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淮說她在實習，你是那個公司的老闆？”
“對。”
葦慶凡對江奇峰還是有一定好感的，他對這種人素來是敬而遠之，有“敬”字在前，反正以後也不會有什麼瓜葛，此時見對方孤身一人，也不介意與對方閒聊幾句。
反正有江清淮這個同學在，即便回頭宋承業詢問，也可以用這個理由應付過去，而不必擔心會因為與江奇峰走得近而導致後者的不快。
“這個手機就是你們公司做的？”
江奇峰從褲子口袋裡面拿出來了一臺古詞手機，展示給葦慶凡看，在葦慶凡點頭確認之後，嘆了口氣道：“確實挺好用的……就是電池不耐用，動不動就要充電。”
“智能手機都這樣，螢幕更大嘛，效能更強，當然就更耗電了，我們已經算是做得比較好的了。”
葦慶凡笑著解釋，又問：“江清淮給你買的？”
“嗯。”
江奇峰點了點頭，隨後又道：“對了，她說可以用手機開影片了，我也沒找到哪裡可以開……你會用嗎？”
“我看看。”
靈犀語音影片聊天功能的新版本已經在公測了，葦慶凡拿過來江奇峰的手機，在洛神社群裡面找到了靈犀語音的眾測，又轉頭問：“你手機有多少流量？”
江奇峰想了想，道：“好像是100兆，夠了吧？”
“還是留著吧，這個月還沒到一半呢。”
葦慶凡拿出自己手機，開啟熱點，然後用江奇峰的手機連線上，在申請介面將新版的靈犀語音下載下來。
3G網路的下載速度還不錯，軟體也並不大，即便隨著更新已經擴大不少，也只有9.7兆而已，很快下載完成。
葦慶凡點選安裝，江奇峰在旁邊看著，道：“不是應該安裝在內存卡上嗎？”
葦慶凡有點奇怪他還知道這個，笑道：“軟體裝在內存卡上可能會卡，還是裝在手機裡面比較流暢，而且這是系統應用，沒辦法裝在內存卡裡面的。”
江奇峰聽說更流暢，於是沒有再說什麼，看著葦慶凡完成了安裝。
“這樣就可以了。”
葦慶凡沒有開啟他的靈犀語音，畢竟涉及隱私，笑道：“你可以跟江清淮說，讓她給你打影片電話，你接通就好了，按綠色的那個按鍵。”
“哎，哎……”
江奇峰沒有了葦慶凡印象當中的氣場和氣質，變成了一個普通的不懂得使用智能手機、又想要使用它和女兒聯絡、最好能透過影片看到人的普通父親，表情顯得有些欣喜，又有些不太好意思，向葦慶凡笑道：“還是你們年輕人腦子比較靈活，學什麼都快……我到現在還不太會用……”
葦慶凡笑道：“這軟體就是我設計的，當然會用了。”
江奇峰有點懷疑，問：“你還懂這個？”
“多少懂一點。”
江奇峰點點頭，又問：“清淮在做什麼？”
“嗯……簡單來說，”
葦慶凡拿起自己的手機，開啟了應用市場，道：“這個應用的介面就是她設計的……這個圖片放在哪裡，這個說明放在哪裡……整個應用介面怎麼設計，互動邏輯……”
當著父親誇女兒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葦慶凡把整個小組的工作成績都按在了江清淮的腦袋上，給江奇峰介紹，“打個比方，就像是設計房子、建築，哪裡該做什麼，怎麼才能更結實，更實用……差不多，我們這個要求是更美觀、更清晰……”
“噢，噢……”
江奇峰明顯還是有點不太清晰，但基礎的概念有了，表情顯得有點複雜，有欣慰和驕傲，也有失落和感慨，大概是清楚意識到女兒真的長大了，已經比自己這個當爹的更厲害、更有本事了，連她在做做什麼都搞不清楚。
他等葦慶凡說完，又問：“我聽她說，你們公司工資很高？”
葦慶凡笑道：“想要馬兒跑，總要給馬兒吃草才行，我們公司的特點就是高工資，當然也是高要求。”
江奇峰又點點頭，半晌沒有再說話，過了會兒，又道：“那她畢業之後……就留京城不回來了？”
“呃……”
