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痴情絕
——如果你每天都像奴隸般去服侍一個人,那麼就連你自己都會覺得,你是永遠都勝不過這個人的。
這就是獨孤痴的想法,也是他的戰略。
一直到今天為止,他都認為自己這種戰略是成功的。
今天他走出去時,他的奴隸居然沒有像平日那樣在門外等著他。
遠處又有雞啼響起,大地仍然一片黑暗。風吹在赤裸的身子上,冷如刀刮。
獨孤痴掌中有劍。
他已經握起他的劍。他的劍總是在他一伸手就可以握起的地方。
冷風如刀。他站在冷風中,直等到曙色已如尖刀般割裂黑暗時,才看見一個人飛掠而來。
他認得出這個人的輕功身法,可是卻不是那個流鼻涕玩小蟲的孩子。
他看見的是個女人,一個他已經有很久未曾看見過的美麗女人。
‘你是誰?’
他問出這句話之後,就看出了這個女人是誰了。
如果你發現一個每天都像奴隸般服侍你的‘孩子’,竟是個這麼樣的人,而你又還像以前那樣赤裸裸的站在她面前時,你心裡是什麼感覺?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獨孤痴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靜靜的站在那裡,臉上還是完全沒有表情。只冷冷的說了句:‘你來遲了。’
‘是的。’小燕的聲音同樣冷淡:‘今天我是來遲了。’
獨孤痴沒有再說話。
每天他都用一種同樣的姿勢站在那裡讓‘她’擦洗,今天他的姿勢也沒有變。
小燕也和以前一樣,提起了一桶水,慢慢的走過去,眼睛也還是和以前一樣直視著他。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他們之間多出了一個人。
她冰冷的手伸進冰冷的水桶,撈出了一塊冷冰冰的布巾。
就在這時候,小方已經來了。
她的手剛從水桶裡拿出來,就被緊緊握住。
小方的手快如毒蛇飛噬,眼神卻是遲鈍的,因憤怒而遲鈍。
他問小燕:‘你趕回來就是為了做這種事?’
‘是。’小燕說:‘我天天都在替他做這種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時候一天做兩次。’
‘你為什麼要替他做這種事?’
‘因為他要我替他做。’小燕說:‘因為他故意要折磨我、侮辱我……’
她沒有說下去,她的聲音已嘶啞,已漸漸無法控制自己。
獨孤痴看著他們。臉上忽然出現了幾條怪異扭曲的皺紋。
他已看出了他們的關係。
他的臉忽然變得像是個破裂的白色面具。
——這是不是因為他自覺受了欺騙,將自己本該得到的讓給了別人?
小方慢慢轉過頭,盯著他。
他們之間本來完全沒有恩怨仇恨,可是現在小方的眼中已有怒火在燃燒。
‘從我第一眼看見你,我就知道我們之間必將有一個人要死在對方劍下。’小方說。
獨孤痴居然同意:‘我也想到遲早總會有這一天的。’
‘你有沒有想到過是什麼時候?’
‘現在。’獨孤疑道:‘當然就是現在。’
他淡淡的接著道:‘現在你的掌中有劍,我也有。’
就因為他掌中有劍,所以他的身子雖然完全赤裸,可是他的神態看來卻像是個號角齊鳴時,已披掛俱全,準備上陣的將軍。
小方的瞳孔已經開始收縮。
獨孤痴忽然又問:‘你有沒有想到過死的是誰?’
他不讓小方開口,他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死的是你,一定是你!’
白色面具上的裂痕已經消失不見了。他的臉上又變得完全沒有表情。
‘可是你不能死。’獨孤痴接著道:‘你還要去找陽光,去找呂三。你的恩怨糾纏,都沒有了斷,你怎麼能死!’
