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新修的大門，那都不叫龍巴門，因為這裡有茶山有茶廠，外面來的人比較多了，咱們外人見到會羞澀，或者以獵奇的目光看，他們也就給凋像穿上了衣服。
但是龍巴門不是只有一道，一個寨子有好幾道龍巴門，作為進村的道路。
在這些不靠公路邊的樹林中、小路上，他們就會繼續保留他們的龍巴門。一般人從大門進來了，走大路，就不會再注意小路上的門了。”
遊客們點點頭，“說來還是我們影響了他們。”
“對，民族融合嘛。人來人往的，大家不好意思，看到這種就覺得奇怪。他們可能也懶得對每一個外來人解釋，就在外人經過得多的地方給凋像穿上衣服。所以我們剛剛沿著公路就看不到這樣的美景。”
“哈哈哈……”
“這樣雖然更加符合大眾社會的傳統，但是他們又不願放棄自己的傳統，所以就在這些不容易被人注意的地方繼續保持他們的原始凋像。”
遊客們笑道：“罪過罪過。”
“龍巴門是陰陽兩界的界門，進去了就受保護，不受鬼怪侵擾。所以對於哈尼族來說，龍巴門是很神聖的。
立門這天有一系列重要的儀式。外人不得進寨，每家出一個男子參與立寨門，這些木頭人都是他們自己凋刻的。女人孩子在家，不能幹活，可以串門，但必須在門內。
立好門後，就殺一頭母豬一頭公豬祭寨門。沒有公豬母豬，就要公雞母雞，公鴨母鴨，反正必須一公一母，這也是來源於他們的生育崇拜。
祭祀完了，就是全村分肉，每家每戶都要分到。然後龍巴門每年都要翻新，又是忙活一通，全村吃飯。”
“感覺很好玩啊！”
“對啊！集體生活嘛！離開龍巴門，就是離開了集體和神，得不到護佑。要得到龍巴門的庇護，必須清白。
他們的清白，除了不偷盜、不偷人，還有一些人力不可控的因素。比如在外面意外死亡的是不能進龍巴門的。
如果生下有缺陷的嬰兒或者雙胞胎，嬰兒會被殺死，他們的家會被燒掉，嬰兒的父母也會被趕出龍巴門。”
“啊！怎麼會這樣？雙胞胎？”遊客震驚，“缺陷還能理解，雖然也很殘忍，但是雙胞胎怎麼了？”
“所以這個門裡發生了很多慘劇。雙胞胎不止是牽連一個家庭，如果是嘴瑪，也就是寨主，家裡出生了雙胞胎，會導致全寨搬遷。
應該是源於他們的靈魂觀念吧，認為投胎的只有一個靈魂，如果出生了兩個嬰兒，那麼就會認為是惡鬼投胎的，就會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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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慘啊！”
“對！其實雙生禁忌不止存在於哈尼族，全世界很多民族都存在的。因為以前人們沒有那麼先進的觀念嘛，那個年代人口少，生雙胞胎更是百年難遇。
這種奇異的事，人們就會用一些神鬼的觀念來理解，引起大家的恐懼。雙生禁忌說到底也跟生育崇拜有關係，有的人當作福氣，有的人當作詛咒。
哈尼不同支系對雙生禁忌的程度也不一樣。但整體上來說，居於版納的哈尼族，是最為禁忌的。所以跟他們談論雙胞胎，也是禁忌。”
“噢！”
“但是墨江哈尼族還有個雙胞胎節！”一個遊客說，“我去那邊玩過！說是他們因為喝了雙胞井水所以生雙子，現在成了景點，很多人也去喝。”
“對。”何歡點點頭，“這是政府和旅遊公司投資打造出來的。那邊的哈尼族原本也有這種禁忌。只不過他們輕一點，他們生了雙子一般送掉一個。
而且雙子在集體社會中的待遇也很低。即使另一個已經送走了，留下的一個，也不能參加重大的集體活動。婚喪禮儀上都要低人一等。”
“啊！”
“現在圍繞那口井的故事，是專門給遊客講的故事。他們祭祀那口井，是因為他們對水神的崇拜，並不是因為那口井的水喝了能生雙胞胎。”
“啊！”遊客們看著他，別的導遊都那麼講，小白龍是真的不一樣。
再說，政府和旅遊公司都是這樣宣傳的嘛，不對哈尼族深入瞭解還以為是真的呢！
那個遊客揉揉額頭，“當時看到很多人在喝，還以為是真的呢！”
何歡笑道：“不過這也有好處，這個節契合了其他民族想生雙胞胎的心理，也給當地人民帶來了利益，雙胞胎還受到政府優待。
當地哈尼族也就不視雙胞胎為怪胎，而感到光榮了。許多年以後，或許他們也認為自己本來沒有雙生禁忌，而是雙生崇拜。”
大家點點頭。
何歡又看著龍巴門，“雖然人家立著這麼坦誠相見的兩個小人，你們看旁邊還有陰陽和合的凋像。但是卻不能在這裡談情說愛，也不能在這裡吵架。”
“那他們在哪裡談情說愛？”
何歡看看他們，“一天就知道談情說愛！”
遊客們又笑起來。
