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須經不但給他挑選了西服、襯衫、領帶,還帶他去配了副新眼鏡,並且到理髮店把他的頭型完全改變了。
理髮師看著坐在外面打手機的許靜悄悄說:”哥們你真厲害,我只見過陪女友、媳婦來做頭的,沒見過你這樣讓她陪著,還等在外頭的。
張樹鵬氣不打一處來,心想哪跟哪呀?小聲告訴他:“這可不是女友或媳婦,這是我老闆。”
理髮師一聽樂了:“說你胖還就喘上了,老闆陪著那更不可能啦!”
“她那是陪嘛,那是監視、是赤裸裸的階級壓迫!”張樹鵬憤憤道:“我甚至懷疑這商場是不是她開的,上班第一天就讓我這麼花錢?”
“真是你老闆?”年輕的理髮師見他說得情真意切,看看這二位,不由得吐吐舌頭。既然搞不清狀況,還是不要隨便開口的好。
等他被拾掇完,許靜帶張樹鵬回到西服店。這是褲邊已經改好,袖口的標識也被去掉了。
張樹鵬到試衣間換好衣服出來,許靜上下打量,指指鏡子讓他自己瞧。張樹鵬回頭一看愣住了。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許靜在他身後說:“我看你原來身上最值錢的就是這雙皮鞋了。還好是商務款不是休閒類,那就先不換了。
但每天要記得保持清潔,回到家之後要進行必要的保養。
先用軟布撣掉上面的灰塵,然後用軟毛刷把鞋油均勻塗遍抹勻,最後用粗呢子打薄、細毛料布上光。”
“一雙鞋要這麼費勁?”張樹鵬呲牙。
“這還是基本養護,沒教你全套呢!”許靜瞪他一眼:“你知道英國女王的鞋子養護要經過多少工序嗎?說出來嚇死你!
咱們不要那麼複雜,可至少你得對得起它。”
許靜指指他腳上:“這是真牛皮。從鞣製、設計、選材、剪削、固定與貼上、成型、加溫並風乾……,你以為是容易的?
維護也是對這雙鞋和做鞋者的尊重!”
“我的姐,你怎麼啥都能說出些道理來?”張樹鵬覺得自己說不過許靜,不由頗感氣餒。
許靜格格笑著回答:“那是你知道得還少,或者見過的還少。
老實說,你碩士三年這可能長了不少學問,我比不上你,但社會經歷同樣你也少了三年吶!”
導購拿來一個購物袋,將張樹鵬原來的衣服裝了讓他拎在手裡。
兩個人出了商店朝左邊一拐,許靜卻迎面看到位熟人:“咦,菲利普(李礎)你怎麼在這裡?”
李礎聳聳肩:“我就住在這商場對面的小區裡,帶孩子出來玩玩。朱莉你怎麼……沒上班?”
李礎將其在自己肩上的小家夥放下交給身後的兩位老人,介紹說:“這是我兒子,還有我父母。”說著目光朝許靜身後瞧。
“這是希德,我新來的助理。”許靜介紹說:“我們公司搬家了,在東邊一點的創業園區裡。我這是帶他來選身新的行頭。”
她注意地看了李礎一眼,然後回身說:“希德,你先到一樓星巴克等我,我和菲利普說幾句話就來。”
“噢。”張樹鵬也看出李礎像是有話要對許靜講,趕緊答應著先下樓去了。
這邊李礎也讓父母帶孩子去買水喝,看著他們走掉,這才示意了下,和許靜走到天井欄杆旁,笑著說:“我現在與世隔絕、孤陋寡聞,竟不知道智亞已經搬家了。”
許靜吃了一驚,這說明他應該比自己想象得更早就出來了。“你離開溫蒂了?什麼時候的事情?”
“上個月。”李礎嘆口氣:“她太難了。我知道不該這時候丟下她和其他人,但想來想去這樣她負擔還能輕點,對大家都好。”
“韓薇和蘇澤呢?”