他的聲音冰冷:‘所以我斷定你,今天一定不會出手,也不敢出手的。’
陽光已穿破雲層,小方的臉在陽光下看來,彷佛也變成了個白色的面具。
現在已經到了他們必須決一生死勝負的時候。臨陣脫逃這種事,是男子漢死也不肯做的。
但是他卻聽見自己在說‘是的,我不能死。’他的聲音連他自己聽來都彷佛很遠很遠:‘如果我沒有把握殺死你,我就不能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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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把握殺我?’獨孤痴問。
‘沒有。’小方道:‘所以我的確不能出手。’
說出了這句話,連小方自己都吃了一驚。
在一年以前,這種話他是死也不肯說出來的。可是現在他已經變了。
連他自己都發覺自己變了。
小燕吃驚的看著他,臉色也變得蒼白而憤怒。
‘你是不能出手?還是不敢?’
‘我不能,也不敢。’
小燕忽然衝過去,把手裡提著的一桶水,從他的頭上淋到腳下。
小方沒有動,就讓自己這樣溼淋淋的站著。
小燕狠狠的盯著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問:‘你是不是人?’
‘我是人。’小方說:‘就因為我是人,所以今天絕不能出手。’
他的聲音居然還能保持冷靜:‘因為每個人都只有一條命,我也一樣。’
他還沒有說完這句話,小燕已經一個耳光打在他臉上。
但他卻還是接著說下去,等他說完時,小燕已經走了。就像是只負了傷的燕子一樣飛走了。
小方還是沒有動。
獨孤痴冷冷的看著他,忽然問:‘你為什麼不去追?’
‘她反正要回來的,我為什麼要追?’
‘你知道她會回來?’
‘我知道。’小方的聲音仍舊同樣冷靜:‘我當然知道。’
‘她為什麼一定會回來?’
‘因為她絕不會放過你的。就好像你絕不會放過我和卜鷹一樣。’小方說。
每個字他都說得很慢。因為他一定要先想一想怎麼樣才能把他的意思,表達得更明白。
‘命運就像條鎖煉,有時往往會將一些本來完全沒有關係的人鎖在一起。’小方說:‘現在我們已經全都被鎖住了。’
‘我們?’獨孤痴問:‘我們是些什麼人?’
‘你、我、她、卜鷹。’小方說:‘從現在起,不管你要到哪裡去,我都會在你附近。’
‘為什麼?’
‘因為我知道你也跟我一樣,要去找卜鷹。’小方道:‘所以我相信,不管我走到哪裡,你一定也會在我附近。’
他又補充說:‘只要我們兩個人不死,她一定會來找我們。’
獨孤痴忽然冷笑。
‘你不怕我殺了你?’
‘我不怕。’小方淡淡的說:‘我知道你也不會出手。’
‘為什麼?’
‘因為你也沒有把握殺我!’
太陽已升起,照亮了小方的眼睛,也照亮了他劍上的魔眼。
獨孤痴忽然嘆了口氣,嘆息著道:‘你變了。’
‘是的,我變了。’
‘從前我從未將你看成我的對手,可是現在……’獨孤痴彷佛又在嘆息:‘現在或許有人會認為你已變成個懦夫,但是我卻認為你變成個劍客。’
——劍客無情,也無淚。
——小方是真的無情。
獨孤痴又道:‘你說的不錯,從現在開始我們也許真的已經被鎖在一起,所以你一定要特別注意。’
‘我要特別注意?’小方問:‘注意什麼?’