“僾尼人談戀愛，也是以集體形式。”何歡沒進寨，往旁邊的山上走。
遊客們好奇地跟著他，邊走邊聽。
“寨子會為少男少女們建一個公房，小夥們有一個夥子頭，姑娘們有一個姑娘頭。然後哈尼有一個十月節，是他們最隆重最長的節日，大約有一週。
是在農曆十月，秋收之後，寨子裡打掃得乾乾淨淨，春米做粑粑、殺雞殺豬。穿新衣、拜祖先、走親戚。就相當於我們的春節。
這期間，夥子頭就會約姑娘頭，定好相聚的日子。然後夥子頭帶著小夥子們準備好菜，自己不會弄就請大廚來，在公房裡準備好酒肉飯菜，大擺宴席。”
“哇！”
何歡看著他們，“饞了吧？”
大家點點頭，“好想參加。”
“擦擦口水吧。”何歡說。
“哈哈哈哈……”
“然後到約好的時間，姑娘頭帶著姑娘們來了。夥子頭和姑娘頭坐在一起，其他夥子和姑娘一對一對依次坐下。唱歌、喝酒、聊天、高興了就一起跳舞。
宴席結束，一般都是深夜了。小夥子們就用芭蕉葉把菜和肉包好，送給姑娘們，讓她們在路上吃。姑娘們就打著火把回自己寨裡去。
一般宴席都很愉快，約好了下次相聚的時間。下次，就輪到小夥子們去姑娘們的寨子，姑娘頭帶著姑娘來招待他們。他們稱之為串姑娘。”
“哇！感覺好像聯誼會！”
“對。串了幾次，每個寨子串，基本也就成了一對對。然後就可以單獨去串姑娘了。
哈尼人建房一般都建個耳房，平時放農具。它挨著大家庭，又獨立於家外。跟摩梭人的花樓很像。
然後小夥子就可以不進門不見姑娘的父母，到耳房找姑娘玩。一般來說，除了不能發生關係，什麼都可以做。就像你們談戀愛一樣。”
大家笑道：“現在談戀愛也睡一起了啊！小白龍，你太純潔了吧？”
“對啊！你們現在才知道嗎？”何歡回頭看他們一眼。
“哈哈哈……”
何歡繼續說：“年輕人嘛，什麼都做了，就差最後一步了，那肯定忍不了。這時候才過父母關。
小夥就會請媒人去姑娘家提親。姑娘父母為了表示女兒的珍貴，會刁難媒人。所以媒人一定要能說會唱臉皮厚。
但是一般不會超過三次。所謂事不過三嘛，兩次拒絕代表女兒的珍貴，三次則是真的不同意這門婚事。媒人就會敗走。”
“啊！那怎麼辦？”
“他們辦法可多呢！小夥就跟姑娘約好，比如你後天早上到竹林去挖筍。”何歡攀著一根粗大的竹子轉過身來。
“然後小夥就回去請本村的夥子頭，後天早上帶領一群小夥子去到姑娘寨子，鑽進竹林，把姑娘搶了就跑。”
“啊！”大家驚訝地笑起來。
“姑娘滿心歡喜樂滋滋，但是一定要又哭又喊，啊！爸爸媽媽！我被搶走啦！嗚嗚嗚……快來人救救我啊！”
大家捂臉，上去抱住小白龍，“我來救你了！龍姑娘！”
何歡一怔，隨後笑得那個甜蜜。
然後繼續說：“你們這樣就不懂事了！所以說你們是外人！人家本寨的村民都知道怎麼回事兒，看到這種情形，一般都笑嘻嘻，也不阻止。還給夥子們讓路呢。”
“哈哈哈……”大家放開他，讓路。
“父母也聽見了女兒呼救，但也不會出面。都到這一步了，就說明兩人心意已決。阻止也沒用。這正是你喊呀喊呀喊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
“哈哈哈……”遊客們哭笑不得。
“然後這可憐的姑娘就滿心歡喜哭著喊著被心上人搶走了。”
“感覺好熱鬧！”
“嗯。”何歡說，“到了小夥家裡，小夥父母當然知道兒子去幹嘛了，早已準備好，安撫姑娘，你不要哭啦，就住在我家，我們會好好待你。
姑娘在小夥家住了幾天，生米都煮成熟飯了。這幾天，姑娘父母也不會去尋人。然後，小夥父母就來到姑娘父母家，賠禮送禮，我家兒子不懂事啊，就喜歡你家姑娘啦吧啦吧啦……”
“哈哈哈……”
“這時候，生米都煮成熟飯了，姑娘父母也不會再反對。不但不再刁難，還會很客氣，說我家姑娘懶啊，粗心啊，大手大腳啊。
總之都說女兒的缺點。意思就是醜話說在前頭，我不同意，你非要娶我女兒，把人都搶去了，到時候不要嫌棄她這樣那樣的。”
“啊！”大家感嘆道，“好樸實啊！”
“對啊！然後雙方就定個日子舉行婚禮。”
“哇！”大家嚮往道，“好好玩哦！”
何歡笑著看看他們，“那你們沒結婚的可以走這樣一個程式。結了婚的離了再走一遍程式。”
大家又笑起來。
剛剛的雙胞胎禁忌被這奇異的婚俗治癒了！
“少數民族的風俗真的好有意思啊！”
“現在不正好農曆十月嗎？我們能參加他們集體談戀愛嗎？”
何歡看看他們，“現在資訊這麼發達，誰還用這種方式談戀愛啊？”
“好可惜！”
“對啊！網路拉近了陌生人的距離，卻隔絕了身邊的人。”藍女士說，“你們敢相信，我老公的小三是打遊戲認識的？”
大家沉默地看著她。
藍女士頓了一下，低下頭，“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