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阿,地處廣陵以北不過百里之處。
若是快馬加鞭,半日即到。
秦軍攻破盱眙,將要南下三阿的訊息傳來,三阿百姓惶惶不可終日,連夜舉家南下遷移,只求避亂。
如今,朝廷還能守護他們嗎?
誰都不曉得,但是,逃總比等死好。
臧愛親自建康領兵一路疾馳,所過之處盡是逃難的難民,心中不免有些苦楚。
當年,她一家也是如此奔波逃難南下,母親於途中病死,父親拿著一張破布將她姐妹二人一前一後揹負起來,手持一把鋼刀,一路殺到建康,期間不知打跑了多少覬覦她姐妹二人的惡徒,父親也不知受了多少次傷,才護住了她們的安全,不至於枉死。
所謂易子而食的慘痛,當年在逃難之路上見到太多了。
飢餓,讓人性變得惡劣。
那時,她就發誓,絕不再讓這種人間悲劇重演。
奈何。
多年之後,該來的還是來了。
她阻擋不了。
她無能為力。
這天下,她還是沒能救下。
誰能告訴她,她還要如何做才能救治這昏亂不堪的天下?
太陽,要何時才能升起?
黎明究竟在何方?
誰能給她答案?
大廈將傾,誰人可主天下沉浮。
亂世英豪,捨我其誰敢定乾坤。
是他嗎?
臧愛親苦笑了一下。
他若還能活著都算是個奇蹟了。
就憑他?怎麼可能力壓群雄,簡直可以說是天方夜譚都不為過。
畢竟,這士家貴族何其多,年少出名的俊傑又豈在少數?怎麼輪,好像都輪不到他有出頭之日的那天。
不過,小子,你若真是有那雄心壯志,可別死得這麼早了啊,成不了大事,出個名也好,可別死得太窩囊了。
“繼續前進,都跟上。”
“諾。”
官道上。
難民們疲憊不堪,紛紛讓開一邊,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成了馬蹄下的冤魂,那就真的是哭都沒地方哭。
“別搶我的包袱。”
“那是我的全部身家了,沒了它,我一家會餓死的。”
“滾蛋。”一聲大吼。
“虎爺,您留一點給我,別搶光了好嗎?”
哀求,從別搶,到留點。
無奈與無助,弱小便是原罪,求饒也沒用。
“誰管你,拿來,否則老子劈了你。”
那刀疤臉的虎爺很是威風,帶著一群小弟戲謔的看著跪在地上求饒的男人。
“你家媳婦不錯,若是陪下咱幾個哥們,說不得會留點糧食給你。”
“不要了,虎爺,我不要了。”男人趕緊爬起來將妻兒老小護在身後。
然而這一群痞子卻並不打算這麼簡單就放過他,紛紛圍了上去。
“虎爺,我一家已經沒了生計,您別再逼我了。”男人留著淚,從背後拿出一把小刀,雙手顫抖著對著眼前的痞子。
看著他這懦弱樣,眾痞子一陣大笑不止。
“喲,長本事了不是?不怕爺我卸你兩根胳膊。”
“虎爺,別逼我。”
“逼你?就逼你,你咋滴?”說罷,又是一陣鬨堂大笑。
突然之間,一陣轟隆之音自遠方傳來。
看到臧愛親的軍隊疾馳而來,男人好像看到了救命的火星一般,高叫著:“大人,救命。”
“大人,救命。”
“大人......”