‘注意我。’獨孤痴冷冷的說:‘從現在開始,我一有機會就會殺了你。’
這不是恐嚇,也不是威脅。
在某方面說,幾乎已經可以算是一種恭維,一種讚美。
——因為他已經把小方看成他的對手,真正的對手。能夠被獨孤痴視為對手並不容易。
所以小方忽然說了句他們自己雖然瞭解,別人聽了卻一定會覺得很奇怪的話。
他忽然說:‘謝謝你。’
如果有人要殺你,你會不會對他說:‘謝謝你。’
你當然不會。
因為你不是獨孤痴,也不是小方。
他們這些人做的事,本來就是別人無法瞭解的。
陽光已照進窗子。
獨孤痴慢慢的,一件件穿上了他的衣服。
小方一直站在門口看著他。每一個動作都看得很仔細,就好像一個馬師在觀察他的種馬。
獨孤痴卻完全沒有注意他。
有些人無論在做什麼事的時候,都會表現出一種專心一致,全神貫注的樣子。
獨孤痴就是這種人。
其實他的精神並不是貫注在他正在做的事上。他在穿衣服時,也正在想著他的劍法。
——也許就在穿衣服的某一小動作上,他會忽然領悟到劍法中某一處精微的變化。
他的劍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穿好了衣服,獨孤痴才轉身面對小方!
‘這地方我已待不下去。’
‘我知道。’
‘現在我就要走了。’
‘我跟著你。’
‘你錯了。’獨孤痴道:‘不管你要到哪裡去,我都跟著你。’
小方一句話都沒有再說。
他轉身走出了門,走到陽光下。
這時陽光已照遍大地。
——‘陽光’呢?卜鷹呢?
——他們還能不能看到他們的陽光,還能不能在陽光下自由呼吸?
‘挖樹應該從什麼地方挖起?’
‘從它的根挖起。’
‘不管要挖什麼,都要先挖它的根?’
‘是的。’
‘這件事的根在哪裡?’
‘失劫的黃金在哪裡,這件事的根就在哪裡。’
‘那批黃金就是所有秘密的根?’
‘是的。’
所以小方又回到了大漠,又回到了這一片無情的大地。
烈日、風砂、苦寒、酷熱,又開始像以前那樣折磨他。
他在這裡流過汗,流過血,幾乎將性命都葬送在這裡。
他痛恨這個地方,不但痛恨,而且畏懼。奇怪的是,他偏偏又對這地方有種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的濃烈感情。
因為這地方雖然醜陋、冷酷、無情,卻又偏偏留給他一些又辛酸又美麗的回憶。不但令他終身難以忘懷,而且改變了他的一生。
獨孤痴始終都在跟著他,兩個人始終都保持著可以看得見的距離。
但是他們卻很少說話。
他們的飲食都非常的簡單,睡眠都很少。有時兩三天之內,連一句話都不說。
進入大漠之後的第一天,獨孤痴才問小方:‘你知道那批黃金在哪裡?’
‘我知道。’小方回答。
直到第二天的下什,小方才問獨孤痴:‘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見的地方?’
‘我記得。’
‘黃金就在那裡。’
說完了這句話,兩個人就不再開口,好像都覺得這一天的話已經太多了。
可是第三天天一亮,獨孤痴就問小方:‘你還找不找得到那地方?’
這問題小方沒有回答。一直等到第四天,等到他們走到一片高聳的風化山岩下,小方才開口。
他指著一塊尖塔般凸起的岩石問獨孤痴:‘你還記不記得這塊石頭?’
‘我記得。’
於是小方就停下來。在山岩下找了個避風處,開始吃他這一天的第一頓飯。
又過了很久獨孤痴才問他:‘黃金就在下面?’
‘不在。’
‘你為什麼在這裡停下來?’
小方慢慢的吃完了一個青稞餅之後才說:‘黃金是卜鷹和班察巴那埋藏的,知道這秘密的本來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可是現在你也知道了。’
‘因為卜鷹也把我帶到了埋藏黃金的地方。’小方說:‘他帶我去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我們走的時候,天卻已亮了。’
他抬頭仰望高聳入雲的塔石:‘那時太陽剛升起,剛好將這塊石頭的影子,照在埋藏黃金的地方。’
獨孤痴沒有再開口。
他已經知道小方在這裡停下來,是為了要等明天的日出。
他已經用不著再問什麼。
小方卻忍不住要問自己:‘我為什麼要將這秘密告訴他?’
