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著寂靜肅殺的齊國莫府營地,昏黃的月光投影下來,穿梭在參差的大帳之間,投下一個個暗淡的影像。
“沙沙……”
有腳步聲,故意輕抬輕放,徘徊在田忌的營帳周圍。
田忌功夫不弱,耳聰目明,早便聽到了那跫音,起初並未在意,但那聲音停在自己帳前,便頓住了。
田忌眯起眼睛,立刻大步走過去,“嘩啦!”一聲,掀起帳簾子。
“楚國使者?”
帳外徘徊之人,不是楚國使者還能是誰?
田忌沉聲道:“不知楚國使者深夜前來,所謂何事?”
那楚國使者躬身行禮,十分恭敬,笑了笑,道:“久仰田忌將軍大名,三戰三勝,乃是現世難得一見的常勝將軍,小人心中敬慕,因此前來拜訪。”
田忌雖是個粗人,但好歹熟讀兵法,在戰場上用兵,不比官場上的爾虞我詐要簡單,同樣深不可測。
田忌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相信楚國使者的奉承,便道:“時辰不早了,楚國使者來的不巧,不是忌託大,這會兒已然要歇下,不方便請楚國使者說話,楚國使者還是請回罷!”
他這麼說,十分不給面子,楚國使者則是笑眯眯的道:“將軍,稍待一下……小人嘗聽說,將軍雖百戰不殆,但在齊王眼中,卻還不如一個鬼谷的棄徒,是也不是?”
田忌能聽不出他是在挑撥離間?
當時在徐州相王之時,田忌也見識過鍾離的手段,若不是鍾離挺身而出,此時太子已經身首異處,齊王如何能登上封王的寶座?
還有田忌,險些要被魏國要去,剁成肉泥。
田忌心中對鍾離,並未有什麼成見,至於之前很多人傳聞的,鍾離被魏國相邦兜了一頭糞,趕出魏國的事情,在田忌心中,八成當做了以訛傳訛,不得當真。
因此田忌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怎麼可能相信楚國使者的挑撥離間?
田忌瞭然一笑,並未當回事兒,楚國使者一看,變化了手段,笑著道:“好好,田忌將軍心胸開闊,實乃世間少見,然……將軍您仔細思量思量,在這個大營之中,有多少人想看將軍您的笑話?何止成侯一個?就連遠在天邊的齊王,不是也忌憚猜疑著將軍?如若今日小人與將軍私下裡見面的事兒,傳到旁人耳朵裡,或者叫士兵們瞧見了,如何看待將軍?”
田忌眯起眼睛,臉色倏然沉了下來,冷笑道:“楚國使者難不成在威脅忌?”
楚國使者笑著道:“不敢不敢!只是想進帳,與將軍敘敘舊罷了。”
莫府有士兵巡邏,若是真讓人看到楚國使者這般鬼鬼祟祟,田忌自然是問心無愧,只是……
盯著田忌的眼睛何止千萬,楚國使者說得對,不只是成侯一個人針對田忌,有的時候田忌覺得,成侯這般針對自己,其實是因為王上的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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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忌稍一思量,沉聲道:“進來。”
楚國使者如願以償的進了田忌的營帳,也不客氣,直接坐了下來,笑著道:“其實此次小人前來,是因著我王囑託,王上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讓小人見到將軍。”
田忌冷笑一聲,道:“不知楚王有何見教?”
楚國使者笑道:“我王愛惜人才,知道將軍在齊王受盡委屈,像將軍這般人才,若是能歸順我楚國,別說是做將軍,必定是做我王的師傅才是!將軍雄才,何必屈居在忌憚猜疑之中?”
田忌沒有立刻言語,但是他心裡已經知道,楚國使者是來遊說自己的。
楚國使者說得對,齊王猜忌田忌,成侯針對田忌,連這次打仗,田忌都沒有上戰場,只是最後收拾這堆爛攤子。
說白了,他心裡的確委屈,真是委屈的透了,不只委屈,當真還心寒。
但那又怎麼樣?
這是他們齊國的事情。
田忌拱手深深一拜,直接跪在地上,將自己的頭盔擺在面前,對齊太子道:“既已坦白,忌說句大逆的話,忌在我王麾下,忠心耿耿,從未有過一絲一毫叛國之想,就算心中再是委屈,亦不會叛國,還請太子明鑑!”
齊太子嘆了口氣,他心中知道田忌的為人,何止是齊太子知道田忌的為人,齊王也知道,只是田因齊心中有太多需要權衡的東西,就算知道田忌是一個忠臣,但是也需要權衡田忌的分量。
齊太子趕緊親手扶起田忌,道:“闢疆怎會不相信將軍?闢疆的一身武藝,是得將軍親自傳授……”
他說著,看向成侯鄒忌,又道:“闢疆的一腔學識,是得成侯相贈,兩位都是闢疆的師傅,若說這世上有什麼人值得闢疆相信,必定有二位師傅。”
田忌和成侯一聽,臉上都有些動容,不是因為齊太子會說好聽的,而是齊太子說話誠懇,田忌和成侯都知道,齊太子心性真誠,他說出來的話,騙不了人的。
田忌被太子扶起來,道:“楚國使者來找卑將,還說了關於鍾離先生的事情,他說……”
田忌遲疑了一下,目光沒有看向鍾離,反而看向了正在啃大雞腿的小春兒,道:“楚王覺得鍾離壞事兒,忌憚鍾離破壞魯國埋伏一事,因此想要報復鍾離先生,準備劫走鍾離先生的女兒,作為人質。”
“我女兒?”
鍾離一聽,先是一愣,隨即才明白田忌的目光深意,原來楚國是朝著小春兒來的,因為楚國似乎發現了鍾離的軟肋。
“豈有此理!這豎子!”
齊太子一聽,果然登時就怒了,“嘭!”的一聲,狠狠砸了一下桌案,道:“下作!”
楚國使者昨夜去找田忌,其實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要田忌投靠楚國之後,作為楚國的細作內應。
楚國因為鍾離多管閒事兒的事情,懷恨在心,因此想要報復鍾離,於是把目光鎖定在了小春兒身上。
他們打算讓田忌配合,劫持小春兒回楚國,然後作為人質,要挾鍾離,若是鍾離肯投降歸楚,再好不過,若是鍾離不肯投降,便殺了小春兒。
成侯聽罷,眯了眯眼睛,自古以來的掌權者,都是如此心狠手辣,即使面對孩童,他們也不會眨一下眼睛,動一下眉骨,因為在他們的眼中,江山裡沒有孩童或者老者。
有的只是……霸權或是弱者。
小春兒聽得不明所以,抬起頭來,手裡還握著大雞腿兒,櫻桃小口上都是油光,看起來倒是可愛,眨巴著水靈靈的眼睛,一臉清澈純潔的模樣。
鍾離眯了眯眼睛,他從來不掙什麼,因為很累,他從來不求什麼,因為很麻煩,他從來不氣什麼,因為又累又麻煩。
鍾離是個不折不扣的佛系青年。
鍾離“嗤”的冷笑了一聲,理了理自己的袖袍,語氣輕鬆自在,道:“楚國當我是個軟柿子……怕是要打了眼。”
鍾離的確是個怕累怕麻煩的佛系青年,但是很多人誤會了,以為鍾離是個不會呲牙的軟包子,那便大錯特錯了。
因為鍾離雖然是個佛系青年,卻是不折不扣的“鬥戰勝佛”……