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2號。
《血腥科學家》發售的第二天，技遊網路執行總裁的辦公室內，安總看著手裡的銷量報告臉色鐵青。
而辦公桌的另一邊，是楊應。
此時的他正戰戰兢兢地的站在辦公室中間，一臉的苦澀和緊張。
偌大的總裁室在此刻靜的出奇。
氛圍，壓抑至極。
楊應只能聽到自己躁動的心跳和外面的車水馬龍。
看著臉色難看到能凝出水來的安總，他感到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楊工。”
“在！安總...”
總裁桌前，安總放下了遊戲的銷量報告，一臉冷漠的直視著楊應。
“600多萬的開發預算，外加200萬的廣告預算，你就給我做出了這樣的成績？”
啪的一聲輕響。
安總將手裡的銷量報告一把拍在桌面上，開口質問起來。
而楊應則默默低頭，不敢與之對視。
因為他自己也知道《血腥科學家》的24小時銷量是多少。
滿打滿算共10446套...
堪堪破萬的資料。
不扣稅也就400多萬，扣了稅那連400萬都沒有。
虧大發了啊！
楊應自知無奈，神情沉默，不知該怎麼回應。
結果這到了安總眼裡，那就是無能的表現！
“我在問你話！為什麼不回答！？嗯？“
靜謐的辦公室內，這突然的高聲質問讓楊應渾身輕顫，畏縮抬頭。
在看到安總愈發鐵青的臉色時，他握了握拳，哀嘆回應。
“抱歉...安總...我...”
“抱歉？”
楊應話沒說完，就被安總直接打斷。
“我叫你過來，是聽你說這種廢話的嗎？”
“你現在難道不是該告訴我為什麼用公司的錢做了這麼一款虧錢的玩意？”
“全組開會的時候你的演示和你的想法都很好，現在這東西沒有盈利，問題到底出在了哪個環節？”
“我要你馬上給我彙報！”
連續3個鐵面質問，讓杵在辦公室中間的楊應啞口無言。
他張了張嘴，想要回答。
但看到安總那冷漠的眼神時，就縮咽了下去。
安總啊...
問題不是出現環節上...
而是出在你個人的想法上啊...
遊戲會有這樣的結果，完全是拜你所賜！
如果不是你為了競爭，為了逐利，插手干涉遊戲開發，《血腥科學家》根本不會有這樣的結果。
現在，因為你，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笑話。
我們全組30來號人的努力在頃刻間毫無價值。
你從不看過程，你只會看市場跟結果，只會看別人整理好後提交給你的資料報告。
遊戲出現這樣的問題，全都是因為你啊...
楊應心中嘆息。
這些話，他當然不敢說出口。
他也不認為安總會意識到是自己的問題。
因此，遊戲的失利，在發售之前他就已經預料到了。
一款砍了開發週期，砍了關卡內容，導致沒時間做最佳化的遊戲，被玩家排斥也是理所當然。
楊應甚至還覺得破萬的首日銷量多半是推廣的功勞。
因為如果沒有那200萬的推廣和運營團隊的宣傳，這遊戲可能也就數千銷量。
所以...
楊應再次心中一嘆。
他累了，他不想再這樣卑微生存了。
他望著安總那不近人情的冷漠面孔輕聲回應。
語氣也在這一刻流暢了起來，不再唯諾。
“安總，真的抱歉，遊戲的失敗我個人認為問題主要出現開發週期上面。”
“如果能給我們更多的時間開發跟最佳化，我們也許會做出一款令市場滿意的遊戲出來。”
“同時，我們也不希望被其他因素干預，這會讓我們的工作重複，白白消耗時間。”
楊應剛說完，安總就高聲回應。
“你的意思是，遊戲會失敗，全是因為公司給的時間不夠？還有我干預了你們的開發程序是嗎？嗯？”
“你這是在責怪我們嗎？嗯？”
面對安總的咄咄逼人，楊應也一改常態，聲音微微提升，沉著回應。
“完全沒有！”
“安總，我並沒有責怪公司和您的意思，相反，我非常感謝公司對我的信任，讓我帶領團隊開發恐怖遊戲！”
“但現在，身為遊戲的負責人，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我認為不應該糾結在失敗的原因上面。而是放眼未來，努力更新最佳化，儘量把遊戲打造成最初設想的階段。”
楊應說完，平靜的看著安總。
兩人在這一刻視線相交，誰也不讓誰。
諾大的辦公室裡，死寂無聲。
只有外面的車水馬龍響徹不斷。
這時，安總笑了。
是嗤笑。
“這是一款中高成本的遊戲，是第二款公司試水失敗的廢品。”
“既然是廢品，你覺得我還會讓人繼續在這個東西上面花錢花時間嗎？”
“你想更新最佳化？你還想把它打造成最初設想的階段？這已經是廢品了，花再大的功夫在廢品上也還是一個廢品。”
“楊工，這有什麼意義嗎？嗯？”
安總說完，靠在了椅背上，已然戰術躺下，直視著楊應。
後者則是默默點頭，開口回應。
“這遊戲是我們跳躍組的心血，是我們用沒日沒夜加班打造出來的。我身為負責人，我就應該全權負責，就應該給市場和玩家們一個交代。”
“我不能什麼都不管，東西沒做完我們持續更新，BUG多我們加班修。我們想用行動來提升遊戲的質量，用行動來挽回技遊的口碑。”
“我認為現在主要事情是...”
