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春生,咱龍騰嶺的人都知道你快接班進城工作了,給你說媒的人越來越少了,知道你條件高,怕你相不中。這幾年,沒人聽說你和你爹媽說過啥條件,都不知道你到底要找個啥樣的?”她平靜地看著他說道。但內心未免有些打探“情報”的緊張。她把自己要問的話推到別人身上來做比喻,這樣得到的“情報”也許更確切、更真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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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自有女人的思想。
“咱龍騰嶺的人都把我進城工作傳神了。”春生淡淡又略帶一絲感慨地說道。繼而,當他想起人們對他進城工作還沒有既成事實的羨慕幾乎到了誇張的地步,嘴角邊露出了自嘲的一笑。其實,他根本不願意接受在父親那兒繼承來的榮耀。也沒有什麼可羨慕的地方。不是父母的強烈要求,他甚至都想放棄。不是靠自己打拼得來的東西,他不喜歡人們常常說說道道同他聯絡在一起。特別是婚姻大事,他不希望成為自己條件優越的資本。他只知道用自己的真誠去獲得對方的芳心。今天,他這樣信心十足地站在文秋面前,就是抱著這樣的姿態來的。
大概,他現在還想不到,文秋又在不露聲色地施展她的小聰明了。
她沒有打斷他的話。
“本來是芝麻大的一點事,人們一傳成了西瓜那麼大。把我進城工作看成是一步登天,是享清福去。特別是今年,說這樣話的人越來越多。我人還沒進城工作,別人就用這種眼光看我,我簡直受不了。”他又自嘲地笑了笑,“其實,我自己還真沒把進城工作當回事。”
“沒進城工作,你可能覺不出來。”文秋隨便插了一句。
“就算是吧。”
“春生,我覺得他們沒有看錯,你進城工作是比你呆在咱這個山窩窩裡強一百倍。呆在這裡,整天拾起坷垃來砸坷垃,沒啥出息。”她好像在替春生說話,“你爹媽大概早就盼著你早一天進城工作了,了去這樁心事。更盼著你給他們找個稱心如意的媳婦。”她有深意地說完,審視著他,等著他說什麼。這時候,他的每一句話對她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
“是。我也想早一天進城工作,省得當老人的整天牽腸掛肚。”他憂鬱地說完,往旁邊走了兩步,凝望著前方麥秸垛後面的一棵楊樹。此時,所流露出來的憂鬱,那是兒子對父母苦心盼望最直接、最純潔的充滿孝敬的那種服從和感激。但對文秋包含目的性的最後一句話,並沒有引起注意,只是略有思考地籠而統之地說道:“當老人的當然都希望給自己的兒子找個好媳婦。這是一輩子的大事。”
這句話讓文秋有些失望,她要的不是這種任何一個人都知道並且張口就來的擺在桌面上的平常話。她知道怎麼運用自己的聰明達到目的。表面上,她從容、自然、不慌不忙,內心已經有些沉不住氣了。
“你爹媽可能對你的親事不會費多大心。因為你有城裡和鄉下姑娘們看在眼裡的好工作。”她開始把話模模糊糊地挑明了,她也開始擔心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春生猛地轉過身來,目光有力地盯視著她,不用考慮即刻想到了她的別有用心。
“你看在眼裡嗎?”
“我……”她被問住了。眼睛愣怔又略帶一絲害怕地迎著他的目光,彷彿想逃避他的追問,身子動了動卻沒拔動腳。
“你在試探我,懷疑我,不相信我,怕我進城工作後會變心是嗎?”他一字一句地問道。
“不不,不是……”她搖著頭沒敢承認。
誰也不敢當面痛快承認自己用心良苦而後又被人揭穿的目的。
春生的目光一直那樣盯在文秋的臉上,把一切都看清楚了,才慢慢地若有所思地轉身面對著旁邊一個小山一樣高大的麥秸垛。
“文秋,”他臉上流露出來的平靜是極力剋制的,壓低聲音憂鬱而誠懇地說道,“我有啥心裡話都給你說了,至於你咋想的,我也不能鑽到你心裡看看。可是,我真心喜歡你,永遠喜歡你!天地作證!”他的話像是在發誓。
他的平靜影響著她的情感,她默默地靜立在原地,看著他的側影。
“我比你大歲,在咱鄉下,論說我應該訂婚了,到現在沒有定下來,原因在俺爹媽一半,一半在我身上。俺爹媽的意思是讓我接班進城後再說。我,”他思索地低了一下頭,“從心裡也不急著成家。”
“你爹媽的想法不是沒道理。”文秋見縫插針地說道。
她的這句話有沒有目的呢?
人的思維原本就是最為怪異的東西,一有機會,就會按部就班地實施早先謀劃好的為達目的的一個個行動步驟。
春生臉上掠過一陣陰鬱的抽搐。
“這個道理我懂。他們希望我找個城裡的姑娘。”
這是文秋想問但又不能說出口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