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掙扎，他在猶豫，他不知道為何那裴小二如此猖狂，竟然僅僅帶了五千人，就敢大搖大擺在城外行動，莫非真將自己視若無物？

“你可要知道，謊報軍情，可是要承受拖曳之刑？”

“屬下不敢。”那將領道，“屬下所言，皆是屬下親自派人調查的結果，不敢有絲毫編造虛掩。”

朝克圖無言，右手輕輕安撫胯下躁動的戰馬。抬眼順著兩側連綿的群山，朝克圖甚至可以從中看到遠方草原的那一片嫩綠。

“大汗，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那裴小二如此輕敵大意，實在是上天賜給我們蒙古人的機會。如果把握不住，那麼我們蒙古人將永遠只能留在草原上挨餓受凍，望著漢人的花花江山，垂涎欲滴。”

“大汗，布哈公說的有道理，”古魯洪不知什麼時候湊了上來，“我們蒙古人乃是上天的蒼狼，而那些漢人不過是一群綿羊罷了，憑什麼讓他們居住在寬大的屋舍內，不受北風的怒吼，以及吃不完的美食？而我們蒙古人只能在草原上風餐露宿，忍飢挨餓？

我們蒙古人也是上天的寵兒，天生就該享受這一切。現在佛爺給我我們這個機會，那個狂妄自大的裴小二，自詡依靠著那些城牆，抵抗住了我們的進攻，就以為我們奈何不了他了，他的尾巴就翹起來了。

甚至都敢只帶區區五千步兵，在野外橫行，這是不把我們放在眼裡。這個時候，我們就應該迎頭殺去，滅滅他的威風。如果僥倖能講裴小二活捉，那麼整個四川就會變成我們的牧場。

即便不行，我們都是騎兵，難不成他那去去五千步兵，還能追得上我們三萬蒙古勇士不成？”

古魯洪絮絮叨叨說了很多，但就是最後一句，打動了朝克圖的內心。如果奈何不了那裴小二，大不了轉身便走就是，他還能憑藉兩條腿，追上自己的四條腿不成？可萬一成功了，那整個蒙古都將稱頌他這個大汗的英明與神武。

“你們所言有理。”朝克圖最後朝著山谷另一頭的那片嫩綠看了一眼，最後決絕的轉身，衝著布哈公、與古魯洪道，“傳令下去，我們不回草原了，咱們去追擊那個不怕死的裴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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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令。"

朝克圖的軍令傳到下面的將領處，當即便有人提出了質疑。“不是說阿巴嘎部的哈斯巴扎爾反了，我們要去平叛麼？怎麼忽然又要掉頭回去進攻裴小二了？”

“確實，如果要進攻那個裴小二的話，咱們當初就不應該撤退，一直呆在松潘即可。”

將領們亂哄哄的，表達著自己的不滿，直到古魯洪的出現。“吵什麼吵？你們敢違抗軍令？”

古魯洪肥碩的身軀，駭人的眼神，發起怒來，格外令人畏懼。本來吵吵鬧鬧的將領們瞬間變得鴉雀無聲，噤若寒蟬。

“一群孬種。”古魯洪不屑的朝地上啐了一口，“掉頭回去進攻裴家軍，違抗者殺無赦。”

統一了意見，至少在明面上消除了內部的異議之後，蒙古騎兵跑動起來，所帶來的聲勢，恰如颳起的旋風一般，將沿途的一切全都一掃而空。

五十餘裡的山路，倘若是行商的話，至少需要走上五天時間，但朝克圖帶著三萬人，緊緊一個下午便已經趕了過來。

那速度快到，甚至連正在行軍的裴小二都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好在裴小二身邊的火銃兵人數雖少，但各個都是經歷的數月甚至一年的訓練，紀律，佇列，號令，甚至變陣早就已經刻入他們的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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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銃兵指揮使趙林翹甚至僅僅吹響了三聲口哨，身邊的火銃兵卻早已經變換了行軍陣型，變成一個個空心方陣，槍口朝外，嚴陣以待。

