥,只會經脈凍裂而死。”
紫凌此時已經氣喘吁吁,她咬著牙道:“不愧我心,死何足懼!”
英縱臉上,陰霾更重。他雙掌合十,大喝一聲。
紫凌和冰陽只覺巨大壓力狠狠襲來,全身經脈彷彿凍成寒冰,劇烈疼痛起來。二人胸中氣血翻湧,雙雙倒飛出去,口角滲血。
此時,英縱卻露出驚異的表情。他手捂胸口,面色痛苦,竟噴出一口鮮血。之後他踉踉蹌蹌幾步,幾乎站立不穩。
紫凌困惑地望著英縱,這時才發現,周圍異常明亮起來。
一股巨大的地火,以排山倒海之勢,從湖面噴湧而出。
地火很快將幾人包裹在其中。
紫凌飛速用內力將自己與地火隔離開來,卻還是感覺到灼熱無比,簡直就要被融化了。
而身處地火之中,紫凌只感到周圍耀眼奪目,簡直難以睜開眼睛。
紫凌艱難地眯著眼睛打量周圍。
只隱約看到英縱,周身寒光破潰,滿面通紅,痛苦不堪。
只聽秦毅高聲說道:“太白之光已重創玄寒魔功!纏住英縱,不要讓他逃出地火。”
紫凌一咬牙,提劍再次向英縱方向飛去。
英縱已經變得瘋狂,他雙眼血紅,發出痛苦的怒吼。他雙臂一振,拼命向地火之外飛去。
紫凌大急,一把抓住英縱,死死地拖住他。
英縱轉過頭來,盯著紫凌,雙眼卻是野獸般的狠厲。他一掌擊在紫凌肩頭,狠狠地將紫凌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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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凌只覺肩部一陣劇痛,隨之被巨大的推力震飛出去。
“小心。”冰陽飛將上來,將紫凌攔腰抱住,柔聲說道:“英縱神志已失。你受了傷,就躲遠些,在這裡等我回來。”
說罷,冰陽深深地望了紫凌一眼,飛身而起,向著英縱的方向而去。
紫凌哪肯眼巴巴地坐視不理。她隨即強忍著傷痛,奮力追逐冰陽。
只見英縱此時,已陷入秦毅、晉滿、冰陽等人的混戰之中。
英縱面目猙獰,招式已失章法,但卻如困獸猶鬥,招招致命。
秦毅等人皆有負傷,對英縱的牽制越發吃力。
英縱大有脫困而去的跡象。
紫凌心中大急,不顧肩部劇痛,催動望吾劍向英縱攻去。
英縱見又一勁敵攻來,一聲厲嘯,向紫凌欺身而來。
紫凌見英縱掙脫秦毅等人的圍困,向自己襲來,立即抬手向英縱擋去。
哪知肩部劇痛,右手竟然無法抬起。
轉眼間,英縱竟一隻手勒住了紫凌的脖子。
紫凌瞬間感到英縱的手指嵌入自己的皮肉,越勒越緊。她難以講話,甚至,無法呼吸。
紫凌望著英縱的眼睛,那雙曾經讓她心動的溫柔的眼睛,現在卻透著冷漠和瘋狂,和要將她置於死地的決絕。
“英縱。”紫凌艱難地喚著這個熟悉的名字。
英縱突然出現一絲遲疑,目光彷彿變得遊離。此時英縱已經陷入混沌,既不認識自己,也不記得紫凌。但偏偏,當他看到即將死在自己手中的紫凌,心中卻是一陣疼痛。他疑惑地打量著這個女子,努力地回想著這個貌似熟悉的聲音。抓住紫凌的手,竟然漸漸鬆開。
遠處的冰陽,看見紫凌遇險,早已嚇得魂飛魄散。他發瘋似的手持恪離劍,以極快的速度向英縱刺去。
紫凌看見冰陽執劍向英縱刺來,心中一急,大喊道:“不!不要殺他!”
冰陽一愣,刺向英縱的恪離劍,竟在最後關頭,掉轉了方向。只用劍柄,擊中了英縱的背部。
英縱吃痛,放開勒住紫凌的手,反而一掌狠狠向冰陽擊去。
冰陽已在英縱身側,這一掌避無可避,正中心口。
冰陽一口鮮血噴出,只覺胸口空落落的,反而感覺不到疼痛。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竟是一個巨大血洞,冒著寒氣。
冰陽很快感覺到天昏地暗的眩暈襲來,周圍那些耀眼奪目的地火之光竟然暗淡下來。
此刻,他感到了心中,深深的恐懼。
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那即將與心上之人的別離。
冰陽睜大眼睛,努力地想要看清楚紫凌。
冰陽發現紫凌竟也看不真切了。彷彿只看到紫凌驚恐的眼睛,和向自己飛奔而來的身影。
冰陽彷彿聽到紫凌在呼喚自己的名字。他本想安慰她,告訴她不用害怕,自己會奉獻一生來陪伴她。但是,冰陽發現,自己竟然講不出話來了。
冰陽看見紫凌向自己伸出手來。於是他也想拉住她的手,但是,竟然連手也無力抬起。
冰陽嘆了一口氣,只能努力衝著紫凌笑了笑。
隨即,冰陽再也無法維持身形,向著地火深處墜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