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歷只寫到這裡，沒有表明所謂“款項”存放的地點，老悶不解其意，他把病歷還給小鹿說：

“算了，你先把病歷交給南國，看他怎麼辦吧，也許這本病歷會有什麼特殊的作用。”

小鹿答應，拿著病歷離開。

到了第二天，他按照院長交代好的去見南國，到了後樓，小鹿早已對這裡輕車熟路，轉了幾個彎就找到了南國的病房。

刷門禁，鐵門徐徐開啟，小鹿見到了在牆角裡呆滯的南國，他走過來說：

“老闆，你還好嗎？”

小鹿剛剛見到南國，另一邊的男病區，老悶則迎來了李夢露，又到了週一，這是兩個人交換訊息的時間。

老悶問李夢露女病區的狀況，有沒有人暗中使壞，李夢露搖搖頭說不會這麼快。

院長是個詭詐的人，如果要他出手，一定會選擇風平浪靜的時候，因為這樣不會打草驚蛇。

如果混亂的狀況持續發生，難免會引人懷疑，院長不會冒險，所以現在的李夢露處於一個短暫的安全時期。

李夢露問老悶這裡的情況，老悶想起那本病歷，就把事情跟李夢露說了，誰知道李夢露稍微琢磨一下之後就醒悟了，臉色急變！

“絕對不能讓南國看那本病歷！”

可是此時的小鹿已經把病歷掏出來了。

他把病歷放在桌子上，南國沒有理睬小鹿，小鹿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說：

“能說句話嗎？”

南國抬起頭，茫然地看著小鹿，他好像是一個傻子在觀察陌生的來客，慢慢站起來，南國歪著腦袋，注意到桌子上那本嶄新的病歷。

他走過來把病歷捧在手上，手掌有些輕微發顫，頭髮裡的汙泥簌簌震落，南國翻開了第一頁，上面寫著：

2012年，患者入住我院，初步觀察為重度DID患者，經診斷治療，未有病情轉好跡象，遂我院決定···

小鹿默默看著南國的背影，忽然覺得眼前這個低迷的男人很陌生，他不敢說話，就如現在男病區裡的老悶。

老悶慌張地問李夢露到底是怎麼回事，李夢露呼氣都帶著寒意，她呆呆坐在椅子上，終於想明白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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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都是準備好的，南國看了那本病歷，也許他就不再是南國了···”

“你可別嚇我，到底什麼意思？”

“他會徹底泯滅掉自己的人格，他將會變成一本沒寫完的書，任由院長篡改，他將是這個**實驗的···階段性試驗品。”

李夢露有些哽咽，她洞悉了真相，雖然讓人震驚，但她不得不相信真的存在這種離奇的實驗。

院長參與了門羅生物科技的人體實驗，可是他所主張的實驗方式，與所有前任院長都截然不同。

瘋人院的前幾任院長，都會選擇用手術的方式對患者的人格進行扭曲化處理，想必當初的傻子就是一個失敗的例子，還有當初隔壁的那名瘋子。

那名瘋子是透過手術進行的改造，早有準備，萬無一失，雖然結果有些差強人意，但總歸實驗是成功了。

可傻子身上並沒有手術的痕跡，他遭人陷害，而後被注射了一型的諾維喬克神經毒劑，導致腦神經受損，從而變傻，這是實驗的第一個步驟。

這類人體實驗都有三個步驟，這是李夢露在某些已經解封的舊日檔案中找到的隻言片語：

第一個步驟是人格扭曲化，第二個步驟是人格泯滅化，第三個步驟是人格重塑化。

很顯然，傻子只進行了第一個步驟，並在跨向第二個步驟的過程中以失敗告終。

院方也就放棄了這種不切實際的、去手術化的實驗方式，也才誕生了後來的那名透過手術誕生的瘋子。

原本透過誘導和半催眠來改換人格的實驗應該是被雪藏了，直到南國的出現和那筆錢的失蹤。

關於那筆錢，大家都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姑且將其比作是一筆實驗資金，南國的失憶導致了那筆錢的失蹤，也讓瘋人院整體大換血。

可是後來院長通過觀察發現，南國的狀況很特殊，他的性格和失憶狀況不同常人，於是院長埋下伏筆，想要透過具體的行動來證實自己的猜測。

這個行動就是讓南國懷疑自己的人生，如果他真的懷疑了自己，那就證明院長的猜測是對的。

於是也就有了後來的“局”，院長透過手段讓南國以為自己是瘋子，並且把他送到了後樓。

南國真的瘋了，院長也露出了真實的面目，他覺得當初雪藏的實驗有必要重新推進了。

南國沒有接受任何手術和藥劑手段，他的發瘋完全是自發性的，這就相當於瘋人院人體實驗的第一步驟：

人格扭曲！

原本對於這一切，李夢露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當她發現種種不尋常的跡象後，就開始翻閱各種資料和病歷，同時調閱了很多特殊患者的記錄，這才有了如今的猜測。