朝克圖早就猜到，能被裴小二隨身攜帶的大軍，必有其不凡之處，然而等他真正接觸道的時候，卻已經被火銃兵有條不紊的變陣，所震驚。

抬起右手，止住正在衝鋒的大軍，朝克圖以手蔽日，極目遠眺，卻見裴小二身邊的大軍，相互依存，彼此配合，渾然沒有一絲缺陷。

“那裴小二能縱橫中原，以至於佔據四川，漢中等地，果然自有其過人之處。”朝克圖讚道，“你看他身邊的大軍，臨陣不慌，禦敵不驚，配合起來，天衣無縫，正是一支勁旅。”

“那又有什麼用？”古魯洪鄙夷道，“大汗可曾看到那些士兵手中所持兵器？”

“哦？”古魯洪不說，朝克圖還真沒注意。此時聽到古魯洪提醒，朝克圖這才將目光注意到那群士兵手中所持的兵器上。

這一看之下，朝克圖頓覺不可思議，那群士兵手中竟然只拿著火銃。火銃這玩意朝克圖昔日在漠北的時候，也曾看過漢人的火銃。

那玩意聽著聲勢浩大，如同天公打雷一般，但實際殺傷力則就顯得差強人意，唯一還算有些威脅的，可能也就是漢人手中的紅衣大炮了。

古魯洪道：“他們竟然拿著火銃上戰場，這東西最多只能聽個響，只要我們捱過第一輪射擊，衝到他們身前之後，這東西甚至還不如柴火棍可靠。

我看就是那裴小二狂妄無知，自以為有火銃的遠射優勢，就能剋制我們蒙古騎兵。殊不知，他這自以為是的佈置，正是以自己的短處，攻擊我們的長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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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下令吧！讓我親自帶人，去讓那裴小二看看我們蒙古勇士，是如何將他的大軍殺得片甲不留。”

朝克圖深覺有理，以他以往的經驗，對付這些火銃兵，只要能扛過他們第一輪進攻，那麼這些火銃兵極有可能會直接丟棄火銃轉身便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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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真是佛爺保佑，才讓那裴小二只帶了幾千火銃兵，跑到荒郊野外？想到這，朝克圖竟有些激動，“古魯洪，你率領本部騎兵給我擊潰他們。其餘大軍準備好，等待古魯洪擊潰敵軍之後，你們隨後跟進，務必給我活捉裴小二。”

古魯洪哈哈大笑，猖狂道：“大汗，你就再次等待我們凱旋而歸，今天晚上，就讓那派裴小二給我們跳舞助興。”

古魯洪引得眾多將領轟然大笑，愈發輕視裴家軍。

不過，笑歸笑，真正打起仗來，古魯洪卻顯得格外嚴肅。當初，朝克圖進軍青海草原的時候，多少土默特蒙古人慘死在古魯洪的屠刀之下，以至於至今古魯洪都能夠止小兒夜啼。

蒙古騎兵開始列隊，隨後在古魯洪的帶領下，向前徐徐前進。

蒙古帝國的榮光距離現在，已經失去太久太久，久到如今的蒙古騎兵，沒走出百十步，整個陣型都已經亂的沒法看。

然而，即便如此散亂的陣型，卻依舊能讓蒙古騎兵保持一種奇特的自信，好似裴家軍在其面前只是一堆雞瓦土狗罷了。

等到距離裴家軍陣型三百步的時候，騎兵的開始陸續加速。二百步之時，已經有騎兵全速前進，但身後卻依舊有人還在持續提速。

等雙方相距一百步的時候，騎兵們已經開始全速前進。此時，衝鋒在最前面的古魯洪，卻已經相距裴家軍陣型不足五十步。

“開火！”

衝鋒在前的古魯洪隱隱約約聽到一個聲音，從前面傳來，緊接著胸口一疼，身上的力氣被迅速抽乾，整個身體隨之不受控制一般，從馬背上滑落。

緊接著，一陣炒豆子一般的聲音傳來，正在衝鋒的騎兵勇士，好似迎頭撞上一堵無形的牆，鮮血飛濺，紛紛從馬背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