“他們倆還在。不過團隊連二十人都沒有了。
房東催著交房租,所以溫蒂把公司往南邊搬啦,這樣省一半租金呢。
但是距離我家太遠,而且看不到期望。我們拿八成的工資,什麼時候是個頭哇!”
李礎深深嘆息:“你看到了,我孩子還小,又有老人同住,我不能這樣陪著她扛下去。”
“你去新公司了?”
“還沒。”李礎無奈地撇嘴:“本來已經拿到Offer,誰知臨到報到前晚人家變卦了,說由於經營問題無法招募新人,所以我現在先充任‘家庭婦男’,一邊也還在看機會。
現在市場如此,也是沒辦法,怪不得那家公司的。”
許靜聽明白了,這哥們是有了新地方就辭掉溫蒂那兒的職務,誰想僱主中途又反悔,導致他目前屬於待業狀態了。
“這麼說,家裡只有你夫人掙錢了?”
李礎點點頭算是承認了。沒法子,誰讓自己這根柱子沒撐住呢?是很丟臉,同時這個時機也真夠要命的!
“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不知道。”李礎搖頭:“沒想過會這樣子,現在回溫蒂那兒也不合適。要不朱莉你把我收了,行嗎?”
“嘿,今天要沒碰見我,你也不會有這種想法,對嗎?”許靜意思是你碰見我了才臨時起意來試探,好像誠意不夠吧?
“我不是剛知道你們搬到東五環麼?要知道興許早就聯絡你了。”李礎苦笑:“好歹一起合作過,我為人、做事如何你也不是不清楚。”
許靜心裡打個轉轉。以前合作的時候她和李礎確實溝通較多,這個人聽話、認真,執行力非常好。
關鍵他有經驗並且帶過團隊,從前段觀察來看,李礎在員工中人緣還是比較好的。
唉,他離開對溫蒂應該是個衝擊,畢竟三個老夥計少了一個。
不過……。她仔細地看了眼李礎:“你離開溫蒂,只是因為收入的問題,沒有其它?”
李礎猶豫了下,咂嘴說:“實際上,我們之間有分歧。”
“什麼樣的分歧?”
“就是在對待網際網路化的問題上。”李礎把腰靠在欄杆上,皺著眉說道:“溫蒂姐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子,她認準的事情別人很難拉回來。
就譬如是否用平臺做單,甚至是否採用平臺搜尋簡歷,以及利用社交工具拓展人脈這些。在溫蒂看來網際網路是不可靠的,所以她不阻攔卻也不推廣使用。
現在其它公司已經廣泛使用的獵聘、智聯這些平臺,我們沒有公司賬號和管理員,只好自己找其它公司掛靠關係,把獵頭賬號放在他們那裡,每年交點錢。她百折不撓我敬佩,可是這種對網際網路不接觸、不使用、不積極瞭解的態度其實員工是很不理解的。
老實說如果不是能掙錢、有大廠的關係,恐怕很難聚攏員工的心勁兒。
而且,溫蒂姐在利用網際網路平臺這件事上特固執,曾經在全體大會上說過‘誰喜歡用誰可以離職’這種話。
我……我和她就這個問題爭執過幾次,我覺得全社會都在擁抱改變,為什麼我們要墨守成規抱著傳統不放呢?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有分歧!所以這次收成不好,很快員工就散了,能到別處稍微輕鬆些掙錢,幹嘛死守在這裡呢?
我不知道員工這麼高高興興地走掉溫蒂姐如何理解和看待,她可能只覺得自己負擔減輕了。可我覺得傷心。
你知道嗎朱莉,在這些員工身上我們花費多少心血去培養啊?一朝令下,呼啦就走掉那麼多人,而且私下都松了口氣。這是失敗!
說明我們憑藉客戶和職位之外,沒有任何足以羈縻他們,讓人家留戀的東西。這不是悲劇嗎?
所以,搞了幾年,我們搞得還是和其它獵企一樣的東西,沒有太多自己的特色和獨到之處。
人家有的缺點、矛盾、問題我們一樣不少都有。那,溫蒂姐當初為什麼從智亞出來自己開公司?
