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祥麟起兵之前，曾幻想過各種各樣的情況，包括原本答應應援的盟友遲遲不至，盟友雖至，但接下來合併一處，進攻巴縣之時，李國俊拼死反抗，以至於遲遲攻不下巴縣，更甚至於就連李國俊突然神威，在巴縣城下，將他們盟友一舉殲滅的情形也都有所考慮。

但只有這種，李國俊被嚇破了膽，竟直接棄城逃亡的情況沒有遇到。瞬間，從天而降的驚喜徹底將馬祥麟砸暈，讓馬祥麟漸漸對局勢失去了判斷。

拿下巴縣之後，讓南方的那些土司們覺得所謂的裴家軍不過如此，讓他們產生了只要繼續進攻，四川漢人的金銀珠寶，絲綢美女都能唾手可得的錯覺。他們不滿於馬祥麟的猶豫不決，紛紛催逼著馬祥麟儘快進軍，好似生怕一不小心遲了一步，四川的花花世界就與他們無關。

馬祥麟心有所動，正欲繼續進兵。誰知已經處與不問世事的秦拱明突然跳了出來，攔在了馬祥麟的身前，痛心疾首的勸阻馬祥麟。告訴他，他們的烏合之眾，絕對不是裴家軍精銳的對手，他們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立即撤回石柱，上書向成都負荊請罪，希望裴將軍看在已逝的秦良玉的面子上，繞過他馬祥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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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祥麟原本就暗恨秦拱明怯懦，害死了自己的母親秦良玉。誰知就在自己風頭正盛，一時無兩，一步步為自己母親復仇的關鍵時期，竟然還跳出來，阻止自己，更是用自己母親來威脅他，讓他撤兵，馬祥麟瞬間憤怒了。

他衝著秦拱明咆孝道：“退？怎麼退？我又能退到哪去？他裴小二的刀就快要架到我的脖子上去了，我怎麼退？難道任他屠殺麼？你自己貪生怕死，難道要我跟你一樣？”

“我不怕死。”原本低垂著頭的秦拱明發出低沉的嘶吼。

“你不怕死？你不怕死那為何我母親死了，你卻活著？為何秦秦民屏叔父也死了，就連表兄秦翼明也死了，但你依舊活著？甚至於那賊人裴小二還派人親自送你回來？我要是你，我早就自殺以謝天下，何以苟且到今天？”

一連串的反問，將秦拱問的無話可說，只能一步步後退，最終被逼到了角落。

看著不斷後退，卻一言不發，乃至於懦弱的秦拱明，馬祥麟是在無法將他，跟印象中那個意氣風發，好似不將天下人放在眼中的秦拱明聯絡到一起。“你已經不是秦拱明，我認識的秦拱明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而你只是一個貪生怕死的懦夫。”

馬祥麟說完此言，便不再搭理秦拱明，命人將他拖下去，同時心中那僅剩的一絲顧慮，也在這一次爭吵之中煙消雲散。

翌日一早，馬祥麟下令大軍齊發，兵分三路，一路經永川，榮昌，兵峰直指成都府。另一路則涪州，順江而下，忠州，萬縣，最終直抵瞿塘關，打通與湖廣方面明軍的溝通。而馬祥麟則親自率領中軍，攻打璧山，向李國俊立足之所安嶽殺去。

大軍齊發，氣勢如虹，川蜀震動。原本川南土司之中的中立派，看到馬祥麟連戰連捷之後，也都蠢蠢欲動，紛紛加入馬祥麟的大軍，妄圖在對川的進攻中，咬上一口肥肉。只剩下距離敘州劉長樂較近的少數土司，攝服與劉長樂的兵威，雖然馬祥麟屢次派人前來勾結，卻依舊不敢貿然行動。

於此同時，石柱土司馬祥麟誓師伐裴的訊息，也迅速傳到了保寧府。此時，由於上次考核成績不佳，被貶到保寧府南部縣的原潼川知府劉景耀，瞬間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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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一次考核，被貶之後，他連一個囫圇覺都沒睡過，一心只想著什麼時候朝廷大軍能夠再次抵達四川，驅逐裴小二，讓一切都步入正軌，如今這一天終於等到了。

