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迪亞軍方的人叫我背叛者，獨夫，叛國賊，我下面的那些民眾叫我劊子手，吸血鬼，惡魔，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薇拉上校？”

巴克長久地注視著大海後，忽然對著站在一旁的，身形挺直，穿著一身幹練至極的蘭斯海軍上校軍服的明豔女軍官，問道。

“您自然是北西海的拯救者，王國最堅實的盟友，我們蘭斯軍方最敬重的人之一。”被稱作薇拉的女軍官身形一肅，對著巴克非常認真地說道，一舉一動，充分顯示了她良好的訓練和極其優秀的家教。

“真不愧是蘭斯軍方最閃耀的明珠，連女王陛下都要盛讚的人，說話就是好聽。”巴克笑笑，好像很滿意，又說，“其實，我只是一個被逼無奈，做出了選擇的人。”

“說吧，陛下這次又帶來了什麼指令呢？”他頓了一下，又說道。

“不是指令，只是一些軍方參謀部商議出來的建議罷了。”薇拉秉持著那種認真，禮貌，又不乏官方的態度，繼續說道，“最近北西海的局面讓陛下心憂，我想巴克閣下，也必然不會沒有什麼感覺吧？”

“不過就是南西海那個小子想來搞點事情而已，這麼多年了，風浪，還不是那些風浪嗎？”巴克的神情依然不變，還是那副雲澹風輕的樣子，他也確實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因為從他建立辛迪加組織以來，確實已經幾十年過去了。

在這幾十年裡，大海上波濤起伏，多少人轟然崛起又迅速被吞沒在巨浪裡，只有他依然在北西海不動不搖。

歷史上像是小福克這樣的人有嗎？

有。

像是小福克這樣崛起，又對北西海有想法的人有嗎？

也有。

但結果就是，站在燈塔上的人，還是巴克。

結果最重要。

“這次好像有些不一樣。”薇拉沉默了一會後，還是說道，然後她好像意識到這樣並不是非常禮貌，又認真地加了一句，“根據我們軍情局的情報，那位小福克試圖扇動起整個北西海的暴動，這是之前並沒有過的，而且，北西海現在的局勢，也已經變得很不同了……”

接下來，薇拉非常詳盡的，像是在什麼會議上做彙報一樣，將軍情局這些年收集分析的情報，結合最近的情況，都講述給了巴克聽。

作為蘭斯足可以和卡斯迪亞的審判庭媲美的頂級情報機構，軍情局的業務能力母庸置疑，哪怕經常被兩國的一些批評家們嘲笑為和審判庭一樣的四處漏風的篩子，他們也到底是一個國家最精銳的人才組成的機構，眼光，能力，格局，都是領先於這個時代的。

哪怕他們還無法理解意識形態作戰這種超概念，也必然會意識到有一種無形的東西籠罩在北西海的上空。

這一次巴克沒有再反駁，而是沉默了一下後，說道：“那麼，你們的建議是？”

“更精準的打擊，有必要的話，我們願意協助您，統一北西海。”薇拉終於丟擲了她來到這裡的真正目的。

“統一北西海嗎？貴國真的願意讓我擁有這樣的領海嗎？”巴克的語氣玩味，並沒有什麼激動的意思。

哪怕統一北西海這個想法，在很早以前就已經是他的目標之一，且真的已經實行過了。

但正是因為他實行過，才知道蘭斯是絕對不願意看到他真正成為北西海霸主的。

北西海如今會是這樣的局面，並不是巴克沒有足夠的實力去掃平那些中小勢力，最大的原因，還是蘭斯和卡斯迪亞都不可能坐視他成為實質上的割據勢力，擁有近乎自成一國的力量。

那樣，無論是對卡斯迪亞，還是蘭斯，都是很壞的結果。

蘭斯需要他卡在北西海，牢牢卡住卡斯迪亞西擴的趨勢，卻不需要他真的把持住北西海。

卡斯迪亞也能容忍他在北西海苟延殘喘，但割據是觸及底線的。

所以就這麼不死不活地很多年，巴克的心好像也平靜下來了。

現在蘭斯忽然要幫助他統一西海……

“巴克閣下您看過《列王傳》嗎？”薇拉沒有直接回答巴克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

“我活了很多很多年，自然看過這樣的大作。”巴克點點頭。

《列王傳》是一部記載了大海有文字記載以來，所有的，在大海上聲名遠播的王者的光輝傳奇人生的一部史書，裡面不乏有大智慧，是很多貴族家庭的孩子的必讀書目，也是梟雄王者們的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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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佔據尹比利特大群島的鐵王座主宰羅尹德陛下說過，大海的歷史就像是洋流，總會在奔湧流動之後，回到最初的位置。”薇拉一字一頓地說道，她的語調依然是那種認真的味道，但她的聲音其實很好聽，讓人不自覺的有種好像在聽詩朗誦的感覺。

“大海已經沉寂了很多年沒有起大的風潮了，新的風暴已經在天邊醞釀了，也許，將會是這幾百年來最強烈的狂潮，在狂潮到來前，我們也希望有足夠強大的朋友，而您，就是那個朋友。”

這些話像是解釋，又像是盟約。

巴克沉默了很久，說：“我應該相信你嗎？你們，那位陛下。”

“巴克閣下，您在阿克曼尼斯之門這麼多年，難道沒有感覺到下面的變化嗎？”薇拉繼續說。

“看來你並非是不知道我當年做了什麼樣的無奈的選擇。”巴克這樣說了一句，然後道，“貴國並非只是建議，還是命令啊，如果我不願意，你們是不是要找那個小子了呢？”

“相信我，巴克閣下，在軍情局的議事桌上，您永遠是我們考慮的唯一人選。”薇拉優雅地微微躬身，因為她知道，談判已經結束了。

巴克已經答應了。

“統一西海，我很喜歡啊，只是貴國也必須給我足夠的支援才行，北西海，遠沒有看上去那麼好征服。”

他確實已經答應了，只是看著大海的眼神，並沒有什麼激動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