這本來是個很難解答的問題,可是小方很快就替自己找到了解釋。
他將這秘密告訴獨孤痴,不僅因為他深知獨孤痴絕不是個會為黃金動心的人。
最大的原因是:他認為這批黃金已經不在卜鷹埋藏的地方了。
誰也不知道他這種想法是怎麼來的,可是他自己卻確信不疑。
夕陽西沉,寂寞漫長寒苦的長夜,又將籠罩這一片無情的大地。
他們燃起了一堆火,各自靜坐在火堆的一邊。凝視著閃動的火光,等待著太陽升起。
這一夜無疑要比他們以往在大漠中度過的任何一個晚上,都更長更冷更難捱。他們都已經很疲倦。
就在小方快要閉起眼睛時,他忽然聽見一聲尖銳而短促的風聲劃空而過。
然後他就看見火焰中爆起了一道金黃色的陽光,由金黃變為暗赤,又由暗赤變為慘碧。
慘碧色的火光中,彷佛有幾條慘碧色的影子在飛騰躍動,忽然又化為輕煙四散。
等到輕煙消失時,火焰也熄滅了。
天地間只剩下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就好像永遠不會再見光明重現一樣。
小方沒有動,獨孤痴也沒有。
剛才那種突然發生的驚人變化,在他們眼中看來,就好像天天都會發生,時時刻刻都可以看得見,一點都不奇怪。
又過了很久,本來已熄滅的火堆中,忽然又爆起了閃亮的火光。
等到火光由金黃色變為慘碧時,火焰中彷佛又有一條人影升起。升到高處,化為輕煙。
輕煙四散,火光熄滅,黑暗中忽然響起一個人說話的聲音。
縹縹緲緲的聲音,若有若無,似人似鬼。
‘方偉、獨孤痴,你們走吧!’這聲音說:‘最好快走,越快越好。’
獨孤痴還是沒有反應,小方卻有了。
‘你們是什麼人?’他輕描淡寫的問:‘為什麼要我們走?’
他剛問完,立刻就聽見有人回答:‘我們不是人。’
第一個人回答的聲音是從西面傳來的——縹縹緲緲的聲音,似人非人。
然後東面又有同樣的聲音在說:‘自從蚩尤戰死,寶藏被掘後,世上每一宗巨大的寶藏,都有幽靈鬼魂在看守。’
南面傳來的聲音彷佛更遙遠。
‘我們就是替卜鷹看守這一批黃金寶藏的鬼魂。’
北面的聲音接著說:‘我們都是為卜鷹戰死的人。’他說:‘我們活著時是戰士,死了也是厲鬼。我們絕不容任何人侵犯他的黃金。’
小方又淡淡的問:‘如果我們不想走呢?’
‘那麼你們就要死在這裡了。’西面的聲音說:‘而且死得很慘。’
‘我明白你的意思。’小方說:‘只可惜你們說的話我連一句都不信。’
四面八方都沒有人再說話了——不管說話的是人是鬼,都不再開口。
本來已經熄滅的火堆中,卻又閃起了火光。
黃金般的火光剛閃亮,黑暗中忽然有十七、八條人影飛來。
等到火光變為暗赤,這些人影已落在地上。有的影子落在地上發出‘咚’的一響,有的響聲卻好像骨頭碎裂的聲音。
因為落下來的這些人復印件來雖然都是人,但是現在有些已完全冰冷僵硬,有些已變成了枯骨,一跌就碎的枯骨。
西面那縹緲陰森的聲音又在問:‘我們說的話你不信?’