“但還是個廢品。”
安總打斷了楊應，短短一句話說的輕描澹寫。
隨後他翹起二郎腿，腦袋微側，望著楊應。
“你在這激昂有什麼用？花那麼多時間，錢，還有人力，做出來的東西賣了一天還不如其他組的手遊日流水。”
“你去問問其他組的負責人，你在這大談什麼口碑什麼質量的時候，他們為公司賺了多少錢？”
“你再去看看其他組負責的手遊專案，哪個花了600多萬？”
“你知道你剛剛的發言讓我想得是什麼嗎？”
楊應沉默，沒有回答。
而安總微微起身，手肘抵在桌上，十指相扣拖著下頜。
“你在向我介紹一個花費大量金錢、時間、還有人力製作出來的不賺錢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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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人才市場的大學生帶著自己可笑的垃圾來求職一樣。”
聽到這話，楊應臉色微變，但隨後快速收斂下去，直視著安總。
這一刻，他已經明白了自己即將迎來什麼。
技遊內部，並不和諧。
各個開發組之間都存在著競爭關係。
公司資源有限，狼多肉少。
誰的組分到的資源多，誰的組就領先。
楊應所帶領的跳躍組，目前連續兩款遊戲失利，給公司造成了不少的損失。
今天這場面談，從一開始就不是追責，而是...
審判！
甚至是一場早已有了結果的審判！
念及此處，楊應心中笑了。
在知道了結果之後，哪怕這明明是一次批鬥，他也有了一絲輕鬆。
“專案失利，我楊應是有一定的責任，這點我承認，我也會負責。”
“但是安總，一款單機遊戲並不像以前那樣是做完就不用管的成品，而是和網絡遊戲一樣，需要出補丁維護，需要調研使用者體驗然後隨時進行最佳化。”
“我有能力，也有這個心來完善這款遊戲。我需要的是公司和您的支援跟信任，而不是您一直以來的傲慢和侮辱。”
“我肩負責任努力為公司盈利，我沒做到，我道歉。但我也希望用時間來證明這款遊戲存在的價值。”
說到這，楊應向前一步，看著安總，鏗鏘開口。
稱呼，也不再帶有敬意。
“安總，如果你找我來，就是為了數落我貶值我，那你大可不必。”
“《血腥科學家》是我們跳躍組全體成員奮鬥的血汗作品，它可以差，可以被人罵，但唯獨你不能。”
“因為它會有現在的情況，完全離不開你的英明指導。”
“它也不是你嘴裡的廢品，它仍由價值，它需要時間的沉澱和打磨，是需要糾正因為你的要求而出現的錯誤。”
...
...
辦公室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兩人都默不作聲。
安總盯著楊應，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原本十指相扣的手也放了下來。
反觀楊應，沉著了許多。
他彷彿就像是卸下了擔子一樣，身無壓力。
甚至他與安總對視時，也帶了一絲不在乎。
就在此時，安總的電腦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是郵件提示音。
安總看了一眼楊應，扭頭摸上了滑鼠檢視郵件資訊。
這等待的時間讓辦公室原本壓抑的氣氛更加劍拔弩張。
一分鐘後，安總深吸口氣，收起了難看的臉色，正眼打量了一下楊應。
“時間的沉澱和打磨？楊工，你現在沒有時間了。”
“就在剛剛，運營部的經理給我發了封E-mail，說網路上到處都在抨擊你們做的遊戲。”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我們還需要請公關團隊消除你們做的遊戲給公司帶來的負面影響，這又是一筆費用。”
“你身為負責人，在職期間帶領團隊連續兩個專案失利，兩次影響了公司口碑，為公司造成大量損失。”
“公司現在需要重新評估你的能力，檢驗你是否真的有帶領團隊的資格以及創造收益的價值。”
“檢驗期間，跳躍組解散，所有人員重新編排。能力足夠的併入其他組，不夠的辭退。”
“你身為負責人，我會安排你進其他組協助工作。至於你們的那遊戲，請不要再浪費公司的資源了。”
聽到這話，楊應笑了。
“安總，不用這麼麻煩。”
“因為我...真的累了。”
說罷，楊應扭頭走出了辦公室。
他的這個行為，已經向安總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那就是，老子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