難道只為圓夢?我不想炒別人的冷飯,我們之間就這是最大的分歧!”說完李礎如釋重負般,深深地嘆息了聲。
“我們之間最後的引爆點……其實就是你採訪會的影片。”他衝著許靜苦笑了下說。
“我的影片,這和你離職有關?”許靜很驚訝。
“嗯!關係非常大!”李礎重重地點頭:“你知道我從智亞回去後仿效你們的方式每週和員工有分享會嗎?
看完了影片我把它帶到分享會上,那時我們還有三十幾個人。我想聽聽大家對此的意見。
我們討論得非常熱烈,溫蒂姐一直笑容滿面也不曾反對或阻攔。
但是到最後她進行總結,說‘感謝菲利普給我們帶來這段影片,讓我們瞭解了恆業裡的某些新動態。但是我們還是要堅持自己,走自己的道路,做好自己的模式……’等等。
我一聽這不是在給大家澆冷水嗎?一個晚上的熱情都白費了!
然後她就單獨找我,說網際網路的東西不穩定、不可靠、不值得信任。
說你不懂的東西幹嘛非要去碰?不如現實些看看自己腳下的路,踏實繼續走下去。
我就問她:溫蒂,你懂汽車是怎麼把油、電能源轉化成動力,並驅動車輪前進或後退的嗎?不懂的話,你為什麼還敢開車在街上跑呢?”
“哦,你這樣問?那她怎麼回答的?”許靜抿嘴問道。
“她生氣了,說那是有千萬人印證過安全的東西,網際網路太稚嫩、太不可靠,你幹嘛非要用自己去當實驗者呢。”
“嗯,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
“但時代不同了呀!”
李礎揮舞手臂:“汽車從十九世紀蒸汽推進,到上世紀初大規模生產和使用花了多少年,網際網路從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發明出來,到現在深入人們生活才用了多少年?
況且,現在網際網路所處的階段根本不是她認為的,在本茨剛發明內燃機時大家都不敢購買的時代,而應該是一戰結束汽車開始成為主要交通工具的時代。
在這時候還堅持騎馬或步行,那不是看不清形勢,不是落後還能是什麼?”
“你就因為這個,所以下決心辭職了?”許靜問。
“是的,兩天以後我就提出辭職了。”李礎回答:“我還年輕,今年二十八歲,我現在還能追得上別人。
再過三、五年孩子開始上小學,那時我就沒精力也沒機會了。
所以朱莉,我必須走,離開那個堅持舊模式、老傳統的環境。
情誼是回事,為自己和家庭負責是另一回事!你現在能理解了嗎?”
“懂了!”許靜點頭:“不過,既然你想進步,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來找我?又不是沒有聯繫方式!”
李礎苦笑:“我知道朱莉你和溫蒂是好朋友、好姐妹,可如果我就這樣找上你的門去,溫蒂知道了會怎麼想?
她會不會有誤解,對你、對我?所以我就沒敢立即聯絡你。”
“那你打算哄孩子、帶娃,過多久這種日子呢?”
“我不知道,還沒想過。我覺得總會有自己厭倦的時候吧?沒想到今天就遇到你了。”
許靜沉默片刻,她確實感到為難了。
如果說肖銳、江森、邢亮還有虎哥他們這些人是自己的大將,那李礎何嘗不是溫蒂的三大元老之一呢?
就這麼把人收編了,溫蒂知道會怎麼想、怎麼判斷?彼此之間的關係還要不要維繫?
這些問題一冒出來就讓人煩惱,她有些猶豫不決。
“沒事,”李礎看出她的心事,笑著安慰:“你就算不接納也沒關係,我再投簡歷就是,也就是花點時間而已。”
他為許靜作難感到些許失望,又明白這是肯定會有的情形。但這時許靜已經做出選擇了。
她抬起頭來說:“你明天來公司吧,到前臺找我就行。”
“你、你決定了?”李礎不敢相信地看她。
“對!”許靜點頭:“我是在你離開之後才遇到、知道這情況的,又沒做挖角的事有什麼不能面對溫蒂?
