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知道了，你肉麻不肉麻啊？”

杜衡心裡的弦繃的緊緊的，爸爸說的，不能表現異常，不能讓媽媽察覺異常。

“媽媽在早上就想啊，萬一見不到你們姐妹倆該怎麼辦？把你們留給你爸爸？他那人啊，我還真不放心。”

“媽，你說什麼呢？你再說我生氣了！”

“衡兒，沒事，我這不在說早上嘛！現在已經沒事了。”

“嗯。”

大晚上，在醫院的確不適合溜噠。尤其和媽媽的聊天，讓杜衡腦子裡的弦繃的更緊了。

走的沒幾步，她們也就回去了。

爸爸已經要了兩張陪護椅，所以，他們可以休息了。

媽媽還是咳的很厲害，咳得杜衡心急。

她擔憂的看著爸爸，爸爸低聲說：

“沒事，已經好多了！咳得沒早上急。”

她不知道媽媽睡著了沒有，可她知道，爸爸一定沒睡。

他總是過一會兒就起身去看看媽媽。

半夜一點左右，杜衡聽到了床頭那個鈴鐺被按響了，有隱隱約約的音樂，在她準備起來的時候又聽到：

“衡兒，媽媽好像發燒了，你醒著呢沒？”

“醒著。”

杜衡走過去，感受到媽媽的額頭像火炭一般。

這時大夫、護士走了進來！

病房的燈全都被開啟了，整個屋子像白天一樣。

慘白的燈光不是眼睛難以適應，就連內心都被它照得一片空白，空蕩蕩的。

那個大夫果然值班，他還是那樣冷冰冰的。

給杜媽媽稍做檢查，就轉身對著杜衡和爸爸說：

“病人發燒了。但是，因為她肺部感染，所以不適合馬上用藥。如果用運物理降溫能退燒，就不用藥了！”

“大夫，什麼是物理降溫？”杜衡爸爸緊張的問。

“用開水打溼毛巾，擦拭病人身體的....”

那晚，杜衡和爸爸，提心吊膽的在醫院進進出出幾個小時。

杜衡數不清爸爸打了多少壺開水，倒掉了多少盆。

也記不清自己擰了多少次毛巾。

只知道，在凌晨四點的時候，媽媽終於退燒了。

在他們的折騰下，媽媽當然是清醒的。

所以，她除了自責讓杜衡和爸爸沒睡好覺外，還一遍遍叮囑，早上要杜衡去上學。

杜衡一口答應。

當她再次驚醒的時候，已經六點多了。

爸爸媽媽折騰了一晚，現在還沒醒。

杜衡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就跑出去買了粥和包子。

回來的時候，爸媽已經收拾好了。

媽媽還是吃不了，吃完早點。她笑著告別，說是去上學了！

之後的時間，杜衡一直守著在二樓，等待化驗結果。

當然，杜衡給爸爸發了一條訊息，告訴他自己在二樓。

爸爸知道檢查結果不出來，杜衡去學校也沒用。

或者，他現在需要有一個人陪他一起等結果，即使那個人是他十八歲的女兒。

可他還是默許了她的行為。

正百無聊賴，手足無措，坐立不安之際，杜衡接到了沈素銘的電話。

“衡兒，阿姨嚴重嗎？”

“是不是逐華給你說了？”

昨晚杜衡離開學校的時候，只給告訴了方逐華。

她也是怕沈素銘擔心，就沒告訴他。

現在，他知道了，肯定就是方逐華說的。

“嗯，衡兒，你還好嘛？”

人啊！

就是不適合被關心，在醫院呆了一晚，也習慣撐起一片天了！

可是，在沈素銘問出這一句話的時候，杜衡的眼淚卻還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她要怎麼說？對，她能有什麼事兒，她沒事。

沈素銘總是在適當的時候，發出這樣適時的聲音。

他這句溫和的詢問，溫暖而堅定。就像是給了處在深淵裡的杜衡一束光，像給了冰天雪地裡的杜衡一個溫暖，卻也足以擊潰杜衡撐了一晚上的偽裝。

“嗯！”

杜衡逼著自己發出這麼個聲音。

“要不要我過去？”

面對那低沉有力的聲音，她沉默了好久，擦眼淚，深呼吸，道：

“不用了，爸爸在陪著媽媽，我騙她，我來上學了！她都不讓我待在醫院！”

她不能讓沈素銘過來，這是她的事，她們家的事，和沈素銘沒關係。

她不能太貪心，也不能太自私。

“那你現在在哪？”

“我在二樓等報告單。”