‘我不信。’小方依舊同樣回答:‘我連一句都不信。’
‘那麼你不妨先看看這些人。’南面有人說:‘因為你很快就會變得跟他們一樣了,他們也是……’
這句話沒有說完,因為一直沒有反應的獨孤痴有了反應。
一種無論任何人看見都會大吃一驚的反應。
就在這一瞬間,他的身子忽然躍起,就像一根箭一樣射了出去,射向聲音傳出的地方,射向南方。
南方一片黑暗。
獨孤痴的人影消失在黑暗中時,南方就傳出一聲慘叫。
這時小方的人也已竄起,也像一根箭一樣射了出去。
南方的慘呼聲發出時,他的人已到了西方的一塊岩石上。
西方也同樣是一片黑暗,黑暗中忽然有了刀光一閃,閃電般砍小方的腿。
小方不招架,不閃避。長劍急揮,劍鋒貼著刀鋒直划過去,削斷了刀鍔,削斷了握刀的手。
西方的黑暗中立刻也傳出一聲慘呼,呼聲忽然又停止。
劍鋒已刺入心臟。
呼聲停止時,小方就聽見獨孤痴在冷冷的為他喝采。
‘好快的劍,好狠的出手。’
小方回答得很妙:‘彼此彼此。’
‘可是我不懂你為什麼要下毒手?’獨孤痴問:‘你知道他不是卜鷹的屬下?’
‘我知道。’
‘你怎麼知道的?’
‘卜鷹的屬下從來沒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字。’小方道:‘大家都叫他鷹哥。’
‘想不到你居然還很細心。’
獨孤痴的聲音裡完全沒有譏刺之意:‘像我們這種人,一定要細心,才能活得長些。’
他們都不是喜歡說話的人,這些話也不是應該在這種時候說的。
天色如墨,強敵環伺。一開口說話就暴露了目標,各式各樣不同的兵刃暗器,就隨時可能會從各種不同的方向攻擊。
每一次攻擊都可能是致命的一擊。
在這種情況下,有經驗的人都會緊緊的閉著嘴,等到對方沉不住氣時才出手。
小方和獨孤痴都是有經驗的人。
他們身經百戰,出生入死。這種經驗比誰都豐富。
他們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說這些本來並不是一定要說的話?
這本來也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可是答案卻簡單極了。
——他們向對方暴露了自己,就因為他們希望對方出手。
天色如墨,強敵環伺。可是對方如果不出手,他們也不知道對方隱藏在哪裡!
這也是一種戰略,一種誘敵之計。
這次他們的戰略成功了。
他們的話剛說完,對方的攻擊已開始。
這一次攻擊來自北方。
如果小方不是小方,他已經死在這一次攻擊下!
他是小方。
他已經有過十九次瀕臨死亡的經驗。如果他的反應慢一點,他已經死了十九次。
他還沒有死,所以他聽見了那一道風聲,一道極尖細輕微的風聲。
一道極快的風聲,從北方打來,打他的要害。
致命的要害!
小方揮劍,劍鋒上立刻爆出七點寒星。
就在他一劍擊落這七枚暗器時,已經有一縷銳風刺向他的腰。
刺來的不是暗器,是槍。
最少有三、四十斤重的梨花大槍,自黑暗中慢慢的,無聲無息的刺來。直到距離小方腰間不及一尺時,才加快速度。
小方感覺到槍鋒上的銳風時,生死已在呼吸之間。
他猛吸一口氣,身子突然拔起。
槍鋒刺破他的衣服,他凌空翻身,長劍划起一道弧光。
他看見了一個人的臉。
森寒的劍光,正照在這個人的臉上。一張方方正正,長滿了赤發虯髯的臉,已因恐懼而扭曲。看來就像揉皺了的判官影象。
劍光再一閃,這張臉就看不見了。這個人已從此消失。
在槍間刀鋒劍光下,一個人的生命就像腳底下,手掌間的蚊蠅,在一剎那間就會被消滅。
如果你沒有經驗過種事,你永遠不會想到人類的生命有時竟會變得如此輕賤。
第一次攻擊還未結束,第二次已開始。第二次攻擊失敗,還有第三次。
攻擊就像是海浪,一次接著一次,彷佛永無休止的時候。
每一次攻擊都可能致命,每一次攻擊都可能是最後一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