正常的人才流動,是雙向選擇和市場決定的結果,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就這樣定了。我缺人手,你先跟著我。
等過了試用期,我們再決定把你放到哪個崗位上去。反正,智亞現在缺會帶兵、練兵的幹部,肯定不會閒置你就是。”
“我沒意見!”李礎嘴已經咧到耳根了。這是他離職那會兒就期待的最好結果,真沒想到今天逛商場給撞到大運了!
其實許靜只是片刻的猶豫就想通了,這件事完全是溫蒂和李礎兩人選擇之後的結果,和自己沒太大關係。
做為好姐妹,她固然對此非常遺憾。
可另一面做為人才幹部,她對於李礎這樣有想法、抱負的卻無法實現自己理想,沒有實踐的機會,而被按著頭接受“塑造”感到不滿和惋惜。
許靜知道李礎也是211院校畢業,而且是學電子工程的。
他對網際網路的興趣、傾向僅被承認於業務做單上,其它均遭到有意、無意的無視,因此應該是積鬱了很久,這次終於釋放出來。
希望他到智亞以後能很快適應,並且得到充分發揮吧。
像他這樣的在職場上應該有很多,而且各行各業都有,但能遇到真的伯樂,把機會準確拿到手裡的少之又少。
譬如今天,如果許靜和張樹鵬晚出來三、五分鐘,可能大家就錯過了,也就沒了今天這場相遇。
人生就是這樣,每一秒的陰差陽錯,都會讓千萬個生命走向不同的選擇。
和李礎分手,許靜叫上張樹鵬回去。
她帶著煥然一新的助理先到陳蘭那裡“拜山”,在他屋裡見到了正在商議事情的韓威,就先把張樹鵬交給朱成成,自己和他倆說了延攬李礎的事情。
“你把溫蒂的元老之一給招來了?”陳蘭皺眉嘆口氣:“好吧。不過這下子你倆關係不會弄得很僵吧?
她雖然目前聽說生意不大好,但要是給人留下咱們趁機挖牆腳的印象就不好了。”陳蘭說。
“這個問題我也想過。首先,人是先離職我們才招攬的,不存在挖牆腳情況。
其次,我們多次給溫蒂機會,但她都推開了。世界不是圍著某人轉的,她要學會這點。
既然自己出去打拼,就得做好心裡準備面對,否則不成了溫室的花朵?
希望她見過風雨後能明白更多、學到更多,今後走得更穩、更順利。
我覺得這才是對她最大的幫助,而不是像哄乖寶寶那樣什麼事都看她的臉色來做決定。”
“話雖如此,她自己並不一定能夠理解。你要做好這方面的心理準備。”
陳蘭告誡她。繼而又問:“那你招他進來,可是有什麼想法?打算怎麼用這個人呢?”
“這個人理工科211院校畢業的,對電子、網際網路、大資料能迅速理解,而且他曾經最大帶過接近三十人的團隊。
咱們經歷這兩年的動盪,又面臨抽調幹部完成轉型,所以骨幹缺得厲害,有點‘鈣流失’現象了。
我打算把他先放在身邊帶帶,然後看是讓他留在智亞還是去智心運營部門。”
“唔。”陳蘭點頭倒沒說什麼。
韓威問:“可這樣一來,你身邊有兩個人了。總不能都是助理的角色吧?”
“說實話,希德以前是做在線教育的,他一直對教學很有興趣。
我招他來,是想觀察下能否將來留給獵頭大學那邊使用,但首先他的業績、技能、價值觀等等都要和企業同步,所以我要親自做他導師,確保他完整、無誤地接受並傳承下去。
至於菲利普,先給他高級顧問待遇,然後根據績效在試用期結束後具體定級。你們看怎樣?”
陳蘭和韓威對視一眼,笑道:“你都考慮的這樣周到了,我們還能有什麼意見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