她本來不敢確信，因為她知道人格扭曲後肯定會有人格泯滅和人格重塑，泯滅和扭曲的界限很模糊，只是“進一步”而已，人格重塑才是最終的目的。

同時也是最困難的一步。

只要南國沒有接受人格重塑，就不會有危險，畢竟沒有經歷手術，後期疏導可以讓他恢復。

可一旦經歷了人格重塑，南國在之前就必定要徹底泯滅掉自己的人格，這也是李夢露所擔心的。

到時候，無論什麼手段都不可能讓他恢復過來了。

雖然不知道院方進行這種人體試驗的原因，但這個實驗本身已經足夠驚人了，這是一種開創，開創了人體極限的可能！

而老悶跟她說的第四本病歷，恰恰證實了李夢露的這個猜測，果然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按老悶所說，第四本病歷比之前三本都要厚，所記錄的患者情況也事無巨細。

其他三本病歷無非是摘要一些重特大狀況的發生，第四本卻以一種敘述性的角度來講述一個人的生平，這在南國已經人格扭曲並且泯滅的情況下，絕對是毀滅性的。

他現在就相當於一張白紙，任由院長篡改捏造，而這本病歷，恰好就是澆築人格的開始！

院長打算用這本病歷讓南國對自己的人格進行重塑，因為已經有過三本病歷的經驗，南國一定會對這本病歷上的一切確信無疑，甚至會進行揣摩。

這還不夠驚人，因為李夢露有一個更加大膽且荒謬的猜測：

南國一旦身陷其中，他必定就會按照院長所設定好的方向去改造自我，那最後一頁的留白，才是院長畫龍點睛的一筆驚歎。

院長想讓南國對這本病歷深信不疑，同時深陷其中，當他徹底淪陷的時候，最後一頁的缺失必定會讓他感到疑惑。

就像一個失憶者會反覆回想自己到底忘了什麼一樣，南國也會對最後一頁的留白異常困惑，這種困惑會導致他想盡一切辦法“自圓其說”那一頁的留白！

到時候他就會以一個當事者的角度、以一個徹徹底底捏造出的人格去假設，那筆錢，到底在哪···

在萬丈深淵裡仰望自己，站在敘述出來的人格的角度去解釋那筆錢的下落，這才是院長的真實意圖。

院長打算用這種“創舉”的手段，一石二鳥！

一是完成“去手術化”的人體實驗，塑造全新的人格，只要這種方式成功了，日後就可以進行複製和開發利用。

二是可以藉助南國這重人格找出那筆錢的下落，從而彌補當初的虧損。

讓南國把自己幻想成自己，然後延續這種幻想，把原本莫須有的人生強行圓滿，由此來激發他深層意識中的記憶，回憶起那筆錢的下落。

院長的手段太高明了，高明的有些殘酷。

李夢露說完，老悶也傻了，他把自己摔在了床上，良久不能自拔。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那南國模仿的是失憶前的自己，他···他會怎麼樣呢？”

李夢露呆呆望著窗外，後樓的陰霾讓人心神不寧：

“如果他真的確認了那重人格，那他就會變成院長的提線木偶，像是電腦上的刪除複製和貼上，他···也許再也不是他了···”

老悶追悔莫及，恨不得現在就衝到後樓把那本病歷給搶回來，原來院長如此工於心計，想要南國自己把自己給摧毀，而他自己則站在創生者的角度，品味自己“創生”出的豐功偉績···

扭曲人格，是讓南國懷疑自己。

泯滅人格，是小鹿告知的南國近況，透過小鹿的敘述，院長知道南國已經淪陷。

重塑人格，便是小鹿剛剛帶去的第四本病歷...

那哪裡還是病歷，分明是對南國的判決！

破繭化蝶，究竟是淪喪還是重生？

老悶不知道，李夢露也猜不出來，他們只有等待，等待花開，也是謝幕。

小鹿不知道真相，他只是按著囑託把病歷交給了南國，南國顫抖著雙手翻看完病歷，之後選擇閉目沉思。

過了很久很久，小鹿不敢打擾南國，他覺得自己應該離開了，他悄悄退到了門口。

臨別前，小鹿看到南國淚流滿臉，他覺得這次分別，好似一場訣別。

小鹿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就在他剛剛離開不過十分鐘左右，鐵門又一次開啟了，嘎吱嘎吱的聲音像是開啟人生的閘門，南國看到門口有人影在閃動。

三個熟悉的人影進來，南國依然平靜。

“小子，我們又來了，看你最近恢復的不錯呀，今天想怎麼玩？”

大老孫獰笑著走過來，三個窮兇極惡的歹徒緩緩逼近，南國的平靜讓人心傷，可這裡是後樓，這裡不相信無辜。

大老孫走過來說：

“差不多了，今天給你個痛快，兄弟們也玩膩了，上路吧你！”

大老孫的手上多了一把削磨成尖的鐵棍，他高高抬起了手臂，準備收穫血腥。

尖銳的冷光在黑暗中劃破空氣，大老孫惡笑著揮舞著鐵棍，砸向了南國的腦袋···

那一瞬間，沙小三彷彿看到南國的嘴角浮現了一絲笑意，他的手動了一下，白晝冷光森然驟現。

“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