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天窗說亮話。

其實這句話公子疾沒有聽懂，但是大體意思他是明白的，畢竟秦國和中土國家的習俗不一樣，所以公子疾也沒有懷疑鍾離。

公子疾只是心裡一突，面上卻不變，笑道：“不知齊國使者所說，是什麼意思？”

鍾離拍了拍自己的袍子，道：“哎呦喂……到這關頭了，你不傻，我也不傻，咱們倆都不傻，何必坐在這裡顧左右而言他呢，驢唇不對馬嘴，說起來也難受不是？咱們就直說了罷。”

公子疾的臉色慢慢沉下來，就彷彿時間流逝，走過一個四季一樣，從春天的和煦，慢慢的轉變成了隆冬的凌冽。

別看他面相溫柔，似乎是個溫文爾雅的暖男一般，但是沉下臉來，怕是比旁邊的武將公子華還要怕人，自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威嚴。

公子疾淡淡的一笑，不過笑容沒達眼底，便是那句俗話說的，皮笑肉不笑。

公子疾道：“齊國使者不防開條件罷。”

鍾離哈哈一笑，道：“爽快，就該這麼爽快！”

龐蔥一臉迷茫的看著鍾離，然後又看了看公子疾。

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轉瞬間，兩個人說話這麼幹脆利索了？剛才不還一派恭維，張嘴便是長篇大套的寒暄麼？

鍾離道：“好說好說，你們有俘虜在手，我們也有俘虜在手，這樣一來，情況不是對等了麼？既然如此，不如咱們便交換俘虜，我們用你們的趙老四，來交換龍賈老將軍，人換人，不過分罷？”

鍾離的話一出，對方兩位公子就沉默了。

龐蔥觀察了一下對方的表情，如果趙老四真的是個趙國習作，按照公子疾說的，是秦公的仇人，那對方怎麼可能同意交換龍賈老將軍？

決計不可能。

畢竟龍賈老將軍可是魏軍的主將，魏軍被屠八萬人，還被俘虜了主將，雖然現在已經有主將魏章替補上來，但人心渙散，軍心不穩。

如果秦國真的歸還了龍賈老將軍，豈不是重鑄了魏國的軍心，想要繼續打下去，難度肯定提高了幾個等級。

如果趙老四真的是一個細作，秦公的仇人，兩位公子絕對不會考慮，一口回絕便是，狀態不合算。

而現在，龐蔥分明看到，兩位秦國公子，竟然真的在考慮，公子華憂心忡忡，蹙著一對劍眉，緊緊抿著嘴唇，抿成了一條縫隙，臉色難看的厲害。

而公子疾，也微微皺眉，雖然沒有他弟弟的表情變化大，但是眼眸晃動，顯然在思量利弊。

這種事情，一個是細作，一個是敵方大將，根本沒有利弊需要思量，但公子疾和公子華，卻進入了兩難的境地。

龐蔥十分吃驚，看向鍾離。

鍾離給了他一個請好兒的表情，還挑了挑眉。

公子疾慢慢的思量，鍾離也沒有閒著，悠閒的端起酒杯來喝酒。

龐蔥立刻抬手阻止鍾離，生怕酒中有東西，畢竟這可是洛河，是秦國的地盤兒，他們也沒有人手，萬一中了埋伏如何是好？

鍾離笑眯眯的撥開龐蔥的手，說：“誒，龐將軍，你看兩位公子坦蕩蕩，根本沒有下毒的必要，這好酒好肉的，不吃多浪費，你也吃你也吃。”

龐蔥：“……”

龐蔥額頭上青筋直蹦的看著鍾離。

鍾離喝著酒，吃著肉，不亦樂乎。

那邊公子疾思量了一會兒，突然笑道：“齊國使者，常言道……遠交近攻，咱們秦國與齊國關係一直非常友好，一個在西面，一個在東面，中間隔著千山萬水，諸多國家，明明應該聯合起來，共同對抗這些諸國才對，您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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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離一笑，公子疾這是要開始曲線求國了麼？

交換人質談不妥，就開始拉攏齊國了。

龐蔥可是魏國人，一聽公子疾說這個，立刻就戒備起來。

其實他一直有這種戒心，不然也不會跟著鍾離過來赴宴了，齊國和魏國一向不友好，魏國這次求助，齊國竟然滿口答應，龐蔥覺得，其中必定有詐。

如今聽公子疾這麼一說，當真是說到了龐蔥的心坎兒裡，把他心中疑慮的隱患點了一個透徹。

公子疾笑道：“不如，趁這個時機，咱們秦國與齊國，就此結盟算了。”

鍾離看到龐蔥疑慮的目光，並不怎麼緊張，道：“結盟？結盟好啊！”

他這一句“好啊”，差點把龐蔥給嚇死，龐蔥暗暗握緊腰間佩劍，心說壞事，原來齊國是這樣的打算，早知道就應該勸諫魏王，不向齊國請求援兵。

鍾離卻還有後話，笑道：“結盟，都需要歃血為盟的，咱們這會兒也沒有牛，亦沒有牛角，沒辦法歃血為盟，這樣罷，不如就地取材？咱們把那細作的腦袋切下來，取了血，歃血如何？”

鍾離一說完，公子疾就愣住了。

公子華大喊一聲：“萬萬不可！”

鍾離笑道：“不結盟？不結盟就不結盟，那算了唄。”

龐蔥聽完，這才松了口氣，原來鍾離又沒個正形兒，分明在“調戲”兩位秦國公子，害的龐蔥還以為齊國是站在秦國那邊兒的。

公子疾眼看這個方式行不通，就笑著對龐蔥道：“龐將軍，您以為齊國真的是來幫助你們的麼？齊國強大，魏國近些年正在走下坡路，但終歸是昔日裡的老大哥，齊國一口吞不下齊國，您想想看，齊國這次援兵，目的是什麼？自然是正大光明的派兵進入魏國，然後來一個……假道伐虢，不是麼？”

鍾離笑了笑，一臉坦蕩蕩，不是因為他沒有這個心思，而是因為他這個心思，被公子疾全都說出來了，所以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便一臉坦蕩的表情。

龐蔥皺了皺眉，因為公子疾說的，就是他心裡的疑慮。

各個國家兵戈相向，只有兵不厭詐，哪來的什麼友好邦交，龐蔥不是沒考慮過齊國真正的意圖。

而現在公子疾說出來，分明就是兩面挑撥離間，想要齊國和魏國的關係不攻自破。

龐蔥皺著眉，鍾離卻笑了起來，還拍手，一臉讚歎的道：“秦國公子陰險狡詐，卻又不失君子之風，說真的，挺合我眼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