於是，就在馬祥麟誓師伐裴訊息抵達的第三天，劉景耀便設計殺了衙門內傾向於裴家軍的觀政舉人，囚禁了同樣被貶，成為縣丞的原知縣孫止孝，緊閉南部縣縣城，在城中重新豎起大明的日月旗。一時之間，南部縣百姓噤若寒蟬，無人敢反。

也就在這個動盪之時，裴小二快馬加鞭，回到了四川的心腹，成都。喬淳小心的將最近的奏報一一列在裴小二面前，“現在整個四川除了南部三路齊攻的馬祥麟以外，另有保寧府南部縣，順慶府營山，順慶府廣安州，以及夔州府的達州縣，樹立反旗。

其他州縣雖然也有極個別地方鄉紳，思念明朝，企圖勸說地方官謀反，被地方官活捉送到成都以外，倒也沒有什麼異動。”

“你聽聽，你聽聽，往日裡咱們自詡已經徹底掌控了四川，四川境內的官員都已經傾向於咱們，可結果呢，結果是四川稍有什麼風吹草動，這些心懷前朝的暗流，便立即跳了出來。”

裴小二看了眼桌桉上的奏疏，其中有些是發現了州縣內部有些人蠢蠢欲動，也有發現了馬祥麟派出了勸降使者，甚至馬祥麟發出的討裴小二書。種種奏疏，雜亂無章的放置在桌桉上，裴小二卻根本提不上看下去的興趣。

“目前還有多少個州縣沒有動靜？”

“目前發過來，請求大將軍儘快掃平叛亂的州縣只有半數，剩下一半的州縣沒有任何動靜，其中有四個州縣還是請求准許他們私自募兵，去剿滅叛亂。”

“私自募兵？”裴小二冷笑，“真要讓他們自己募兵，到時候募來的兵打誰還不一定。”說起來，這群文官的良莠不齊，其中更是夾雜私貨，甚至暗中勾結朝廷，裴小二不止一次想過，乾脆將這些人全都殺了，這個天下什麼都缺，就是不缺肯當官的亡命之徒。

但是，等到冷靜下來，裴小二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先不說，四川近百個州縣，需要一些識字的人去做官，真要將他們全都殺了，那麼四川的局面瞬間就垮了。更重要的就是，以後，裴家軍攻略天下的時候，就別想其他的官員投降自己。

這麼大的天下，要真讓自己一個縣一個縣的打過去，哪怕等到裴小二老死，也打不過來。為了日後的順利，裴小二只能忍了這口氣。再者說，現在對付這幫官員，也算是為了日後身登大寶之後的準備。到那時，跟這些文官鬥智鬥勇的時代，才會真正到來，現在還只是開胃小菜。

“不過也好，至少這些人跳了出來，也就不用咱們費力一個個卻將他們找出來。真正令人忌憚的就是那種平日裡盡心盡力，但到了關鍵時候，突然跳出來攪亂時局之輩，那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將手中拿著的奏疏仍道桌桉上，裴小二抬頭，看著喬淳道：“先不用管他，讓他們在跳一段時間，等什麼時候隱藏起來的野心之輩都跳出來之後，才是咱們收網之時。”

“是。”喬淳應了一聲，轉身就要離開，卻被裴小二叫住。裴小二道：“劉長樂還在敘州吧？去給他傳個信，告訴他做好準備，隨時準備出兵剿滅亂賊。另外，讓他將川南那些依附於我們的土司都帶上，這些人手中那麼多兵，不消耗一番，我實在不放心。”

抬頭，正看到掛著澹澹笑意的裴小二，喬淳忽然覺得眼前的裴小二竟是那樣的陌生。往日的他，真誠，熱情，而又富有正義感，現在卻已經蛻變成為了一個徹頭徹底的軍閥，一個梟雄，劉先春突然感到一股寒意襲身，不敢多言，轉身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