葦慶凡腦海中浮現出江清淮曾提過的她的媽媽，意識到了這個話題的敏感性，笑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她現在只是實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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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奇峰沒有再說什麼。
葦慶凡注意到宴會廳裡賓客漸漸多了起來，於是起身道：“那叔叔你先坐，我去那邊打個招呼。”
“行，你忙你的。”
江奇峰臉上不見了最初的欣喜，表情仍然顯得有些複雜和沉重，勉強擠出笑容，目送著葦慶凡離開。
他仍然孤零零坐在那裡，發了會呆，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麼，拿起手機，不太熟練、有點笨拙的開啟了相機，對準了宴會廳內很漂亮的婚禮佈置，用些不太清晰的手機攝影功能，記錄下來了這美麗、浪漫的婚禮現場畫面。
“卡察”
“卡察”
拍照預設是有聲音的，江奇峰顯然也不懂得關閉，每一次點選拍照之後，總要稍微等一下，照片才會縮小出現在左下角的相簿裡。
那是手機將拍攝下來的畫面儲存下來，江奇峰仔細尋找著，拍攝著，這樣的動畫隨之重複，像是將什麼美好的願望、期盼存在了心底。
江奇峰拍完，拿著手機回到位置上坐下來，開啟了照片一張張看，看得認真而投入，眼神慈和，不見了平日的狷介和固執，偶爾似乎想到了，會有澹澹的笑意。
這笑意衝澹了他眉宇間的愁苦和堅硬，隱約間似乎能看到江清淮的眉眼痕跡，讓他看起來有了一些帥大叔的感覺。
不知什麼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熱鬧的笑聲，江奇峰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轉頭看去，見宋承業在人群裡滿臉笑容的打招呼，於是迅速收起手機站了起來。
他的神情重新恢復了有些冷硬的堅定，眉頭重新被自己看到的不公和陰影鎖了起來，又變成了那個人厭狗嫌、到哪裡都格格不入的不合群者。
江奇峰迎著宋承業走了過去，在這個過程中，臉上努力露出不太熟練的討好的笑容，但還沒走到江奇峰面前，就被擁著的賓客擋在了外面，沒能擠進去。
宋承業倒是看到了他，隔著人群說了聲“老江也來啦？有心有心……多喝兩杯啊！”
他看起來八面玲瓏，卻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便又轉頭與別人說話去了。
江奇峰看著宋承業走遠，有點猶豫還要不要給禮金……反正宋承業也不差這點錢，反而自己很差……實在不行，捐出去也好。
他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忽然記起來一件事情，轉頭去尋找葦慶凡的身影。
他記得曾經在網路上看到過，葦慶凡曾經中了三千多萬的大獎，還捐了兩千萬給希望工程……
如果葦慶凡願意幫忙，那事情不就可以解決了嗎？
江奇峰琢磨著這樣的念頭，心事重重的回到座位上坐下來，隨著到來的賓客增多，他這桌也開始有人坐了下來，有熟悉的同事缺乏善意的打了招呼，但更多人選擇了沒有看到他。
江奇峰對此並不在意，只是琢磨著自己的心事，一直等到新娘到來，他才又抬起頭。
一襲白色婚紗的宋小池美麗奪目，旁邊的四位伴娘同樣漂亮，但衣服、裝飾、站位的設計上就不會奪去新娘的光彩，只有黎妙語實在太漂亮了，同樣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葦慶凡拿著相機，也擺出很專業的姿勢拍照片，不過他拍的重點自然是黎妙語。
宋小池和黎妙語都注意到了他，宋小池沒有搭理，黎妙語也沒有搭理，只是悄悄挺直腰背，讓自己的姿態更加優雅美麗。
“我的照片呢？”
葦慶凡身邊給黎妙語留了個位置，她的流程結束之後，去換了衣服，然後跑來到葦慶凡身邊坐下，有點興奮的問他。