然而,痞子們害怕事情暴露,立馬奔了上去捂住這家人的嘴巴,不讓他們發出一絲聲音。
臧愛親疾馳而過,稍稍掃視了一眼,卻是沒有絲毫停頓。
男人與他的女人,眼神由期盼慢慢變得絕望,一時間淚流滿面。
他們知道自己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這群兵將不會管他們的死活。
畢竟,就算是沒有戰事的時候,也沒人管過他們的死活,更何況如今軍情緊急。
他們是時代的棄子。
時代對他們來說就是如此的不公。
待得軍隊飛馳而過,男人突感腹下一痛。
竟是那虎爺搶過他手裡的刀子給了他一刀,鮮血慢慢滲透而出。
“虎爺饒命。”
“饒命?好,先饒你一命,等老子玩了你女人,再慢慢收拾你。”說罷,色眯眯的看向旁邊的女人。
女人頓時嚇哭了起來:“夫君救我。”
“叫大聲點,別說你的窩囊男人,現在誰都救不了你。”
然而,話音才落,身後突然響起馬蹄聲,虎爺才回頭,便見幾十匹馬轟隆幾聲衝到了他面前。
馬匹高昂,如同巨人衝來一般,虎爺受此一驚,忍不住後退幾步才穩住身子。
臧愛親坐在馬上,看了一眼腹下流血,跪在地上喘息的男人,不用想她都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畢竟,當年她也經歷過這般的劫掠。
只是奈何這男人沒有她父親那般的強悍。
“救助。”
臧愛親一聲令下,旁邊的親兵立馬下馬上前為男人止血。
虎爺幾人見狀暗感不妙,悄悄後退,就要溜走,然而才奔出幾步,兩條腿的終究是難跑過四條腿的,沒一會,痞子們又被親衛給趕了回來。
虎爺知道,看這架勢是不能善了了,趕緊將劫掠而來的錢財全盤托出,笑著臉道:“大人,我兄弟幾人和他們鬧著玩的,這裡些許薄禮,還請笑納,小的們這就離開。”
哪個當官的不愛錢?他在三阿的時候就是靠著這一手賄賂為禍一方的,如今不過是故技重施罷了。
“收下。”
臧愛親吩咐一聲,旁邊的親衛便駕馬靠近,接過他的包袱。
見臧愛親受賄,虎爺暗松了口氣。
所謂拿人手短,看來今日是無礙了。
看著被拿走的包袱,虎爺暗歎一聲晦氣,這些大頭兵去了還回來,不過還好,算是破財免災了。
“那小的就此別過大人了。”
說罷,回眼狠瞪了男人一家一眼,就要轉身離開。
旁邊的男人一家子收縮在一起,顯然是害怕後續會被報復。
看著洋洋自得就要離開的痞子們,臧愛親輕語一句:“全砍了。”
痞子們聞聲之下,立馬全身僵硬,渾身冷汗直流,回過頭來不可思議的看著臧愛親。
這人不守規矩,收了錢還不辦事。
然而,還未等他們罵出,寒光閃閃的刀頭就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上,令他們汗毛立起。
性命交關,大刀壓頭,痞子們也顧不得形象,立馬跪下哭爹喊娘了起來。
“大人饒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大人,小的知道錯了。”
“大人,給小的一次機會。”
“大人,小的罪不至死啊。”
“大人,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乃一家之主,大人饒命啊。”
......
然而,臧愛親卻看都沒看他們,鐵面無私之下竟然透著一絲的無情寒意。
幾聲慘叫之後,幾個人頭滾滾落地。
“沒空埋他們,扔了喂野狗。”
“諾。”
見臧愛親如此殺伐果斷,男人一家也是一陣頭皮發麻,低沉著頭,不敢觀望藏愛親,害怕被拉了壯丁。
況且,如今臧愛親的眼神也如同死神一般。
“哪個包袱是你們的?”
男人稍稍抬了抬頭,伸手指了指一個差不多乾癟的袋子。
臧愛親眉頭微皺,扔了十兩銀子給那個拿著他包袱的親衛道:“你送他們一家到廣陵安頓好後就回來尋我歸隊。”
“諾。”
男人立馬誠惶誠恐道:“不用的,大人,我一家可以......”
“這是命令。”
一句不容置疑的話,男人不敢再應話。
唯有帶著全家對著臧愛親一叩頭,然而“謝”字還未說出,臧愛親卻已經駕馬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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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愛親來得快,去的也快,不過是半柱香時間,卻是將男人一家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敢問壯士,那位大人如何稱呼?”
“臧侍郎臧大人。”
“臧侍郎?莫不是臧愛親臧大人?”
“嗯。”
男人一家眼含淚水,原來是她,他們記下這個救命之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