“我過來陪著你。”

可能杜衡沒注意到，這句話並非問句。

“沈素銘，你不要來了，我沒事！”

杜衡的聲音提高了不少，她激動道。

已經足夠了，那硬了一晚上的心，融化了一點，那擁擠的人群也安靜了下來，那緊繃的神經，也得到了舒緩。

可此時，她不需要沈素銘出現在她面前，杜衡發現她一個人的時候，可以擔起很多東西。

而這些，本來就是她該承擔的。

聽著杜衡聲音突然提高，沈素銘停下了上前的腳步。他道：

“那我就這樣陪著你！陪你說話。”

杜衡才反應過來，沈素銘怎麼給她打的電話？問道：

“你是不是偷偷回宿舍了？”

“沒有，我只是把手機拿了出來。”

“你現在應該在上課呀？”

“你再吵，我就翻校門，來醫院陪著你。順便見見爸媽！”

“沈素銘，你敢？”

然後，就是沉默。

“醫生怎麼說的？”

還是那麼溫暖的聲音。

杜衡低聲嘆息道：

“支氣管炎，我媽可能有哮喘病史，肺部感染，所以要等化驗單。”

在杜衡說完三十秒後，沈素銘說：

“衡兒，阿姨肯定沒事。”

“我知道。”

杜衡回答說。心想：

“對，她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她擦去溢位眼眶裡淚水，一直擦。

“衡兒。”

“嗯？”

“我這人有點迷信，你相信我，阿姨肯定會沒事兒。”

“沈素銘，我相信你！”

杜衡回答道，可是她為什麼就忍不住了啊！她不想讓沈素銘聽出異常。

“衡兒，有我在呢！”

杜衡沉默了。

在高一高二的時候，在杜衡剛剛離開家，住校的時候。

天生依賴性強的她，把林陌當成了她生活的全部。

她們倆，坐在一起，上廁所一起，吃飯一起，後來連姨媽來的時間都是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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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就像連體嬰。

她把對家人的依賴，慢慢的全部轉移到了林陌的身上。

她們不分彼此！

可就在前一段時間，她開始對她不滿了。

而林陌呢？她找到了杜衡的替代者，她不理她了。

杜衡不止一次，感受到了自己世界的坍塌！

幸好，幸好！

沈素銘在她的世界裡撐起了一角，不至於滿目荒涼。

可能有人會說，杜衡身邊不是還有方逐華嗎？

其實方逐華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存在，很多時候，你感受不到你們有多親密。

她會在很多事情上，給你提供意見，她總是理性的講道理，說她的觀點，時間越長你越能感受到，與她的交往，真的是平淡如水！

或許，這也是方逐華與林陌相處六年，關係卻依然不冷不熱的原因。

她就在那裡，卻也不在。

可對於十八歲的杜衡她們來說，她們會衝動、會歡呼、會痛哭、會吶喊，她們需要的不是一個冷言旁觀的人，而是陪著自己，一起瘋狂的人。

在過去很長時間裡，林陌就是那個陪著她瘋陪著她鬧，陪了她整個高中時光的人。

方逐華雖然也在，可卻不一樣！

本來覺得不會再有人陪著自己了，卻沒想到......

“沈素銘，謝謝你！”

杜衡一字一句道。

她好像只會說這句話。

“衡兒，我們之間不需要說這些的。”

杜衡沒有回頭，她只是蜷縮在等候廳。

而此時的沈素銘就在她身後，在杜衡接到沈素銘電話的那時候，他就已經進醫院了。

沈素銘看到杜衡不想他前來，那他就不出現了。他也害怕看到她在他面前倔強的偽裝，努力強撐著自己的堅強！

就這樣，他可以默默的陪著她，看著她，然後告訴她，自己在。

看到她第一眼，看著她深呼吸的動作，看著她擦眼淚，看著她無助的樣子，他的心痛的要死！

如果能代替杜衡，他肯定毫不猶豫，可他卻沒辦法。

接下來的很長時間，都是沈素銘的聲音在陪著杜衡，等待也沒有之前那麼漫長了。

沈素銘默默看著，孤單無助的杜衡，只能默默看著。

後來，杜衡聽到有人喊母親的名字，她慌忙的起身，擠開人群。高喊著：

“在，在！”

人群中，拿到報告單，杜衡沒有離開，而是小心翼翼卻異常清晰的問：

“大夫，我媽的化驗單正常嗎？”

“去找主治大夫，拿給他看。”

噪雜的人聲中，大夫頭也沒抬，實在太吵了。

“大夫，你幫我先看看，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