葦慶凡在新娘入場之前，就到後臺去給她拍照去了，這會兒最初的新鮮勁已經沒了，畢竟黎妙語的伴娘服雖然會穿著，但最近肯定沒機會讓他籍此胡來的，朝腳下的揹包努努嘴，道：“包裡呢……回頭給你看，先吃飯。”
“好吧。”
黎妙語也確實餓了，陪著他一塊吃飯，隨後又領著他去找長輩敬酒，再次強調自己男朋友的存在。
兩人給幾位長輩敬了酒回來，不出意外的意外來了。
同一桌多是年輕人，有位哥們不知道是不是去跟著幫忙，似乎來晚了，沒有聽到最初對葦慶凡的介紹，也不知道為啥對葦慶凡不爽，或許是覺得他態度不夠熱情，有點裝，也許是看著他身邊的黎妙語，覺得他不配……
總之，就是在葦慶凡陪了一杯酒之後沒有罷休的繼續敬酒，葦慶凡自然推辭。
對方於是給出了酒桌上很常見的那句話：“是不是不給面子？是不是瞧不起我？”
葦慶凡一時間真有點哭笑不得，握著黎妙語的手，儘量用平和語氣解釋道：“我酒量不太好，今天喝的有點多，再喝估計就要倒了……下次，下次。”
黎妙語已經板起臉，恢復了一貫在外人面前的清冷姿態，看著旁邊一位不太熟悉的表親，用眼神詢問這人是誰。
那位表兄給了個無奈的歉意眼神，趕緊起身勸阻，但對方並不準備罷休，反而接著用言語逼迫：“大喜的日子，多喝兩杯沒事……真喝醉了，就在這邊住下來，樓上有的是房間，這裡我熟，包我身上……”
他話還沒說完，旁邊似乎有人注意到了這邊情況，有位中年人走了過來，打量葦慶凡一眼，似乎記了起來，滿臉笑容的走過來，伸手笑道：“葦總……這麼巧，哎呀，我剛看到，實在不好意思。”
葦慶凡認出來是到這邊談開分部事宜時飯桌上的一員，做塑膠加工生意的，不算熟悉，但彼此認識，對方沒有端酒，他自然不會主動喝，忙也起身與對方打了招呼，寒暄兩句。
然後，就看到旁邊同樣站著的那位表情變得很精彩，有點尷尬和難以置信的樣子，等來打招呼的中年人轉頭看過來，才硬著頭皮喊道：“爸……你……你認識啊？”
……
這個小插曲很快過去，葦慶凡只覺得好笑，畢竟早就裝逼習慣了，黎妙語卻難得遇見，沒了最初的氣惱，新奇而又興奮，宴席還沒散，就迫不及待的給李婉儀發消息講這件趣事。
葦慶凡繼續與黎妙語也並不很熟悉的表親們閒聊說話。
這時已經有人開始離開，婚宴將散未散，葦慶凡正要結束聊天，領著黎妙語去岳父岳母那桌坐坐，忽然注意到對面那位表哥眼神朝自己示意，於是回頭看過來。
就見江奇峰站在身後，表情有點微妙和尷尬。
這神態很熟悉，託人辦事的模樣。
葦慶凡趕緊站了起來，笑著喊道：“江叔叔。”
“哎~”
江奇峰並未喝多少，臉色沒什麼變化，答應一聲，又遲疑了一下，才道：“我有個事，是這樣……”
本省橫跨南北，有較為發達的地區，也不缺少欠發達地區，江奇峰最近在忙著一個小縣城的小學申請經費，但教育局這邊該撥的款項已經撥過了，沒辦法提供更多。
據他所說，那所學校連教室都是危房了，學生在教室裡面上課很危險，急需改造，晚一天就多一份危險……
“我知道這件事情跟你沒有什麼關係，但是……你前段時間給希望工程捐款，就一次捐了兩千萬……這裡只需要一點……”
江奇峰不太熟練的簡單把情況講述了一下，然後用充滿希冀的目光看著葦慶凡，希望他能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桉，或是再接給錢，或是說回頭詳細聊。
然後，他看到葦慶凡沉吟了兩秒，朝他露出個歉意的笑容，道：“江叔叔，真的不好意思，這件事情我幫不了。”
江奇峰一時間有點難以置信，他此前為難，只是為難不知道怎麼開口，但從沒有想到葦慶凡會拒絕。
他兩千萬都捐了……何況這麼一點錢？
翻修教室的錢自然不少，可是對於葦慶凡來說，對於那兩千萬來說，真的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葦慶凡看著他的表情，似乎微不可查的嘆息了一聲，臉上保持著笑容，依舊是歉意的，重複說道：“江叔叔，真的不好意思，這件事情我幫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